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是扑面的油墨、颜料的、画纸的刺鼻的气味。
留着长发的友人,一位同行朋友,还有一个带着圆圆眼镜的、穿着裙子的男画家,也就是这间画室的主人。这位画家看见了春原后,只撇唇一笑。笑容不是那么大方,和对其他人的笑容不一样。
在谈到自己新画的一幅人坠入泳池、全是由不同深浅浓淡的蓝颜料绘图的画时,骄傲地谈吐一番后,只略略地扫了一眼春原。
春原一开始还很热情和感兴趣询问画家作画的背景和画里的含义,如果更懂一点的人会问到作画前的想法、作画时用笔和画法、创作用时或画下来是否顺畅,可画家三言两语打消了他的热情。
“你看得明白么,”尤其是下一句,“像你这种普通的人不需要看懂。”
故意反问:“你是秀树的朋友?”言下之意是,秀树会有你这种粗俗的不懂艺术的朋友?
“呵。是吗。那你得多请教下秀树才对了。”甚至冷笑。
春原有些愣住了。此时的秀树和到肩长发的青年在看另外几幅画,瞬间被浇了冷水的春原,感觉到了失落和自卑。
春原一路不再有言语,只默眼地看着这个虽然狭窄、凌乱脏污的、散发颜料和纸张和腐潮气息小房子里,藏有许多冲击视网膜的画。
看不懂风格的、用笔热炽的、内容大胆的,等应有尽有的画。
画的内容、风格各异,画面所表达内容外行是看不太深入的,大多数的画是色调深沉的。
直到春原看到了一幅两具男性和一具女性三人交缠的裸·体的画后,春原急忙避开视线后,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了秀树和友人正在认真看,眼里并没有和世俗一样的闪避或猥浊。
只是单纯的艺术观摩或欣赏。
留长发的友人叫做木藏,看到这幅三人合·媾的话后,细细观赏了一会儿,说道:“看画里的那个男的,像不像你,秀树。”
秀树看到了,说了一句:“真有点。”
“你画的?”秀树问画家。
他眼里也没有生气,很随意地提问。
画家老板直言,“我画的,”语言里还带有自豪,“像不像?”
同时,画家补充说着,“我实在找不出模特了,想象中你的样子就一口气毫无障碍地画了下来。画完后,感觉还很不错。”
秀树没有愠气,也没有其他不满的情绪。只是淡淡调侃了一下,“我的模特费呢?”看来,他们三人是认识的、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春原一直很垂头丧气。他好像融不进去他们聊天的氛围里。他在这间小小的画室里,跟秀树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或许不止这个小小的画室。
回去时候,同行的人,留着齐肩的长头发的木藏,问春原:“要一起坐车吗?”
“什么?”春原没懂。
因为画家、秀树和另一个朋友已经坐满了一两计程车了,所以木藏问春原,要不要和他一起搭乘同一辆车。
上车前,秀树问他:“你真的想和他一起回去么?”
春原有些自卑了,说:“嗯。我想了解更多关于画的知识。”只有木藏愿意搭理他,在刚才的画室里。
回去后,在下车的时,春原有些别扭。他衣服下,裤子部分有些湿了。他想掩藏,可秀树看见,却也不说什么。回到家里,家政早走了。
春原立马上楼去换衣服。
秀树从冰箱里拿出来家政做的简易便当,简单地热了一下。下楼后,春原和秀树吃饭,可他的耳朵始终有点烫红。
秀树说:“今晚我有个应酬,得出去一趟。”
春原点头,他知道秀树几乎每天都要联络和应酬他们东京的上流社交。晚上秀树就出门了。
春原待在了秀树的储物间,耳边流淌着房间里的唱片机里播放的古典音乐,偶然翻看还有世界名画集上一些裸·体的画,是十七八世纪的鼎鼎大名各流派画家所绘的绘画合集。思绪杂乱,想起今天下午车上,木藏亲吻自己的手场景。
在计程车上,木藏问他:“你怎么会认识秀树的?”
春原感到困惑:“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好像不太懂画,也不太了解我们聊的内容。”木藏实话实说道。
木藏又补充笑:“没关系的。我们知道秀树会认识一些草包富翁。”但是他这句话说完后,又很快勘误一些上一句语句言辞的准确性,“我不是说你草包,大概,我说的意思你能懂吧?”
