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唐刀,程沐筠已经用戒指抹除了痕迹,没想到贺琛回归本体之后又偷偷弄了回来。
妖僧人格并不完整,只是纪长淮的一部分,却因为觉醒同本体有了联系,再加上这柄唐刀,便能压制住作为纪长淮的主人格。
简单来说,今夜的事情,是本体想做的,表现在妖僧人格的行为上,会变得无比偏激。
想到这里,程沐筠闭了闭眼睛,平复情绪后才问,“你对韩初旭和苏尚做了什么?”
纪长淮毫不隐瞒,反手将刀抽出,“送回去了。”
程沐筠的目光,落在他沾着血渍的衣襟上,“你……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方式送回去吗?”
即便纪长淮说得含糊,程沐筠也知道眼前这妖僧干了什么好事。韩初旭和苏尚的世界,都是平和的现代世界,可不像此前的贺琛,可以和这妖僧打得有来有往。
简单来说,妖僧趁着夜深人静时,杀人去了。
“人在临死之时,才会爆发所有的潜力,这样比较快。”
程沐筠不得不承认,纪长淮说得有道理。其实此前在觉得这个惩罚世界魂魄碎片太多,影响到修复剧情的时候,程沐筠也想过这个办法。
只是,仔细一思考,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下不了手。
倒是没想到,对自己最狠的还是自己。
“你怎么忽然,下手这么狠。”
纪长淮将唐刀反手入鞘,“事不过三,苏尚来宿舍找过你两次,都是在我们独处的时候,把你叫走的,昨天下午,第三次。”
程沐筠沉默许久,“苏尚和你,是一体的。”
“所以我把他送回去了,连同韩初旭一起,”纪长淮一脸坦然,“更何况,把两个麻烦送走之后,更方便你做事情不是吗?”
程沐筠叹了口气,“算了,送走也好。”
纪长淮低声笑了笑,“对了,我从韩家出来的时候,看见萧屹川了。”
程沐筠抬眼,看了过去。
换人了。
是赫远。
赫远是最早回到本体的碎片,之后便是林远岸,如今融合的碎片越多,已经是几乎和曾经那个人没有什么区别。
程沐筠索性问得更直白几分,“你是故意的?为什么?萧屹川的话,现在暂时还不能死。”
他眯了眯眼睛,“其实,少一缕魂魄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如我直接将这个世界毁了,你出来好不好?”
“君牧。”程沐筠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眼前的人,阴沉的神色很明显地仲愣一下,“你,你认出我了?”
程沐筠扫他一眼,“不然呢?这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君牧垂下眼睛,“真好。”
话已经说到这里,程沐筠索性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个渡劫游戏中?你的陨落,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程沐筠算到自己有生死大劫,闭关渡劫,却没想到出关之后,就得知了君牧陨落的消息。
那时的程沐筠,是完全无心的神祇,听闻继任者陨落,也只是有几分怅然和疑惑,之后便很快接受了事实。
他经历过太多神祇的陨落,就算君牧陨落得有些太早,也依旧没有在程沐筠心中留下太多涟漪。
此时,却不同以往。
程沐筠需要一个答案。
君牧沉默片刻,“等你出来,我再告诉你,好吗?”
“好,那说说渡劫游戏吧,所谓的参照人类代码而设,又为何能成为真正的世界。”程沐筠盯着他的眼睛,“你在其中,应该扮演了挺重要的角色。”
君牧:“这渡劫游戏,我是其中一个构建者,构建地点就在湮灭之地。”
“胡闹。”
程沐筠虽心中早已有了这个猜测,得到印证时还是斥责了一句。
“师尊。”君牧忽然凑了上来,抱着程沐筠在脖颈处轻轻蹭了蹭,“我错了,不该这么随心所欲。”
“呵。”
程沐筠冷笑一声,并不想搭理他。这勇于认错,死不悔改的味儿,实在是太熟悉。
君牧见程沐筠不动,只得悻悻起身,“这惩罚世界,并非是我本意,只是萧屹川那缕分魂太过虚弱,被魔界钻了空子。我才想把这缕魂魄毁了给你出气的。”
程沐筠:“如此简单?”
