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葵摇摇头,苦笑道:“不用了,这样的结局应该是她希望的,能和她的猫儿永远在一起,至少比独自活着要快乐许多吧。”
晏离舟不知道怎么安慰青葵,若换成小白的话,他还能上手摸摸小白的脑袋,可对方是青葵,他不敢动手。
晏离舟求救般看向一直沉默不发的瀛朝雪,他眸中满是戾气,晏离舟被这样的瀛朝雪唬住,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袖。
瀛朝雪回过神来,侧目问道:“怎么了?”
晏离舟担忧道:“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瀛朝雪:“我在想一个问题,冷宫里关了那么多人,却唯独剩下了扶铃,以青瞿的本性,绝不会因为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就会放过她的。”
晏离舟皱眉,“你的意思是,青瞿是故意将扶铃留下的。”
瀛朝雪点头,“那只猫妖想要用化骨丹救治扶铃,因为得不到,才不得不走上邪路。但你想想,以她的修为,是怎么在青瞿手中脱险那么多次的?”
经瀛朝雪提醒,晏离舟回想在珠子内见过的猫妖的记忆。
青瞿每次虐待冷宫中的其他人时,白猫安静的被扶铃抱在怀里,她们蹲在角落,像是与那边的‘修罗炼狱’隔开了一条干净又安全的界线。
青瞿无视她们,只偶尔扫她们几眼,后又挪开视线。
如瀛朝雪所说,以青瞿的性格,怎么会放过他们?
晏离舟将得到的信息告知给了瀛朝雪,“猫妖曾试图带着扶铃逃出苍鹭宫,中途被青瞿抓了回来,青瞿没有杀死她们。”
青葵在一旁安静听着他们议事,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两位这么不设防,当着她的面就讨论这些,就不怕她将这事情泄露出去?!
见他们都在沉思,青葵适时插话,“青瞿喜欢玩弄猎物,等把猎物折磨完后再一一杀掉,他不会心慈手软,他的新鲜劲最多只能保持半个月,他害怕没必要的麻烦,玩腻了的猎物从来不会留活口。”
晏离舟看向瀛朝雪,“如果是这样,师兄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猫妖背后有人,她想替那人顶罪,她明明可以逃跑,却为了扶铃留在了冷宫,她应该是和青瞿做了什么交易,才能让扶铃活了下来。”
青葵视线下移,落在了长满野草的墙角,冷声道:“是我母……是青绵。”
她话音一转,自嘲地笑了笑。
喊习惯了,一时半会还是无法改口。
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她心中本能觉得,青绵做了那么多坏事,再多添一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晏离舟与瀛朝雪对视了一眼,肯定了这一答案。
青瞿对虐待猎物这件事毫不遮掩,他如果想要杀人,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祁白茶在那具尸体上闻到了青绵的气息,青瞿只听青绵的话,只有青绵能借用青瞿的手,来利用猫妖替她办事。
那青绵无需离开苍鹭宫,也能将人杀死。
荇洲城的案子,背后的凶手有可能是妖后青绵。
只是,他们还没有证据。
*
旭日东升,青啼送别了晏离舟与瀛朝雪,转身的时候与一名少年擦身而过。
盲眼少年被门槛绊了一下,他的速度完全不像一个瞎子,在护卫的惊愕中,他直直冲向了晏离舟。
千山月出鞘,看清来人后猛地收住刀刃。
瀛朝雪横臂拦在晏离舟身后,蹙眉看向对方。
怎么是他?
阿祀像是感觉不到面前有把利刃在对着他。
他颤巍巍想要拉住晏离舟,却在顾忌什么,只能抽噎着问道:“师父,你是不要阿祀了吗?”
晏离舟转身,诧异地看向少年。
妖后有意要赶人,他和瀛朝雪计划下山躲两天,目的是为了让妖后放松警惕。
晏离舟之前就拜托青啼给阿祀找个好人家,他不辞而别,也是不想少年难过。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阿祀会追着他过来。
阿祀看不见,他是怎么出来的?
“你怎么……”
阿祀双眼红肿,鼻子也红了。
他不等晏离舟开口,急忙解释,“我知道师父想要将我送人,师父昨夜跟我讲了几句体己话后,我就猜到师父今天要走,我一夜未睡,等你们起来后便一直跟在你们身后……师、师父你真的不要阿祀了吗?”
