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这不是班也分完了保送名额也有了么。”连贺学说这话的时候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好了好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天天跟我叨叨说要给小尚看看胃病,这你又不急了?”
“啊急急急,我不说话了。”连赢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看着他爷白他一眼之后给尚云熙诊脉。
尚云熙的脑子里却也是在想连赢和连所长的事。这父子俩,看上去不是那么特别融洽。当然,他自己没什么跟父亲相处的经验,所以也不知道别人家是什么样。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就觉得连赢跟连所长之间有些“生分”。可连赢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连所长对儿子也不错,按理说不该如此才是。
连贺学这时问:“小尚,你上一次胃疼是什么时候?”
尚云熙说:“大概一个月之前吧。”
连赢忙问:“怎么样爷爷?他这个胃病到底能不能治好啊?”
连贺学说:“你闭嘴。小尚你这胃疼是吃什么刺激性的东西才胃疼,还是情绪焦虑,紧张才会胃疼?”
尚云熙说:“大部分还是情绪问题引发的。”
连赢“啊”一声:“怪不得吃……咳。”
连贺学收回手:“以往胃疼频繁吗?”
尚云熙想了想:“小时候比较频繁,大了之后就比较少了。现在比以前更少,但是疼的时候比小时候要更严重。”
连贺学说:“胃这个东西不光装食物它还装情绪。紧张、压力大、恐惧、心烦等等,负面的情绪都会影响它正常运作。而你这个胃疼,在我看来跟饮食关系并不大。你是有什么解不开的事么?”
尚云熙说:“之前有,现在没了。”
连贺学点点头:“怎么没的?”
尚云熙说:“连叔叔帮忙。但主要还是因为连赢。”
连赢问:“爷爷,他这病到底好不好治啊?”
连贺学说:“好治。他应该是小时候没能规律饮食,再加上有事总搁在心里化不开才会胃疼。你要想他以后不疼,对他好点,药都不用吃。”
连赢第一次觉得他爷看病忒马虎,问:“真的假的?那他上次疼的时候都直不起腰来了。而且他还不敢吃辣的油的,肉也不怎么敢吃,水果也不太敢吃。”
连贺学:“以后正常吃。一会儿我给他扎几针,连赢你再把爷爷给你做的药丸子分他吃点。以后想吃啥吃啥。不过有一点,小尚你以后凡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咱们这个心脏啊就跟汽车的发动机一样,它有力,身体才能有力,你要把太多东西放它上头它就跑不动了。如果它不好,那其他地方也好不了。可人有心力才能有生气,明白吗?还有,以后没事跟小赢打打球,出去活动活动。游戏舱固然好,但它毕竟是静下来玩的东西,适量为宜。某些小伙子也是,别总一回家就钻游戏舱。”
连赢笑说:“知道了爷。”他顿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他之前真的以为尚云熙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现在看来显然是他多想了。他问尚云熙:“那先扎针?”
尚云熙听到“扎针”俩字,突然变得跟个木桩子似的。他略显局促地看了眼老爷子:“爷爷,那个针……一定要扎么?”
连贺学说:“最好扎,好得快。你别看你现在除了胃疼好像没别的毛病,其实早些年还是有亏损的,扎几针能帮你补补气血。”
尚云熙:“……”
连赢一看男朋友好像都不会动了,乐得不行:“不是吧尚云熙?你怕扎针?”
尚云熙没好意思吭声。但他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连赢看他好像连肌肉都绷起来了,很想抱抱他跟他说不用怕。但爷爷在场,他毕竟脸皮没厚到那个程度,于是只拍拍他膝盖说:“别怕,不疼的,就跟蚊子叮一下差不多。我爷技术很好。再说不还有我陪你么。”
尚云熙:“……得扎多久?”
连贺学说:“你躺着扎,五十分钟之后就能拔针。”
尚云熙一听五十分钟,刚下的决心又有点退却的意思。他从小到大除了疫苗基本就没打过针。针灸那就更是从没有过。他知道针灸的针都挺长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连赢说:“爷爷,您先给我扎吧,去我那屋,我陪他一起扎,聊聊天五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尚云熙:“你又没事扎什么?”
连赢直接拉他起来:“走走走。”
老爷子带上针,去了孙子的屋里。奶奶和连所长见状也跟着过去,问:“小尚怎么样?”
