池饮嘴角抽搐,这知府的意思是,因为受伤,他好几天都跑不了青楼,亏大了,就给他找来这么多男人作为补偿?
他还以为这知府是个挺耿直的人呢,谁知猜错了,这人,胆子大得很。
十几个全是男人,确实都是原身的口味,知府观察得还挺仔细,知道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但他是全收了放在将军府里种菜?还是拉去军营练武?
“知府大人,多谢美意,本公子虽爱美人,但也不是是个人就行的,没看到本公子的贴身护卫都如此样貌吗,看不起谁呢。”
说完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默默道,不好意思了啊同志们,我不是在针对你们!
知府看向谈稚,被谈稚额角那道狰狞的伤疤和冰冷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觉得他和池将军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需要看找大夫看看眼睛。
打发了知府之后,池饮扛着肩伤去了书房,摩拳擦掌亲自上阵,为明天做准备。
第二日,池饮花了半天处理完公务,带着谈稚就出发了。
郁离的住处并不难打听,他搬出来之后租了套小院子。
这几日,全镇身患疑难杂症的百姓上门求助,郁离开着大门迎接。
池饮走进大门之后就看到门的里侧有不少人在排队,还摆了些桌椅,给老人家歇息,这位置还能遮风。
有个小童在最里面站着,一见到池饮,脸色就拉了下来,满身警惕地看着他。
池饮从谈稚手里接过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慢悠悠地走到队伍最末端坐下,十分守规矩地排起了队。
排队中的所有百姓都转过头来看着他,满眼惊叹。
其实,池饮是原文这么多配角攻里长相最好的一个,雌雄莫辨,中性偏妖。
他五官又冷又艳,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格外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当他是池饮时,池饮本身沉静清和的气质透出来,压下了冷漠疏离,多出了些平易近人的感觉,显得更加惊艳了。
此时,他还笑吟吟地跟百姓聊起了天,要是有瓜子,还能边嗑边聊。
“小伙子长得真好,老夫在这永栗镇生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伙,你从别处来的吧,生了什么病要找郁神医?”
池饮张口就吹:“我的病啊已经被郁神医治好啦,今日是来感谢郁神医的,希望今日能见到他。”
“年轻人不错,懂得感恩,郁神医仁心仁术,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童看着他在这胡说八道,有心想赶他走,偏偏百姓们特别喜欢,一直围着池饮说话,他根本插不进去,气得七窍生烟。
等排到了池饮,池饮站起来才走了几步,就被小童拦住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来干什么,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进去见先生的。”
“哦?为何?”池饮并不着急,淡笑着说。
“你就是个登徒子,你想占先生便宜!”小童扫了眼探头探脑看着这边的老人家和大叔大婶们,压低了声音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将军又怎么样,连皇帝都要请先生出山!”
“你若是不放我进去,你猜这些百姓们会怎么想你家先生?我可是跟他们都说过了,是来感谢的,你要是赶我走,有损你家先生名声啊。”
“你无耻!”小童气得脸都涨红了。
池饮没有欺负小孩的爱好,就顺手摸了摸他的头给他顺毛:“开玩笑的,本公子今日过来是跟你家先生道歉的,你就放我进去吧,乖。”
“我才不信!”小童用力扔掉池饮的手。
“真的,上次是个误会,本公子喝多了所以来道歉。而且以先生的手段,若我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他会收拾我的。”
小童才不吃这一套,正要驳回去,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对面门里传出来:“叙儿,让他进来。”
隔着有点距离,声线不太清晰,但也能让人判断得出来,此人不是那种传统的温和有耐心的大夫。
池饮抬脚往里面走,谈稚想要跟上,但被池饮回头用眼神制止了。
走过长长的走廊,推开门后,面前是个竹子屏风,穿过空隙,能隐约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头上带着顶斗笠,面纱垂落,看不清脸。
两人隔着屏风一站一坐,轻易就能让人回想起那天晚上在风月楼的事情。
池饮有点紧张,这个郁离着实不简单,他现在的对外身份是医圣之徒,事实上身份复杂,答应上京城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答应出山,其实是为了挑起燕国和齐国两国纷争。
他的表面是清冷贵公子,实际是个暗黑系大佬,不好对付。
池饮看着对面的人,缓缓开口:“先生,上一次在风月楼让你对本将……在下产生了不好的印象,这里面有误会,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解释?”