晏离舟摸了摸焦躁不安的狼崽,将狼崽放在地上。
他掏出帕子替少年擦干眼泪,安抚道:“阿祀,我不是你师父,我从未照顾过人,你不适合当我的徒弟,大皇子已经答应我,会帮你找个好心人家,你在那边好好生活,他们绝不会苛待你的。”
“是、是因为我太笨了吗?我会好好学习怎么照顾自己的,师父无需照顾我,我只想跟着你,师父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刚擦掉的眼泪重新落了下来,阿祀睁着一双水润眼眸,眼眶的红逐渐蔓延到鼻尖,将那颗红痣染得更加殷红。
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晏离舟看着心疼,将目光转向瀛朝雪。
瀛朝雪只淡淡扫他一眼,意思明显——
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收拾,你带回来的人你自己处理。
晏离舟:“……”
狼崽蹲在地上,他恨不得咬死面前的瞎子。
装什么?狗东西还想黏上来?!
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吗?
狼崽身体一崴,倒在了晏离舟的脚边。
晏离舟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他抱起狼崽,焦急问道:“小白,你怎么了?”
祁白茶蹭了蹭晏离舟的脸颊,虚弱开口,“师尊,我有点头晕。”
狼崽额上的伤还没好,他怎么就将他随便扔到地上呢?
晏离舟自觉有愧,摸摸狼崽的白毛,让他趴在自己肩上,像抱婴儿般抱着他。
祁白茶知道,如果他想要阻止,他有办法让晏离舟不带上无漾。
可他有私心,他有把柄在无漾手中,为了不让晏离舟讨厌他,他不能阻止无漾。
但,不能阻止不代表不能气对方。
祁白茶唇角勾起笑意,即使无漾看不到他的表情,他那晃动不停的尾巴就足够气到无漾了。
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阿祀在心中冷笑。
总有一天,他要把祁白茶的尾巴切下来拿去喂狗。
瀛朝雪看穿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针锋相对。
他没有理会晏离舟的茫然无措,只在心中默默叹气。
这年头收个徒弟也这般麻烦,以后收徒可要谨慎了。
青啼站在不远处观望,他向晏离舟传递讯号,给晏离舟时间做出选择。
如果晏离舟不想带阿祀走,他会过来接走阿祀。
如果晏离舟决定带阿祀走,他便目送着他们下山。
晏离舟感谢青啼的善意,还在犹豫间,便见阿祀突然停下哭泣,他垂着脑袋,额前碎发都打绺了。
“我知道的,师父早就死了,你不是我的师父。”他倏然抬头,冲晏离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被山风吹散,他双肩微塌,看上去可怜极了。
“阿祀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谢谢您救了我。”
晏离舟霎时心软了。
反正无尘宗不缺一张嘴一口饭,将少年带回去让人好好照顾着,在他的地界也没人敢欺负这个小瞎子,他也放心。
“别哭了。”晏离舟伸手擦去少年下巴尖的泪珠,他轻声开口,“我带你回家。”
晨光洒进阿祀的瞳孔中,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眸色被照得剔透。
无人发觉,他的眸光在轻轻颤动。
*
瀛朝雪带着晏离舟他们离开了沧州境内,确定周围没有妖后的眼线后,瀛朝雪寻了处洞窟,在里外都设下结界。
瀛朝雪看向霍擎,叮嘱道:“我和离舟还得返回沧州一趟,你在这里守好他们。”
人太多,带上他们会很显眼。
霍擎点头应是,还是有点不放心,“大师伯,真的不需要我跟着吗?我怕师尊会受伤。”
瀛朝雪看了眼抱着狼崽撸得不亦乐乎的晏离舟,轻轻叹了口气,“离舟这伤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我虽惯着他,却也不能盲目宠着他,他总要经历危险,提早让他成长也是好事。”
霍擎觉得瀛朝雪说得对,他不会说话,只能拼命点头表示同意。
瀛朝雪交代完后走向晏离舟,晏离舟非常喜欢摸小白的脑袋,看多了他也生出点好奇,这手感真的有晏离舟说的那么丝滑吗?
