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程雁书动了动身子,薄被随着滑下一寸,露出了胸前遍布的点点痕迹。那痕迹他自己尚未注意到,却尽数落在韩知竹眼里,激出了隐晦的光。
程雁书只捂住眼睛,哑着嗓子委屈道:“你别看我了。”
“我要看。”韩知竹握住那手,轻轻拉到唇边。
“我眼睛都肿了,很丑。”程雁书自暴自弃地闭上眼,不看韩知竹。
韩知竹轻轻一笑,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得又紧了些。
怎么会,四师弟的眼尾,绯红的时候,明明胜过世间所有的甜。
相贴的肌肤引发的悸动清晰地传导出韩知竹身体的变化,程雁书触电般地向后躲了躲:“大师兄,你待会要去放幻空花的,你不要……太放纵了……”
轻笑声落在耳中,他手心被塞进了两枚微凉的温润的东西。
惊讶地睁开眼,程雁书把手心那两枚即使不懂如他、也能看得出品质极好的佩玉举向阳光,光线透照中,一块玉上雕刻着桃花雪,另一块刻着茂林修竹,精致大气,又细腻精巧。
“大师兄,这玉,是我们一人一枚吗?”程雁书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我可记得有说送人佩玉,是有含义的。”
韩知竹和他一起看着,道:“是取行也思思,坐也思思之意。”
“嗯,行也思思,坐也思思,卧也思思。”轻轻蹭了蹭韩知竹,程雁书眯着眼,“这个时候,也思思。”
“是谁说,不要太放纵的?”韩知竹抬手点一点程雁书鼻尖,“你呀,古灵精怪,往山间一放,就是个猴王。”
“那……往这里放呢?”食指从韩知竹额头滑过,沿着鼻翼落在了唇峰,唇也贴了上去,隔着手指,程雁书问,“是活色生香,想要生吞活剥,还是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在手指上轻轻一吻,韩知竹道:“是药。”
是解药,也是催.情灵药。
他从程雁书手里取过那枚刻着桃花雪的玉:“这块我随身带着。那块你随身带着。”
程雁书满意地看了又看,抚着那淡青色的玉穗,惊喜道:“大师兄,这玉的穗子,与归朴像是一对?”
“是。”
“你还央鸿川给你结了穗子呢?”他问,“那你那枚玉怎么没有穗子?”
“不,你这枚穗子,是我结的。”韩知竹道,“你随身佩戴之物,自然是我来结。待你有空,也给我这枚结个穗子。”
程雁书一怔:“那这玉上的雕刻也是你刻的?”
“是我。”
嗷呜一声扑上去,又带着酸痛“嘶”了一声,在韩知竹瞬间找准穴位给他渡入灵力揉着腰时,程雁书重重地在韩知竹心口亲了一口:“大师兄,你最厉害了。”
简单一句话,像蝴蝶闪动翅膀,落在心口的温热湿意蒸腾着心悸,韩知竹哑着嗓子:“我还能更厉害。”
“唔……可是……你待会要去……”
“不信我的能力,嗯?”
日影悄悄移动了角度,呢喃的絮语,被封在了床帐之间。
“还要吗?”
“还要。”
再醒来时,程雁书手里仍然紧紧捏着那枚佩玉。
送玉的人却已经衣冠整肃地站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刻把手里端着的水喂给他。
“大师兄,你要去魔魅之窟了吗?”程雁书嗓音极度沙哑地问。
“是。”韩知竹放下水,给他理了理额前乱乱的发,“浴桶备好了,你舒服些就唤鸿川鉴云备水,沐浴后再睡会。你的身体透支了些。”
这一次,有了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自己的笃定,程雁书也不闹着要一起去魔魅之窟了。他只瞄着胸前边缘已经泛出乌紫的绯红痕迹,羞涩叹息:“大师兄,我好狼狈啊。”
“不狼狈,很好看。”
“真的?”
“当然。”韩知竹的手轻轻抚过那些痕迹,“像桃花开。”
轻微的刺痛反而带出了奇异的舒服感,程雁书握住韩知竹的手:“大师兄,你早些回来,我等你。”
“好。”
他又抚上韩知竹脖子,那里有两个小小的,和他胸前颜色很像的痕迹:“大师兄,你要……上点药,遮一遮吗?”
“不用。我喜欢它留着。”韩知竹在他唇边印下一吻,“我尽快回来。”
终于神清气爽地醒来,且能够起床行动时,已经到了近午膳时分。
沐浴完毕,程雁书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小心翼翼地把那块青玉戴在腰间,走出了房间的门。
鸿川鉴云正等在门口,一见他便叽叽喳喳地报起了喜:“四师兄,师尊和大师兄都回来了,一切顺利,四极封印已经打下了!”