春原只能微微地点了下头。
他们好像跟秀树都认识了不短的时间。或许很了解秀树吧。春原想。
于是,春原呆呆地犹豫开口,他问:“秀树是不是交往过好一些人?”他的家里可以供朋友去淫·乐。他也不介意朋友在他家半夜制造的痕迹和噪音。秀树或许是个自由的、开放的人呢。
木藏笑:“你喜欢他?”
春原没有否认,只点点头。
木藏摸自己的身体,帮自己缓和着身体的僵硬。
青年俯过身体来,亲吻着春原,春原想推开他,可木藏表现地很温柔的。亲吻着他的手背,手腕,手臂,以及他身上的衣服。“啊,你不是秀树喜欢的那种人。”直到含着春原的嘴巴,木藏把实话说了出来。
春原那一刻感觉到了绝望。
“你真漂亮。”下车前,木藏夸奖他说。
“秀树不会因为漂不漂亮而喜欢,是吗?”可怜的人啊,可怜的话。
“或许漂亮还不足够吸引他吧。”木藏笑。他理解眼前这个人的心情。
爱而不得,不就人生常态。
人总是很久很久以后能懂得这些道理的。
春原只想花更多的时间去看秀树看的书,去知道秀树听的音乐,见秀树的新箱子里最上面的几本新书里还夹着别人写来的求爱信,秀树还没有来得及看的那几本新书。
或许是店员写的,或许是秀树朋友送的一堆书里夹私的。
晚上睡觉,他想着秀树。被子里是溽热的。
他头脑缺氧的时候,甚至想打电话叫秀树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又不能。秀树总是有应酬,有重要的事情做,不像是自己。
秀树是东京春原家的门面,是交际的好手。
他天生就应该周转在这些名流上层的左右,逢源左右,受人喜欢。
这时候,春原的手机突然像是剧烈震动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无数个陌生人的电话涌进来。
第55章 穷且默的春原君17 春原的脸颊是红扑……
17
第一个电话春原拿起来接听, 是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声音,里面传来了粗鄙的语言:“滚出来,你个不要脸的母狗。”
接二连三的是几个不同号码不同的男人, 称呼着他的名字:“春原,我好想你。如果你五分钟不从家里滚出来,我就会让你的尸体上东京电视台。”
这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们。在这些他后来疯狂掐断的电话中,看到了好几条不堪下·流短信中,夹着熟人发来的一条短信:
附带了一个定位, 地址是一所酒店附近。
还附带了好几张涂鸦的手稿,上面画着残肢的人,脖子上被铁丝勒住几圈。逐渐被人拖拽在地面滑动的稿纸。
春原从床上坐起来, 他望出去窗户,东京大学附近的风景,仿佛外面一个个人在黑暗中盯着他看。
东京一所酒店的监控的视频下,两个年轻学生模样的人, 一起进入酒店。
由于是深夜了,前台没有特别的要求做登记,尤其是另一个人有房卡的情况下。
电梯的监控下,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年, 非常冷漠, 偶尔回头看一眼另一个纯色着衣的少年时,眼神充满了不满。
电梯很快就来了, 背后站着的人退了两步,黑色外套的人把他硬拽进去电梯里。
再到电梯里的监控,那个被拽动的人吃疼地蹲低了腰,另一个黑色外套的人一边腾出手按完了楼层后,另一边, 将他面朝里面地推在了监控底下。
由于是视角盲区,看不到他们做了些什么。
按的楼层到了后,电梯门缓缓打开,并没有人出去。电梯门自动合上后,又被电梯里的人按动后,再一次打开。
过了半分钟,电梯监控下的两个人才往外面走。另一个人软着腿的,被黑色外套的人攥着腰。
两人来到一房间门前,刷卡,房门开了。一个人被黑色外套的人推着进去的。
门“砰”地关上。
应酬上,秀树收到春原发来的一条短信,短信内容说他在东京有个朋友,出去玩几天。
秀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的客人身上。
第二天早上,丘山陆人的房间门被敲了敲。
忙着在吹头发的丘山陆人烦躁地腾空出去把门开了,门外是身高不到一米的小女孩。是他的同母异父的妹妹。
她不说话,就像是没有长嘴巴一样。尤其是面对丘山陆人时候。
