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今天订婚,是有妇之夫了,你们再无可能!你他妈别忘了,你再怎么矜贵、再怎么讨厌我,但是和你上床的始终都是我,不是我哥!”
慕靖几乎被他的话震得眼前一黑,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你在胡说什么?!”
“少他妈在这装蒜了!”萧屿气急,根本顾不得出口的话有没有教养,只图心里一爽,咬牙切齿地说道,“咱俩第一次上床那回,你敢说你没有把我当做萧胥?醒来发现不是他,你敢说你不失望?连季允都知道你暗恋我哥,你还觉得自己能瞒天过海?我见过那么多男人,唯有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渣男’。”
一口气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完,萧屿并未觉得舒畅,反而越来越难受,仿佛四周的气压骤然缩紧,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慕靖正在气头上,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变化,唇瓣紧抿,面部的肌肉因为愤怒而隐隐发抖:“这些都是季允告诉你的?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怎么着,慕总打算杀人灭口?”萧屿的呼吸越来越重,心尖传来的疼痛逼得他直冒冷汗,“那正好,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你给我个痛快吧。”说到这里,他再也忍受不住心口处的剧烈疼痛,整个人像只虾一样蜷在床上,双手死死捂住胸口,连齿关都在打颤。
慕靖终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将人捞在怀里,几乎是哑着嗓子在唤他的名字:“阿屿!阿屿!”
萧屿此刻已经快没知觉了,唯能感受到心跳越来越急促,以至于最后只能吸入空气而无法正常呼出。
心尖的痛楚令他下意识咬紧了嘴唇,直到一丝腥甜在嘴里漫开,他才彻底失去意识。
慕靖几乎是颤着手将他的齿关掰开,然后往舌下塞进一粒漆黑的药丸。
怀里的人已经昏迷过去,下唇也被咬破,流了不少血。慕靖有过短暂的惊慌,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并迅速拨通了急救电话,待人送进救护车并吸上氧气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害怕。
平日里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人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担架床上,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唇角的血迹早已被他擦净,唯有那处咬裂的伤口正提醒着坐在一旁的男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慕靖凝视着昏迷之人,许久后才颓丧地垂下脑袋,十指不安地埋进头发里。
他真是疯了才会找萧屿吵架,明知对方不能轻易刺激,他却不管不顾地说了那么多的混账话,将原本的计划打乱,根本没有心平气和谈论的机会。
此时已是夜里九点,医院大厅相对白天来说安静了不少,医生和护士将人急匆匆地推向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心内科。
接到慕靖电话的杨胤立马从家里赶往科室,此刻正穿着一身严肃的白大褂候在护士站,听见电梯铃声后,他迅速往这边走来,还没来得及同慕靖打招呼,便和出诊的医生交谈起来。
萧屿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立即将人送进了ccu,慕靖抬头望向标着“心血管内科重症监护室”的病房,一把拉住老同学的胳膊,脸色十分惨白:“很严重吗?”
杨胤面色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外面等着,有情况再通知你。”
医生说话向来有所保留,慕靖也不再多问,放了人就退到门口守着,内心惶恐不安。
中班护士去各个病房给病人做睡前体温和血压记录,一圈下来见这个穿着得体的男人还靠在ccu的门口站着,便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先生,旁边有凳子,坐着等吧。”
慕靖眸光动了动,向她道了声谢,这才拖着麻木的双腿来到公共座椅上坐下。
很快,杨胤从病房里出来了,见慕靖正坐在一旁发呆,他推了推眼镜,把人叫到主任办公室里。
慕靖刚想开口问,杨胤就打断了他:“喝酒引起的,还是情绪受刺激引发的?”