老爷子说:“没啥大问题,稍微调理一下就行。”说完见孙子已经躺下了,让他把肚皮露出来,袜子脱了。连赢都照办,老爷子往他手腕、肚子、脚上各扎了几针。过程中连赢没有表现出任何疼痛的感觉来,扎完之后还活动了一下手臂,告诉尚云熙:“真不疼。”
尚云熙便在连赢旁边躺下来。初时还是紧张得很,特别是看到爷爷拿着针等他的时候,他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但连赢都做到这份上了他再不扎也说不过去,于是干脆把眼睛一闭:“麻烦您了爷爷。”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感觉到消毒棉在他的肚子上擦,然后真的跟连赢说的那样,感觉被“叮”了一口。认真说起来就是紧张,但实际下针时并不怎么疼。
然后就听连赢说:“都扎完了,还闭着眼啊?”
尚云熙睁开眼,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对他笑。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至亲的人围在一起互相传递力量和关心,爱充斥在空气里,让这个下午变得格外温暖。可惜连赢不敢动脚,不然他一定踢踢尚云熙,问他在想什么呢。
连所长说:“你俩慢慢扎着吧,我跟爷爷奶奶去把院子里的花挖了。”
奶奶种的花,有多年生的,怕冻,要把根挖了种在花盆里放进屋,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再带出去种到大地上。连赢正想跟尚云熙独处,闻言自然不会反对。只是看着父亲要走,他突然想起什么,忙叫了声:“爸你等会儿!”
连所长转身:“怎么了?”
连赢迟疑了一下说:“我之前进游戏,是你弄的吗?”
连所长皱眉:“什么进游戏?”
连赢说:“就是我进仙迹变成NPC。”
连所长一脸迷惑,既而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他本来要出去,给孩子们留点自由空间的,可因职业养成的警惕心理促使他又回到屋里:“能不能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连赢说:“就是我刚开学那会儿,晚上一睡觉就能进游戏,还能变成NPC,不是你弄的吗?”
连所长怀疑他爸是不是扎错了地方:“怎么叫一睡觉就能进游戏?你是说在网吧?”
连赢说:“不是。就是在我床上。”他一看他爸不像是装傻,也有些懵了,又说:“真不是你吗?”
这时爷爷心虚地轻咳了一下:“得了你俩别问了。那个吧,是我弄的。我这不寻思让他在游戏里先适应适应水么,就找老刘给弄了一个号。他们那儿已经新研究出那个什么微型游戏舱了,我就借来一个放到连赢枕头里寻思让他试试。我本来想说的,又怕他更焦虑。这不他一学会游泳我就给还回去了么?”
连赢简直服了:“爷爷您可真行。”
老爷子:“那不管怎么说你是不是也借上力了?你肯定在里面游了。我问过老刘,他说有下水记录,还好多次呢。老刘还告诉我你在里头还有个、有个……”
老太太问:“有个什么啊?你怎么还结巴上了?”
连赢也没闹明白有个啥,问他爷:“有啥?”
老爷子说:“有个对象!”
连赢登时乐了,转头看尚云熙:“听见没?说我在游戏里有个对象呢。”
尚云熙不无尴尬地说:“爷爷,那个人是我。”
老爷子:“……哦。”表情突然有点怪怪的。
连赢这时说:“爷,帮我把针拔了吧?我就打个样,反正他也扎完了。”
老爷子于是过来把孙子的针拔了:“就你事多。”
连赢嘿嘿乐。
连城把门关好,眼见着老父亲皱着个眉头,似是有巨大的疑惑,问道:“爸,怎么了?”
老爷子缓缓摇头:“也……没什么。”就是一直以为的孙媳妇儿,更准确来说可能是个孙婿?老战友跟他说的,说他孙子在游戏里叫一个名为“坟前雪”的小子为“夫君”。
啧,白长那么大个身板了!
却说屋里,连赢跟尚云熙并排躺着。连赢一听外面传来几人下楼的声音,立时侧过身看尚云熙。他用手撑着头问:“还紧张么?”
尚云熙总觉得连赢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坏坏的,问:“你想干嘛?”
连赢笑说:“那当然是想干嘛就干嘛。你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啊。”说完俯身,在尚云熙的唇上舔了一下。可就是这一下,尚云熙一绷,原本为了方便施针而略略往下拉了两三厘米的裤子又往上回来了,眼看就要碰到针,尚云熙吓得赶紧叫连赢:“针针!裤子要碰到针了!”