君牧看着程沐筠,心知骗不了眼前这人,只得选择坦白,“我承认我急了,慢慢恢复意识之后,便无法忍受你在惩罚世界中和他们甜甜蜜蜜,我却在外面苦等。即便是我的魂魄碎片,依旧是……”
程沐筠知道这人的秉性,占用欲强,肆意妄为,毫不客气打断,“你不要乱搞坏了我的计划,少了一缕魂魄,届时再因为魂魄不稳四分五裂,我可没精力再帮你找回来。说吧,为什么要刺激萧屹川?”
君牧见程沐筠面露不悦,很识相地老实说道:“帮你尽快推进剧情点,这世界的关键在于四角关系,总是需要把另外两角搭起来对吗?”
“你怎么知道剧本的?”
“你忘了归一的本体还在我的手上?虽然它现在还迷迷糊糊的,但它知道的一切我都能知道。”
程沐筠这才明白,原来归一就是个在他身边的小间谍。那边君牧融合得越多,知晓的东西越多,便顺水推舟地跑进来搞事情了。
说起来,从刚才起,程沐筠就没感知到系统的存在,“你把归一怎么了?”
“关起来了,有些事情暂时不适合让它知道,”君牧随口解释一句,然后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怎么了?”
“这身体的意识要醒了,你记住萧屹川那边的记忆,你不用清除得太彻底,这样才能把框架搭起来。”
程沐筠扶了他一把,问,“纪长淮的这段记忆也保留?”
“嗯,以梦境的形势出现就好,之前我已经将一些回忆以梦境的形式传输到纪长淮脑中,有利于你推进剧情。”
“我知道。”
“我走了。等你回来。”
君牧伸手,用力握了一下程沐筠的手,随后便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第234章 惩罚世界
第二天凌晨,?萧屹川在车里醒过来,先是觉得一阵恍惚,不知自己为何会睡在车上。
短短几秒后,?他猛地清醒过来,抓起手机就拨通了程沐筠的电话。
“怎么了?一大早的。”
程沐筠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似乎是才从梦中醒来。
萧屹川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太早,?很失礼。然而他已经顾不上太多,“纪长淮,长淮呢?”
“在宿舍吧,昨天他没回家,你直接打他电话好了。”
“他手机好像没电了,?麻烦你去看一下可以吗?”
电话另一边传来些细微的声响,?过了片刻,程沐筠的声音响起,?“他不在宿舍,?这么早就出去了吗?”
萧屹川眉头一皱,?“我昨天……在韩初旭家外面看到了他。”
只是没想到,程沐筠却问了一句,?“韩初旭是谁?”
萧屹川愣住了,?“韩初旭,苏尚的舅舅,他最近不是还来宿舍找过你两次?”
“苏尚,?又是谁?”程沐筠笑了一下,“你睡迷糊了吧,把梦里的人当真了?”
他的声音不像作假,?萧屹川只得说:“抱歉。可能是睡迷糊了,我先挂了。”
宿舍中。
程沐筠看着挂断的电话,和空荡荡的纪长淮的房间,转身走了出去。
被屏蔽了许久的系统,终于上线,“小竹子,这是怎么了?昨天我怎么忽然被关小黑屋了啊?”
程沐筠装傻,“不知道呀。”
“你关的吧?你干什么了?”
那是它的主人关的,可和他程沐筠无关。原因也很简单,如今的归一太傻了,不适合知道太多。
程沐筠:“不知道呀。”
“那萧屹川的电话又是怎么了?你干嘛装不认识韩初旭和苏尚啊?”
程沐筠张口就是一顿忽悠,“他俩好像觉醒了,然后自己离开了,我把他们的存在抹除了,当然要装不认识了。”
系统虽然傻,还是听出些不对来,“那萧屹川怎么会记得啊?”
“大概是次数多了,他免疫了,没事,他会以为是做梦的。”
“啊。这样啊。”
程沐筠见系统彻底信了自己的鬼话,这才开门出了纪长淮的房间。
没想到,才打开门,他就恰好看见纪长淮开门进来。
纪长淮穿了身运动服,手上提着个袋子,“你起来了?刚才我跑完步买了早餐回来,过来吃吧。”
程沐筠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纪长淮走过来,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声音中带着些笑意,“怎么了?睡迷糊了?”
他只字不问,程沐筠为何早上会在他房间里。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你不是没晨跑习惯的吗?”