萧屿的衣服还没更换,身上的酒味十分明显。慕靖嘴唇动了动,如实回答道:“被我气的。”
杨胤眉峰微动,显然是被这个答案给震慑住了,他们俩曾经是同学,慕靖的性子他很清楚,平时话都没几句,更别说惹人生气了,甚至严重到把人心脏病给气发。
不过杨胤也就震惊了这么一瞬,很快就切入正题:“他平日里的情况其实并不严重,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在不受刺激的情况下甚至可以不用服药,若是用介入治疗,完全可以痊愈。”
介入治疗,即介入放射学,是一种新型的治疗手段,其准确性和安全性都很有保障,且并发症小,是部分疾病的首选治疗方法。
然而萧屿做手术那年整好十岁,那时医学还没现在发达,介入放射学尚未发展起来。
杨胤顿了顿,这才抖出关键点来:“我调过萧屿的病案,他当年……并没有做过手术。”
作者有话要说:
32、第 32 章
慕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老同学重复了一遍他才确认,萧屿当年的确没有做过手术。
“可是……他爸说过,他手术后安然无恙了好几年,最后和同学打架才引起病发。”
杨胤面色平静地说道:“这些事我不清楚,不做评价,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萧屿有椎管麻醉反应,受麻药之后心率减慢、血压下降,于他的病大不利,我猜想,这应该是他没有动手术的主要原因。
“而且,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做介入治疗,以后只能靠吃药来维持正常生活。”
*
萧屿醒过来的时候天刚露白,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混着氧气被吸入肺里,耳畔是各种仪器发出的声音,聒噪且令人心焦。
在他转醒之际,护士立马通知了主任和主治医师,慕靖闻言起身,准备和他们一起进入ccu。
杨胤将他拦下:“你俩刚吵过架,他的情绪恐怕还未稳定,你贸然进去只会刺激他,于他不利。我先进去看看,等时机合适了你再进去。”
慕靖神色黯淡下去,只能微微颔首,木讷地坐回原处。
ccu里面常年住着患有心血管疾病的老人,像萧屿这么年轻的倒是极少碰见过。鉴于他前不久在科室里待过几日,有眼尖的护士还是将他认出来了,不禁感叹着,生得这般好看,却是个病秧子。
杨胤和另外一名医生进去的时候,萧屿正望着天花板发呆,甫一见到这位即便戴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凌厉气场的老白衣,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杨胤将他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随即拿过护士最近两小时的记录翻了翻,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监测仪器数值,这才缓缓开口:“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萧屿偏过头,淡漠地回了个“没”字。
杨胤瞧他这副模样,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想见到慕靖的,只得把卡在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随后同护士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见慕靖,对方眼里满是急切之意,杨胤摘下口罩,将人拉到办公室里:“你一宿没睡了,我这里有休息室,你进去躺会儿吧,一会儿我去买点早餐来。”
慕靖的眼球因为熬夜和担忧布满了血丝,不过他似乎对此并无感觉,只问道:“他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杨胤倒杯热水递给他,“萧屿可能要在里面观察几日,你休息好了就给他备些日常用品吧,我到时候给你列个清单,照着买即可。”
慕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熬夜带来的不适,眼下除了担忧别无他感,最后在杨胤的逼迫下,他不得不进到休息室睡觉。
病床上的萧屿此刻睡意全无,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劲儿来了,参加订婚宴穿的西服不知何时被护士脱掉,此刻换成了难看的病号服,四肢和胸前都贴满了仪器管线,仿若一只被束缚在蚕茧里的蛹虫,一动也不能动。
左右两边的床上都躺着戴有氧气面罩的老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混在滴滴答答的监护仪器里,令萧屿格外烦躁不安。
这时,666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阿屿,你好点了吗?”
萧屿平静地和它交流着:“应该死不了。”
666沉默了几秒,讪讪道:“阿屿,我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和原著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666学他以前的口吻轻飘飘地说道,“不过我的级别不够,基本上不具备预判除原著以外剧情的能力,但是很显然,你们现在的境况就是非原著的走向。”
原著里萧胥订婚后,慕靖确实爆发了情绪,但没有像现在这样把人气到重症病房里来,而且这次情绪爆发的还有萧屿,他甚至比慕靖更加愤怒。
萧屿闻言默了默,问道:“偏离原著之后会怎样?”
