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条没有着落的绳子,两头都孤孤单单,既不确定爱,又不确定被爱。哪怕对陈知渊心软得一塌糊涂,也不敢轻易说出什么海誓山盟,省得日后一个尴尬,到时候婉转成雠。
“不想。”陈知渊很会审时度势,边说着边恋恋不舍地放过了他,深吸了口气,仰望着天空道:“你没有想清楚之前,任何的实话都带着自以为是的愚蠢。”
“去找浸月笋吧,即便不想赢,替杜衍找出来,也算是帮了他个忙。”
月白觉得自己被毫不留情地鄙视了。可望着陈知渊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是乖巧的闭了嘴,灰溜溜地走了。
…………
月白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杜衍,月光皎洁,杜衍知道自己要待到天亮,早就从自己戒指里拿出了套桌椅,一一摆上灵果肉脯,对着月亮自斟自酌着。
喝的是上好的灵果酒,劲儿不大,胜在爽口清香。月白寻着味儿找来,坐在了杜衍身旁,看着桌面上吃喝了一半的盘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破坏了杜衍的雅兴,只能寒暄道。“你不去找浸月笋吗?”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师尊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也是说着玩的,想必并不会太过于苛责我们。”杜衍殷勤给他倒一杯灵果酒,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却还不忘关心他道:“我也不过是偶尔喝一下,你莫要被师尊知道了。”
月白瞪他一眼,没理他。抬手轻尝了一口,才悠悠叹了口气。“你又是何时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却是忘记了。”杜衍知道他在说什么,对他笑笑,温和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的时候看得多了,倒是比你们还要先顿悟过来。”
“你也无须着急,更莫要觉得亏欠了师尊。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那么多次真心实意的守望相助,即便你的脑子真的转不过来,你也确实实打实地救了他,安心受他对你的好不磕碜,万别将他对你的心意当成了累赘。”
“次次都是他将命悬一线的我救出来,倒不知道我救他从何说起?”月白对杜衍的评论不置可否,倒是摸了摸鼻子,反问起他来了。
“虽然按道理我不该知道,”杜衍听到月白问这个,下意识皱了皱眉,怔了一瞬还是决定跟月白道:“可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从你救了我起,我便偶尔会察觉,有些事情并不是像现在的这个样子。”
“说来不怕你笑话,曾经望着楚宁的时候,总会偶尔冷不丁地觉得自己该是喜欢他的,可细想想又觉得莫名其妙。可这种感觉太过于清晰强烈,让我意识到,从当年你在千元秘境送了我一块儿醒神木开始,似乎就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我想,师尊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吧。”杜衍沉思道。“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认识师尊,却不识得你。没有了你的我们都过得凄凄惨惨,围绕在一个人的身边,比梦魇了还不如。”
“我猜这也是当初对你青眼相加的原因。他将你视为了救命稻草,只是到了后来,却又真的将你放在了心上,日日小心翼翼地呵护,才将你宠成了这般不知风月的傻瓜。”
月白又给自己倒了杯灵果酒静静听他说完,没有明知故问那个人是谁,也没评价什么,连着被杜衍挖苦成傻瓜都无动于衷。
寻思着该是那操控陈知渊的系统,同样地影响着原世界中这些重要的男配们,只是因为随着它不断被陈知渊破坏,一步步地被他们反客为主,反而让他们有了本不会有的意识。
只杜衍哪怕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原文中的剧情,也还是有一点有了疏漏。
这方世界都是镜中世界,陈知渊带着目的前来,后来也是镜中世界对他有所觊觎才发生了原书中的事。
月白不知道陈知渊的那个目的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跟自己到底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怕察觉到真相后,发现陈知渊的这份爱源于曾经的曾经,带着自己的偏见,并不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沉重到自己要不起。
“傻点也挺好的。”月白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干脆问道。“浸月竹在你跟前站着,浸月笋该怎么拿?左右我也不像是能生出笋的样子,该怎么让你赢?”
“我为什么要赢?”杜衍瞪他一眼,皱眉道。“左右是亲师尊,想要讨他一个要求,还需要费力去拿浸月笋?这件事情,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让我安分些独自静静不好吗?”