丘山陆人知道她来是母亲叫他来催自己了。
于是哼一声:“别催了,快了。”
趁着藤花高中因地震放假的期间,母亲带着他和妹妹应丘山陆人的要求,来东京度假了。照理说东京和几个城市是地震期,但是在这个国度,地震他们早已习惯了,除了偏远一点的郊区受影响,繁荣的城市根本没有多大影响。
四岁的妹妹今天穿了黄色小裙子,戴着别着小黄鸭的太阳帽子。打扮得很漂亮,可是脸上好像从来没有笑容一样。
她哥哥正在吹着头发。电吹风“呜呜”地作响着。
妹妹和丘山太太一间房间,丘山陆人自己一间房间。
她打量着丘山陆人的房间,吊下来羽毛吊灯的天花板,木色的衣柜,大床上的被子经过一夜睡眠后显得皱团团的。
有个电动落地窗帘的小阳台,靠近小阳台那边,还有棕色的沙发和规整的书桌。
妹妹站在大床边,床铺有一定的高度。妹妹只比床高出半个头。她不敢走动,也不会去碰丘山陆人的东西。因为这样做,总免不掉丘山陆人的一顿斥骂。
妹妹回头看了一下,他哥哥正对着镜子不断地抓头发造型。而妹妹过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她蹲下来。
小黄色的裙子的裙摆被她的小手揪起来一点,她是个讲卫生的小朋友。她低着头,甚至还更要低一点。
她一直看着床底下。
门外传来了母亲的催声。
丘山陆人不耐烦,丢下电吹风,在镜子里最后抓了几下:“来了来了,”过去沙发里揪起自己背包,把防晒和矿泉水扔进去后。
“来了,”丘山陆人走出去的时候,妹妹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她边走边回头,紧紧看着床底下的模样。
到了房间的门口,丘山陆人被背包背上,看见妹妹磨磨蹭蹭,呵斥她一声:“像只鸭子一样,快点出来!”
母亲整理了背囊才过来,招呼妹妹,把妹妹的手牵住。妹妹回头,丘山陆人把房门大力地合上了。
中午,他们重新回来了酒店。丘山陆人又渴又累,刷卡进入房门后。
丘山陆人走到床边,他趴下地上来,手从床底下,抓住什么,用力地一拖,把那个人的肩膀钳着地就这样从床底拖了出来。
只见那个人的脸颊是红扑扑的,脖子有一点青紫的痕迹。
丘山陆人又再次起来,在房间里找到了矿泉水,拧开了瓶盖,那个人平躺在了地面上,丘山陆人顺着揪住那个人的衣服,把他上半身拉了起来。
瓶口对准那个人的嘴巴,捏住他的下颌,“张嘴。”
那个人迷迷糊糊地听话,张开了嘴巴,水流了一点进他的脖子,湿了一些在他的衣服上。
丘山陆人发现午后的太阳晒进来,正好落在他的床面上,刺眼的,扎皮肤的。他去把电动窗帘的按钮按下,缓和地拉上了帘布后,房间暗了下来,宛如在晚上。
中午休息两个小时。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妹妹又来叫丘山陆人了。
丘山陆人正在给他的摄影单反装着电池,很不耐烦:“没看见我在忙吗,让她等等。”说的是自己的妈妈。
下午换过了一条鲜红裙子的妹妹,抬头和环顾地看了看房间的四周。
床底下空荡荡的,丘山陆人坐在了床边上低头鼓捣着相机。
妹妹注意到了衣柜,早上看的时候,衣柜合起来。现在,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衣柜的下角还露出了衣服的一角。
妹妹转过头去,看见丘山陆人起来,去洗手间里的镜子前擦防晒油。只见衣柜透过灰澹的光线看去,里面的那个人垂着头颅,眼睛是闭着的。
妹妹伸出手,碰了碰那个人被放在了后背捆着的手。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只见他的睫毛很长,是垂着的状态。
妹妹没有声张。
下午不到六点时,逛着东京银座的丘山陆人一直说累,嚷嚷着要回去酒店。
妹妹想跟面前的卡通版的长颈鹿塑像拍照,妈妈给她拍了一张后,丘山陆人的脸色更加冷淡:“什么时候回去,”
“好了好了。”丘山太太看了一下拍的照片,妹妹从卡通的造型上自己一个人待着,造型有点高,太太差点忘记了她,回头把她抱下来。
他们打了车,一家人回去酒店。
回到酒店,丘山陆人马上回去房间里。他立马匆忙地把人从衣柜解出来。只见把春原抱出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