连赢心说那可不行,赶紧去按住他的裤腰……他向老天发誓他真的就是一着急往裤子上按!没有想到会按到不该按的地方!
尚云熙的脸腾的红起来:“夫人,高抬贵手。”
连赢:“那个,要不我先给你往下拽拽?”
尚云熙:“……”
第74章
尚云熙一直在连赢家待到晚上才回去。他回去就得一个人,连赢并不是很想让他走。但他们毕竟还只是高中生,家人都还在呢就留对方在家里过夜他也开不了这个口,就干脆把人给送走了。让连赢意外的是连所长居然没回去,夜里似乎还打算住在家里。
“干嘛?”连城见儿子看着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问道,“在一起玩儿一天还没够?”
“没够。”连赢实话实说,同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见爷爷奶奶也都坐在沙发上,似乎有问题想问问他,索性把尚云熙的事说出来,“尚云熙从小到大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也没有几个人关心他。他家就他自己,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对他好点不是很正常么。”
“你爸我还一个人在外面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呢,怎么也没见你关心关心我?”连城自己都没发现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是泛着十足酸味的,“儿大不由人,古人诚不欺我。”
“什么呀?你跟他哪能一样。爷爷奶奶都还健在呢,而且你也不是一个人吧?再说了,又不是我不让你回家的。”
后一句话连赢是嘀咕着说的,可一张茶几就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再说屋里又安静,他嘀咕也被人听得清清楚楚。屋里的空气顿时跟结了冰一样,凝住。
连所长黑着脸,似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只没好气地瞪了连赢一眼,之后又绕到尚云熙的话题上来:“既然你心疼他,那以后有空就多带他来家里。这里有爷爷奶奶,吃个饭也更热闹点。但也别谈个恋爱就光想着玩儿。尚云熙成绩比你好不少,有空一起多学习学习,补补你那个惨不忍睹的数学。”
连赢:“你自己找的媳妇儿,我数学不好那是继承了她的基因,这还算我的错啊?!”
连所长抓起沙发上的小野猪抱枕砸他:“别自己做不好就往人身上赖。谁跟你说你妈数学不好?她数学挺好的。”
连赢梗着脖子:“我听我丽姨说的。要不是我妈数学不好哪轮得到你给她补课顺便当上我爸?你就是趁火打劫,现在还来嫌弃我妈唯一的宝贝儿子。”
连所长霍地起身:“谁嫌弃你了!”
连赢下意识做出个防御动作,结果他老子起来吼了一声之后却并没有动他,而是一脚踢在茶几腿上,接着便回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门。看起来像是真生气了。
多大年纪的人了气性这么大,简直莫名其妙!
连赢冲着他爸房门做了个鬼脸,见爷爷奶奶都不吭声,便问爷爷:“爷,他小时候就这么招人嫌么?”
老爷子说:“就,还行吧。”
老太太说:“连赢,以后别那么跟你爸说话。他可从来都没嫌弃过你。你爸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但他还是想着你的。你难道听不出来他刚刚是吃醋了么?”
连赢:“吃醋?吃谁的醋啊?”
老太太说:“你说呢?你这么关心小尚,他这当爸的心里能不酸么?”
这话要搁以前听,连赢肯定二话不说就跟奶奶分辨两句。但尚云熙这事,确实是承了他爸的情,他也就没在这事上跟奶奶争执,转而说:“奶奶,那以后我能多带尚云熙到家里来玩儿么?”
老太太说:“能啊,怎么不能?小尚这孩子稳重,长得又好,看得出来对你也好。我听你爸说成绩也特别好?”
连赢点点头,难掩笑容里那点小小的得意:“这人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好。要不是您孙子慧眼识英雄,没准就错过了。”
老爷子“嘿”一声:“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说人家是鹤屎呢。”
连赢闷声乐,过会儿收到信息得知尚云熙到家了,赶紧跑回屋里进游戏舱,那架势就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老太太见状,去敲响儿子的房门,见他手里拿着一本相册在翻,往他桌上放了盘水果。她看了眼相片里的人,轻叹一声说:“时间过得真快。”
连城轻轻摩挲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穿着校服的女生:“嗯。连赢没事吧?”
老太太说:“没事。小尚应该是到家了吧,他又去玩游戏去了。我看这两天他心情好得很,每天都跟捡到钱了似的,吃个饭都能傻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