杜衍说得理直气壮,并毫不客气地请月白赶紧离开别打扰自己,倒是让月白和来时一样窘迫。心想堂堂凌道仙尊陈知渊,而今的威信江河日下,已经作为不了让别人努力的理由了。
倒是也好,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儿,他们来这儿本就是为了应付应付剧情,到了现在,楚宁连影子都没有遇到过,只怕陈知渊的算盘打空了。
杜衍等着月白走远了才松了口气,这才急忙忙从袖子里将已经壮实不少的黄毛鸡拿了出来,颇为怜惜道:“委屈你了。”
黄毛鸡越安倒是一点委屈的样子都没有,唧唧叫着,扑上了桌子,对着那几盘灵果肉脯接着埋头苦干。
“也不知道你这般是好还是不好,明明是只凤凰,却比人修还要不挑食。”杜衍纠结地望着越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堂堂凤凰会是这个样子,想着怕是经历不凡,与众不同。边望着还不忘提醒他。“只是可千万别让月白看到了,若不然,定会责怪我乱喂你吃食。”
越安这才抽空抬起鸟头点了点,唧唧叫一声,算是应了。
…………
安抚好了俩人的月白一身轻松,看着还早的夜色,决定在这里随处逛逛。还记得,原书里这地口秘境里有一只重伤的魔修等着楚宁来拯救。这位魔修,也是唯一一个在原书里让陈知渊吃了亏的男配。他替楚宁给陈知渊身上下了禁咒,让陈知渊迷了窍般痴恋楚宁,随后与楚宁宣布结为道侣,随着楚宁大婚时的离开,才在书里坐实了陈知渊悲情男配的身份。
现在楚宁都不来了,魔修自然没人来管,只怕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只不过出于安全的考虑,月白还是想要将这个潜在的危险找出来。不说要他命,伤上加伤却还是可以的。毕竟不管剧情崩成什么样子,陈知渊的身心一定要尽心护住,保证安全。
地口秘境不是太大但也不小,月白一路走的不快,一边感受身边是否有震荡的魔气,一边还不死心地想要替杜衍找到浸月笋。
月亮不知何时隐没在云层里,这林里显得有些幽暗,夜风不知不觉下了些许的凉意,周围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似是掩盖了什么声音。
突然,一阵诡异的气息突如其来地钻了出来。前方突然一个白影一晃而过,月白虎躯一震,心里一凛,下意识掸着袖子,握住了清风剑柄,尝试着朝前方移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只感觉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上。面前什么都没有,却独独又不过去,月白用清风剑戳了戳,只觉得像个结界,只是这结界出来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突然月白好似想到了什么,唰地抬起头来朝上望去。
只看到旁边的树上,夜无渡顶着煞白的脸,在他头上,对他漾着渗人的笑:“好久不见啊,月白。”
第70章 生死契
“你怎么在这里?”月白看到是夜无渡倒是松了口气,拧着眉仔细地想了又想,也没有记得叶无渡会出现在这个秘境里。
“能来自然是有事。”夜无渡从树上飘了下来,落在月白眼前,僵硬地给他展了个笑意。
“可我师尊明明已经将这个秘境封住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月白眉头未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夜无渡幽幽道。“莫非你早就进来,在这里守株待兔?”
月白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只是为什么他能够在这里守株待兔,倒是很值得思量了,总不能是陈知渊告诉他的吧。
“这地方人迹罕至,说是秘境,其实早被人挖空了。可他带你们进来了,却还要将口封住,是什么居心?”夜无渡没有回答月白,反而是反问起了他,阴测测的脸越发地凑近月白,似乎也在极为细致地望他。
挺久不见,夜无渡而今的实力已经让月白察觉不到深浅了。许是被楚宁捅了一剑后死了心,让他化悲愤为动力努力修炼。现在实力一日千里,身上的黑袍比夜还要黑沉,披在身上更显得脸色苍白。
“什么什么居心?我师兄弟在此试炼,不过是为了护我们安全才特意封了个秘境口。你上来一顿讽刺,不是想隐瞒什么吧?”月白被叶无渡打量得头皮有些发麻,下意识往后退去,想要与他拉远些距离,只嘴上却没闲着,丝毫不饶人。
“本王可是记得你们凌道仙尊座下可是有弟子三人,既然是考校你们师兄弟,为何只看到你们两个,却独独不告诉楚宁?”夜无渡将月白避开自己的疏离样子看在眼里,只眼神却并未收敛,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月白,幽幽问道。