过了许久,郁离都没有开口,没说可也没说不可,只是沉默着。
“上次是池某醉了,脑子一糊涂,就对先生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不瞒你说,酒醒之后在下十分后悔。先生,若你不解气,可以拿我出气,本将军说了,绝对不还手。”池饮沉声说。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郁离淡淡的声音:“你是燕国大将军,我只是个小小大夫,不想把自己放在无法挽回的境地。”
近距离听他的声音,会发现他音色里有种质感,不是银铃的清脆,而是更沉一点的清透悠扬。
一听就知道,是美人的嗓音。
“郁先生过谦了,池某是带着诚意来的,这是我拖人找的一些地方点心,送给先生尝尝。当然我之前说的话依然作数,你可以拿我出气。”说着,他把手里的小包裹放到一边的小桌上。
郁离没有看小桌上的包裹,他转头看向窗外:“不敢,将军若是愿意,不如先等在下把今日的病人看完?”
池饮一愣,这是松动了的意思啊!立刻说:“当然,我随便找个……”
“外面小院子是我精心打理过的,将军不如就在院里等在下,还能顺道看一看风景。”郁离轻声打断他。
外面?
池饮转头一看,窗院子倒是挺大,可除了个小亭子,一个没水的小池塘,什么都没有,看个屁的风景,吃风还差不多。
还没出去,池饮就感觉自己要被冻僵了,但他也知道,郁离是故意的。
所谓隐世高人,大都是个性鲜明,做事随心所欲的,不让他顺心了,就绝不妥协。
可这人明明绝对会跟池饮上京,因为他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接近燕国皇族,现在却偏偏装得跟真的隐世高人一样。
简直坏得很。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池饮干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池某就去欣赏欣赏先生设计精巧的小院子。”
说完,他真的推开侧门,走到小院的亭子里。
外面确实冷,院子里空荡荡的,一颗绿色植物都没有。
池饮走进亭子坐下,被冷冰冰的石板冻得屁股一凉。
不就是等吗,对比原身被郁离耍了那么多回,要是他等一等就行,那还挺划算。
房间里,郁离坐着没动。好一会儿后,他撩起纱布,露出颜色极淡的唇以及半张如玉般的脸,从桌上撵起一片枯叶。
这是池饮出去时,门口带起的风吹进来的。
他一直宛如静水般的眼神微动,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神色。
第7章
一刻钟后,谈稚冷着脸强行闯进小院,在院子最南侧的角落找到了坐在亭子后的池饮。
他原以为池饮被赶到院子里吹冷风来了,堂堂燕国大将军,怎么能……
谁知道看清楚后,谈稚少有地露出个愕然的表情。
太阳逐渐西沉,叙儿跟着他家先生走进小院。
他知道那个池将军被先生打发到院子里吹冷风去了,这院子除了个亭子没有任何遮挡物,甚至连亭子都八面透风,根本遮不住。
那个将军想请他家先生上京,就只能乖乖呆在院子里,若是他走了,那他们就不用上京了!
叙儿高兴地想,以那个自大无礼的登徒子的性格,绝对不肯受这种罪。
谁知道他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两个人站在院子中央,那个讨人厌的池将军双手放在身前交叉握着,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们。
怎么会这样?
他不仅留下来了,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样子?
叙儿恨恨地跺了跺脚。
池饮看见了小童的表情,轻轻一笑,把目光放在小童前面的男人身上。
郁离头上依旧戴着斗笠,面纱很长,垂至腰间,他穿了一身黑色,只有面纱是白色透明的,全身上下露出来的地方就只有双手。
那两只手白得惊人,比那面纱还要白,是没有血色的惨白,就像常年不见阳光一样。
“郁先生,病人可都看完了?”池饮微微笑着说。
郁离的目光隐在面纱后,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将军身上有伤?”
池饮心中暗想,这人还会关心我的身体?