666宽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这次的任务本来就是和原著背道而驰的,而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的分支和原著走向不太一样。”
比如此番慕靖的爆发点是因为萧屿和前白月光私会,而非萧胥订婚。
萧屿此刻心力交瘁无暇他顾,和666中止谈话后又睡了过去。
昨天晚上的事罗嫂已经打电话告诉给慕尚国和欧阳蓁了,夫妇俩吃过早餐就急匆匆赶到了医院,由于这会儿没到规定的探望时间,他们也只能和慕靖一样,在外面干着急。
当然了,这种消息有一个人知晓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不出半个小时,萧家的人也来了,两家人扎堆在杨胤的办公室里,用沉默代替了交流,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慕靖靠在墙上,脸色极差,他甚至能感觉到萧胥看他的眼神有多痛恨。
蓦然间,他想起了萧屿说的那些话。
什么叫和他结婚是因为他哥?
还有,替身?自己何时把他当做了别人的替身?
慕靖不禁头疼,他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让那个混蛋误会至此。
ccu的探视时间为下午四点至六点,每次探视不能超过三十分钟,且探视人员限定在1~2人。不过今日杨胤开了个特例,在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让萧胥及萧长泽夫妇进入了ccu病室。
他们进来的时候萧屿正在输液,不能玩手机,也没有电视可看,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是瞪着天花板在发呆,如今亲人到场,他竟觉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尽数隐入发间。
萧长泽被他两滴泪弄得心痛不已,就连陈茹华也莫名红了眼,立马抽出一张纸巾替他擦净眼泪,柔声宽慰道:“你好好在这养病,医生说过两日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萧屿望着她没有说话,眼泪又悄无声息地滑下一串。
萧胥强忍苦涩,将罗嫂送来的保温饭盒打开,取出其中的热汤,然后坐在病床边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
萧屿心里难受——生理上的那种难受,所以没什么胃口,早上护士送来的奶香小馒头他一口也没吃,这会儿也不觉得饿,可又不想浪费罗嫂和他哥的心意,遂勉勉强强喝了几口。
一家人陪着萧屿说了会儿话,算是将苦闷驱散,聊着聊着,他忽然开口:“爸,我想出院。”
萧长泽脸色一垮:“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出院吗?”
萧屿小声嘟囔:“睡了一整天,我屁股都睡麻了。”
“医生说等你病情稳定下来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萧胥替他擦掉嘴角的油渍,笑道,“所以,你得好好养着,要听医生和护士的话,这样才能早日出去。”
萧屿越听越不对劲,这口吻,把他当小孩哄呢!
见他一副别扭模样,萧胥不再打趣他,神色渐渐放缓:“慕靖这几日都会在医院里,你要是有什么需求,可以跟他说。”
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结了婚的人,吵吵闹闹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况且看慕靖的模样,确实很担心他。
萧屿把头转向一旁,不予回答。
下午,盛荣川和郑艺来到病房探望,顺便给他带了点甜品过来。不过他现在饮食有严格的要求,郑艺买了不少泡芙和小饼干,护士只允许他尝点鲜。
在来之前,他二人就听说了关于萧屿入院的前因后果,此刻虽然好奇,但谁也没有问出口,只说些开心的事给他逗趣儿。
慕靖几乎一整天都守在病房外,偶尔觉得烦闷,就躲到安全通道去抽几支烟。
自从和萧屿在一起后他就很少碰烟了,如今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就抽了大半包,一身的烟味儿令杨胤都皱起了眉头:“你想去看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慕靖闻言抬头,眸中满是期冀。
杨胤掩嘴轻咳:“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慕靖:“……”
*
晚上七点左右,有护士过来帮萧屿做护理,两边床帐一拉,顿时就陷入到隐私的环境里。
护士将床头摇高,继而往他后背垫了个枕头,方便他漱口。
住在ccu 里的病人情况都比较特殊,个人清洁问题都得在护士的协助下才能完成,有行动不便者,几乎从头到尾都是护士帮忙打理,萧屿觉得他此刻的境况就和全身瘫痪的人没什么两样,除了用漱口水漱口之外,其他事情全由护士姐姐替他完成。
身上的管线密密麻麻,翻动的时候得特别谨慎,护士用浸了热水的毛巾替他把身子擦拭一遍,然后取出几根沾了碘伏的棉签,冷漠又无情地扒掉他的裤子。
萧屿:“!!!”
身下虽然一凉,但他的脸却异常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