“告诉不告诉的与你何干?鬼王是不是管的有些太宽了?如此挑衅我云静宗,可莫要怪我不客气。”月白听着夜无渡阴阳怪气的发问有些生气。明明上次离开之时陈知渊还救过他的命,自己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一见面就如此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
“本王并未有挑衅你的意思,怎么几日不见你脾气见长了?”夜无渡笑笑,只他那张脸好像比以前更僵更白了,好不容易挤了个笑却比哭还难看,白瞎了这么英俊的脸皮。
看得月白更加觉得惊悚,只想离他远远的。
“说是不客气,可你的剑一直在手里握着,却连鞘都没出。月白,你还是这般良善。”夜无渡的声音沉沉的,带着股别样的嘶哑,像是带了怨气一般,让月白听得浑身哆嗦。
“鬼王不必奉承。”月白不知道他的目的,只能搓了搓肩膀,警惕道。“有话还请快说,今夜月白还有别的任务。”
“是吗?”夜无渡那幽深的眼睛在黑夜里转了转,跟月白道。“本王方才在林子里看到了一个魔修,本想顺手处理了,察觉到了你的气息才先过来跟你叙叙旧。既然你有事,本王先去料理他吧。”
“魔修?你真看到了?”月白眼睛一亮,忙抬起头来,咳了一声,才温沉道:“虽说试炼紧迫,可若是混了魔修不免让人心惊胆战,真伤到了我师弟就不好了。不若我先跟你去看看吧。”
“好。”夜无渡这才勾唇笑笑,转了身往前飘。
月白紧紧跟着夜无渡手里的剑没松手,边走着,边试探性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事闲来凑热闹。”夜无渡倒是没什么隐瞒,不假思索跟他道。
“来凑热闹,我们的?”月白的眉拧的更紧了,轻拽着自己的袖叫,稳着声音。
夜无渡没吭声,似是没听到一般。
月白却是脚步一顿,再不往前,提声问他道:“谁告诉你的?”
夜无渡似乎背后长了眼,月白一停他也停了,转了身望着他,诱惑道:“谁告诉本王的,有什么关系?”你要找那个魔修不是吗?跟着本王,本王还会害你?”
月白听完倒是松了肩膀,这才继续跟上。倒不是信任夜无渡,只是想起来陈知渊就在旁边,到时候闹出了动静,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
夜无渡没有骗他,月白还没看到那位魔修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隐隐逸散开的魔气。魔修素来不被人所喜,因此隐匿避人,万不会这般容易被人察觉到身上的魔气。
除非他已经伤的很重了。
伤成这样,在原书里却还能被楚宁救助之后给陈知渊下了禁术。可见原书里,这段也有隐情。楚宁在这件事上定然居功至伟。
月白绷着脸憋着气朝着那魔气的汇集地而去,清风剑落在手里闪着寒光,只等着将魔修处理了一劳永逸。
树林的枝杈遮挡在四周,月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影,刚想提剑上去,被一直没说话的夜无渡拦住。“莫要着急,看清楚了再动手。”
“看清楚什么?”月白觉得他话里有话。再定睛看去,只见到白影猛地转了身朝他们的方向望了望。那身影看着僵硬又熟悉,月白心头一跳,不用多看,片刻间就认出来了那是楚宁的身体,吓得朝后跳去,厉声问夜无渡道:“你知道什么?”
“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本王吗?”夜无渡没有理睬楚宁,悠悠飘在月白身边,阴阴一笑。“可他却是自己来的,而且还运气极好地在你师尊封住这里之前赶来了。”
“你什么意思?”月白觉得夜无渡话里有话,边说着便想要冲上去阻止楚宁。不用细看月白就知道楚宁在干什么。看来原书的剧情实在是□□,明明楚宁魂魄都被陈知渊抽了出来只剩下了身体,可这个躯壳也还能千里万里地赶过来救这个魔修完善剧情。
“月白,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夜色朦胧里夜无渡的衣袍无风自动,在月白完全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在他周身筑起了一道结界。“你在凌道仙尊身边那么久,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人生如棋,我们皆是棋子。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本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有些事情似曾相识。”夜无渡不知不觉又靠近了月白,却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有了心理阴影。在他两步之内停下,并未碰他,只黑袍一振,静静跟他道:“从本王喜欢上楚宁开始。”
“所以呢?”月白对夜无渡的话并不意外。杜衍能察觉到二三事,比杜衍还要晚受楚宁影响的夜无渡自然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