“区区小伤,先生不必在意,那封亲笔信先生看了吧,还有里面的点心,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先生可看到了本将的诚心?”
郁离只瞥了一眼那封信,让他意外的是那一盒点心。
那是郁离小时候跟着医圣在玉衡山上学医治病时,最爱吃的,山脚小镇的一种点心。
医圣不会照顾人,把他带在身边的目的只是为了医治他身上的病,后来发现郁离学医天赋高才收他为徒,对他医术之外基本是放养状态。
那时候每当郁离疼得难以忍受时,都会偷偷将那甜腻无比的花生酥掰下一块,含进嘴里。
口中的那点甜味,就成为他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他不知道池饮怎么查到这些的,但这确实是他改变主意的原因。
过了好一会儿,郁离才说:“将军身份尊贵,身上还有伤,若郁某还不识好歹,那便是在下的不是了。”
池饮哈哈一笑:“无碍无碍,先生不必这么想。”
叙儿拧眉瞪眼的,十分不忿地盯着池饮。
他不希望先生跟着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上京!
池饮冲他温和地笑笑,眉目舒展,十分和蔼。
叙儿气愤地把脸转过去。
一阵微风吹过,郁离面纱拂动,他若无其事地说:“原本我并不打算跟你上京,当日在风月楼,将军的手和嘴巴都过界了,我原想,将军若是能还回来,那我便答应将军。”
池饮一僵,这不是原书里郁离整原身的方法吗,因为原身曾经用手不怀好意地碰过他,用嘴巴说过下流难听的话。
池饮心思急动,郁离的目的并不是要跟他过不去,而是要上京城搞间谍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先生对我今日带来的亲笔信和点心,觉得可还算是有诚意?”
郁离:“确实让在下很感动。”
“那,这可否抵了我当日嘴巴上犯下的债?”
郁离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瞧着眼前的人,点点头:“可。”
池饮一笑,又说:“关于手的债,先生也知道,本将军的肩膀受了伤,伤口还沾了毒,不瞒你说,没个几个月是好不了了。虽然此事与先生无关,但算作是上天替先生惩罚我也未尝不可,不用脏了先生的手,先生觉得如何?”
这话说得妙,滴水不漏。既顺着台阶下来了,又隐隐抬高了郁离。
面纱下,郁离嘴角淡淡一勾,主动上前两步,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透过半透的面纱,池饮隐约看到了一双眼,像冰层下那片无波无痕的水,让人望不能及。
“将军能言善道,倒是与先前大不相同。”郁离声音低沉,像撞碎的冰。
池饮诚恳道:“惭愧,希望先生能将那日之事忘记。日后在京城,若能与先生成为朋友,便是本将军之幸。”
郁离没动,就着这个距离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退开两步,恢复了之前的语调。
“日后之事,谁知道呢。”
没等池饮说话,他就冲他一点头:“将军请回吧,启程之日派人来告知一声,在下会跟将军回京。”
池饮一喜:“先生答应了,那不如跟在下回府住,这个小院毕竟太荒凉,先生住着也不舒服。”
“不必,住在将军府中不好接待病患,在下在此处很好,将军无需忧心。”
池饮其实也就是那么客气一说,他还不想郁离跟他回去呢。
“先生仁心,永栗镇的百姓定会十分感恩,本将军就先告辞了。”
“请。”
池饮带着谈稚离开了小院。
他们走后,郁离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叙儿有点犹豫地问:“先生,您是喜欢那位池将军吗?”
郁离低头:“荒谬,为何会这么认为。”
“因为……先生笑了。”先生极少会笑,他基本就没见先生笑过,今天却对那个池将军笑了。
郁离一顿,抬起头,看着即将消失的阳光,想了想:“他像一种棘手的病症。”
叙儿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先生最喜欢棘手的病症了。
“让人很有彻底了解他,然后瓦解他,攻破他,摧毁他的冲动。”郁离缓缓道,语气里带着让叙儿听不懂的东西。
他半天想不通,只好放弃,蔫蔫地说:“那先生,我们真的要跟他们去燕京吗?”
“嗯。”
既然先生说要去,那便去吧,反正不管在哪里,他都会照顾好先生,不能再让那个池将军对先生做越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