他心中一动,手指不由自主就摸了上去,正在玩闹的一人一狼猝然停下动作。
瀛朝雪的手僵硬在半空,晏离舟眨眨眼,嘴角漾起笑意,他将狼崽捧到瀛朝雪面前,笑着道:“给。”
祁白茶虽然不愿,可碍着是晏离舟的意思,他也只能半推半就硬着头皮上了。
瀛朝雪是晏离舟的大师兄,他对晏离舟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他给这个未来大伯摸一下又怎么了。
就当是见面礼吧。
一人一狼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瀛朝雪。
瀛朝雪突然有点不自在,他尴尬地咳了声,敷衍似的摸了摸狼崽的脑袋,触感柔顺,并不像所见的那般刚硬,无外乎晏离舟将他捧在手心当成至宝。
瀛朝雪只摸了一下就缩回手,晏离舟笑着问道:“怎么样,我的小白很乖吧。”
他问的不是手感如何,不用瀛朝雪评价,他在心里肯定了小白的柔顺。
“嗯。”瀛朝雪点头,转移话题。
他看向祁白茶,又看了眼坐在一旁安静听话的阿祀,轻声道:“我和你们的师父有事要办,你们乖乖待着,不要乱跑。”
瀛朝雪等了会,都没等到两人开口,他视线一扫,又重复了一遍,“听到了吗?”
阿祀率先开口,“听到了。”
狼崽跟着应答,“听到了。”
晏离舟看着一本正经的瀛朝雪,差点没笑出声来。
瀛朝雪怎么那么像幼稚园老师?!
说话还必须要得到小朋友们的回复。
临走前,幼稚园二号老师晏离舟将口袋里的干果蜜饯分发给两个少年。
这是在荇洲城游玩时买回来的,他说过要给他们带吃的,转头就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你们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了。”他重复了一遍瀛朝雪的台词,说完觉得好笑又过瘾。
一个小傻子加一个小瞎子,一看就很容易被人拐跑。
晏离舟正要拉起阿祀的手,却被对方避开了。
阿祀的手肘撞到身后的石壁,疼得皱起了眉。
晏离舟:“怎么了?”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至于躲那么急?
阿祀搅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换了个陌生环境,他可能在紧张吧。
晏离舟胡乱猜测,下意识就将声音放轻了,“别怕,我只是想给你点东西。”
“那,你的这一份我放在地上了。”他照顾到阿祀的情绪,换了个方法。
衣袖被人拉住,阿祀仰起头,小声道:“师、师父,阿祀不是故意的。”
晏离舟笑笑,“我知道。”
阿祀讷讷解释,“你上次说你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我、我就……”
晏离舟一愣,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件事。
他那时对少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万分羞愧下才对少年说了谎,没想到少年一直记在心里。
晏离舟害臊之余牵起少年的手,道:“从今往后,你不用刻意避开我,我也不会避开你。”
阿祀:“真的吗?”
晏离舟:“真的。”
阿祀脸上浮起欣喜的笑,回握住晏离舟的手,问道:“师父不排斥与我亲密接触了吗?”
晏离舟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深意,胡乱点头,“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师父,就不用拘束,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尽管跟我提。”
他的本意是不希望阿祀再这么唯唯诺诺,也是对自己谎言的愧疚。
阿祀微笑点头,郑重道:“谢谢师父,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晏·傻白甜·离舟
第46章
晏离舟与瀛朝雪做了伪装重新潜入沧州,他们在荇洲城一间客栈住了两天。
这两日荇洲城太平,没有发生什么祸事。他们逛遍了整座荇洲城,测妖铃与驱邪阵皆没有异动。
晏离舟和瀛朝雪都不认为是他们想多了,应该说,晏离舟是无条件相信瀛朝雪的判断的。
第三日,荇洲城的街道比前几日更为热闹。
邪祟已除,临近中元节,城门口涌进了无数归乡的百姓们。
七月半,鬼门大开,荇洲城因为靠近苍鹭山,并不避讳邪祟之事。
当夜全城解除宵禁,百姓们都会去临江畔放河灯。
晏离舟和瀛朝雪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观察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今天是第三天,以那邪祟渴血的毛病,最多坚持不到今天就要出来杀人,加上近日人多,更方便它作案。
窗外黑云压顶,隐隐有暴雨的征兆。
“今天人好多哦,大师兄,等事情了结了后,我们也去放几盏河灯吧,好不好?我都还没放过呢。”
“这天气倒有一点鬼节的气氛,要是晚上下雨,他们应该不会出门了吧。”
晏离舟自言自语了半天,瀛朝雪的心思却不在他的话上面。
晏离舟凑近了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将瀛朝雪唤回了神。
“大师兄,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