到了铸心堂主殿的平台之上,莽海渊已经消隐得近乎不见,曾经落于海面的无数金铃光线也尽数归于云海,悠远的铃声在云海中碰撞,发出不同于当初落在莽海渊水面的声响。
四极大阵也将失去莽海渊的灵力支持,已经淡薄得只能隐约看出八卦形状,黑色魔气未能悉数收尽,在找寻每一个可以逃逸的空隙,向四极大阵外扑去。
四极封印打下,溢出的魔气、滋生的妖魅,都还待清理消灭,但到底是了解魔魅之窟的大事,众人心里的巨石终是轻轻放下。铸心堂主殿里,尊长们虽然在讨论后续事宜,但长久以来紧绷的、每个人神经末梢都能察觉的压力,已然是消失大半了。
踏进铸心堂主殿,程雁书第一眼便和韩知竹对了视线。
轻轻一笑间,他恍惚有种时光已经翻过去一页的感受。
是翻天覆地之变,却也是六合八荒中寻常的一点痕迹、一刻时光而已。
万幸的是,沧海桑田之变后,彼此都还在身边。
尽量不引起屋内诸人注意,程雁书安静走到韩知竹身边去,习惯性地去拉衣袖的手,却被韩知竹先一步握住了。
虽然衣袖垂下,隐约遮盖住相牵的手,但垂下眸子看着十指交扣的程雁书还是觉得,果然,他的大师兄最帅了!
白掌门、薛二叔、师尊和宋谨严讨论了些什么他统统听不见了,只沉浸在这对他而言,别开生面的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中。
直到师尊走近,视线若无其事地掠过他们相牵的手,又若无其事地看向韩知竹道:“回四镜山后,来找我领罚。”
韩知竹仍然恭谨道:“是。”
“领罚?”程雁书一怔,急道,“师尊,幻空花是大师兄取的,魔魅之窟是大师兄尽力镇住的,罚什么呀?”
“你说呢?”师尊皱了皱眉。
“我怎么知道。”程雁书委屈,“就不能将功抵过吗?”
“将功抵过?”师尊彻底放弃了对程雁书的循循善诱,“他把我四徒弟拐跑了,你说,该不该罚?”
“诶?”程雁书被师尊声若洪钟因而响彻周边的声音阐述的事实击中了,他心绪蹁跹又略带点心虚地看向韩知竹,在对上韩知竹颈脖上那两点红痕时,彻底败下阵来。
师尊对自己这一句话点出事物本质的一击即中相当满意,继续追击道:“你说吧,罚大师兄,还是罚你?”
“当然是罚我。”韩知竹立刻把程雁书挡在自己身后,“我是大师兄,都是我的错。”
说完,他却又摇了摇头,目光炯炯一丝不退地看着师尊:“不,我没错。但是罚,由我来领。”
师尊威严道:“本应罚五戒鞭,但你本就执罚,惩戒加倍,罚十戒鞭,无异议吧?”
韩知竹道出一个“无”字,程雁书又急了:“十鞭?戒鞭打得可痛了!我来领罚,我领罚只有五鞭对吧?”
“你当执罚是什么?讨价还价,加倍!”师尊巩固自己的威严,“你领罚也是十鞭。”
这师尊……程雁书委屈垂眸。他和师尊相处时间不多,一直以为作为四镜山的掌门人,师尊应该是如同宋长老般老成持重,甚至还有些迂腐的。却没想到师尊竟然如此……跳脱……不按常理出牌?
“我来领罚。”韩知竹朗声对师尊确认道。
说完,又拉住程雁书的手:“领罚之后,我便可理直气壮地和师尊提道侣一事了。”
“可是……戒鞭真的超级痛啊,我不骗你,我被打的时候……”
韩知竹瞬间眼神都变了,握住的手也不自觉地捏紧了些,语气间除了心疼,更多了些懊悔:“你以前受罚的时候,很痛吗?”