程沐筠被他牵着走到客厅的桌子前坐下,打开饭盒开始吃早餐。
“没什么,昨天没睡好,就起来转转。”
程沐筠倒也不戳穿,那哪是没睡好,分明是夜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反正,妖僧或者说是君牧做的那些小手脚,肯定会对纪长淮照成影响的。
果然,吃过饭之后,纪长淮直接开口说道:“沐筠,我这几天计划出云寺待一段时间。”
程沐筠皱眉,“怎么忽然又要去出云寺?”
“我……心不静。”
“你不是不准备出家了吗?心不静又怎么样。”
纪长淮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僵了一下。他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昨天那个梦境,太过可怕,他甚至能清晰的回忆出利刃穿破血肉时的手感。
他看不清被杀死那两人的长相,也没听到他们的惨叫,唯独能听到自己耳旁平静的心跳声,仿佛杀死两个人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纪长淮不愿意隐瞒程沐筠任何事情,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
越看重眼前人,便越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底这些黑暗扭曲。
纪长淮怀疑,他母亲精神上的问题是不是遗传给了自己。
当初,出云寺的方丈说过,纪长淮一旦动了爱欲,便容易走向极端,只有看破放下,才能度过这段尘缘。
可纪长淮觉得,他或许终其一生,也看不破,放不下。
他不舍得放开程沐筠的手,只能再去出云寺,寻求心灵上的慰藉。即便是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
最终,纪长淮还是说了一句,“没事,不用担心,只是习惯而已。”
程沐筠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纪长淮离开后的第三天,进度条有了变化。
系统忽然出声道:“进度条60%了,小竹子,怎么回事啊?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没想到,程沐筠却问:“怎么才60%,不应该啊。”在他的计划中,这几天莫安澜应该会设法让萧屹川和他假装谈恋爱,这样进度条起码应该到70%。
难道,萧屹川拒绝了?
系统还准备再问,此时宿舍的门却打开了。
程沐筠起身回头,看见萧屹川走了进来。
“啊,你在啊。”
萧屹川一愣,下意识移开眼神,似乎有些心虚。
莫安澜对着程沐筠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又说:“屹川,你考虑一下,我等你回答。”
“怎么了?这奇奇怪怪的模样?”程沐筠只是随口一问。
不想萧屹川却愈发显出几分慌乱,“没,没事。”
程沐筠也不多问,随手把手上的写生簿往桌上一放,就转身进了浴室。
萧屹川站在原地,不知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很不真实。
刚才,莫安澜忽然提出要跟他假装在谈恋爱,原因是纪母最近因为生日的事情很愧疚,不想因此刺激到她了。
他说只有自己感情上稳定下来,纪母才能停止自责。
不管出于哪个方面,萧屹川都应该同意这个提议,可他却鬼使神差地拒绝了。
啪——一声轻响,萧屹川回过神来。
原来是程沐筠放在桌子边缘的写生簿,被一阵风吹落下来。
萧屹川走过去,弯腰去捡,指尖才碰到写生簿,人就愣住了。
摊开朝上的那幅画,正是上次萧屹川在阳台看到程沐筠画的那张,只是上次,五官处留白了。
而此时,画上的人已经填上了五官。其中一人是程沐筠,另一人却不是他想象中的纪长淮,而是他。
萧屹川怔怔看着那幅画画,手指僵硬地捡了起来,端详许久。
没错。
上面的人是他。
画中两人靠在阳台栅栏上,虽然没什么动作,但相交汇的眼神,却蕴含着缱绻情意。
即便萧屹川不是学艺术的,也能感受到突破纸面而来的那种情绪。
直到程沐筠从浴室走出来,萧屹川才慌慌张张地把画放回桌上。
***
当天晚上,萧屹川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程沐筠。
只有他和程沐筠,没有纪长淮,没有其他人。
程沐筠从国外回来,对他一见钟情,自那之后,便一直在身后跟着他。
然而,他……
他怎么了?
萧屹川猛地坐起来,梦中最后一个场景,是一堆重物砸下,程沐筠扑过来护着自己。
他愣愣抬手,抹了下额头,上面全是冷汗。
不对劲,这不对劲,还有前一天晚上,那个关于纪长淮杀人的梦。这一切,都真实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