“不痛不痛。”程雁书立刻严词否认,“执行的师弟们都有刻意留着手的,没打很痛。”
看韩知竹不甚相信的样子,他再度强调:“真的不是很痛。”
开玩笑,他过来之后,也就是替原主背了两次爬床的锅,被罚了两次戒鞭。
至于饿了几顿,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何况铁杵磨成针还不是自己完成的,都是大师兄暗度陈仓施以援手。
所以,他才不想但是心疼以前罚过的原主呢。
他之于大师兄,可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和原主毫无关系,绝无瓜葛。
师尊只觉自己已经尽到了掌门人该有的义务,也达成了“有规有矩”的目的,便从善如流地点头道:“余下之事就交由你,我得回去好好清修一段时日了。”
韩知竹立刻答应。师尊又道:“我回四镜山之前,需得汇同白掌门、薛长老再和宋少掌门确认龙鳞存放一事,你和我一起去。”
韩知竹应承着,转身便对程雁书道:“你和我一起。”
师尊一怔,威严地咳嗽一声:“知竹,来日方长,切勿沉溺小情小爱。”
“师尊,雁书他……”
韩知竹正待解释,程雁书却对他摇摇头,笑道:“大师兄,你和师尊去吧。我和薛少掌门还有事商量呢。”
“可是你一个人,着实……”韩知竹实在放心不下。他迟疑了一下,把归朴递到了程雁书手里:“它陪着你,如我一般。”
抱着归朴,程雁书拉着薛明光出了主殿。
薛明光眯眼:“你又借我过桥。四极就要没了你不知道吗?”
程雁书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个恋爱,可真不容易啊……
第68章
“四极啊。”薛明光一脸“你上课走神了”“果然恋爱影响修习”的复杂表情, 指一指铸心堂主殿,“刚才我二叔你师尊他们,不就是在商量这个吗?”
程雁书还真没听这些。
“四极怎么会没了?我们四镜山、你们泰云观, 难道还能凭空消失吗?”
薛明光立刻摆上了“本学霸可得好好给学渣补补课了”的得意神态:“魔气外泄, 世间必然有一番大乱,四极已存在多年,难免人才凋零,又有良莠不齐之态, 是时候打破固步自封的状态, 广纳英豪贤士,同时增加联盟门派, 以更好地捕魅捉妖, 荡尽魔气!”
掷地有声的朗朗之言, 极其具备未来掌门的豪气。
程雁书很给面子的鼓了掌:“麻烦你用人话重新说一次?”
“就是,四极不再是四极, 目前考虑增加能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的门派或人士, 重新组成新的联盟, 把从魔魅之窟散出的魔气和……”
“懂了懂了。”程雁书打断了薛明光的话,“就是招兵买马, 把四极变成八大家,或者十二家呗?挺好的啊。”
“好么?”薛明光摊手, 做彬彬有礼的请教姿态, “敢问好在何处?”
“人多了啊。人多好办事。”程雁书拍拍薛明光摊开的手掌,“只有四极之家的时候,哪次出问题不是人手不足,捉襟见肘?”
“把我大师兄一个人当十个人用”这句,他没说, 薛明光却也从他神色里读了出来。
“可是……”薛明光悠长地叹了气,“总觉得像是结束了一个恢弘时代,总有些落幕之感。”
程雁书看已经完全消失的莽海渊,那碧蓝的海水,浩瀚无涯的视觉奇观,舒爽海风,全都从无存在过一般。
他向那此刻已成连绵云海之处走了几步:“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原本就是如此。”
旧的时代结束,新的篇章开启,无数人出生消亡,哭过笑过、痛过苦过的每一瞬,都是永恒,却也都是过眼云烟。
只要在这一瞬,感觉自己是在活着,也就够了。
薛明光没有程雁书那种沧海桑田的愁绪,他走到程雁书身边,和他并肩看云海翻滚,道:“可是四极变成八十或十二家,你大师兄可是不一定就能接任下任盟主了。毕竟青年才俊很多,人外有人不是稀奇事。”
“我大师兄也不想接任下任盟主吧?”程雁书耸耸肩,“他就是基于道义。有合适的人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乐见其成——其实我总觉得,若是四极没有变动,那么宋少掌门应该是最适合的下任盟主。”
“宋执?他一定不会想当。他可怕麻烦了。”薛明光摇摇头,却又沉思一瞬,迟疑道,“但是你说到‘基于道义’,这一点,宋执该是和你大师兄认知相同。”
“等等!”他怪叫起来,“难道宋执和你大师兄更配?”
“宋少掌门和谁更配我不知道。但是我大师兄一定只和我最配。”程雁书说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侧身,认真打量薛明光真算得上英伟不凡又少年得志的样子,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只重重地拍了薛明光的肩,叹一句,“孩子,你可长点心吧。”
薛明光眨了眨他充满少年气的纯真大眼睛,不明所以又不愿认输地怼:“你有道侣了不起,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