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跟着公公回到大殿,结果皇帝找他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别的大臣说想见他一边,才把人召回来。
虽是如此,江意心中却十分感激,如果不是叫他回来,还不知道祁栎会做出什么事。看来这几个月没白帮祁夙出谋划策,关键时刻还是能救他一命的。
就算在这里听这些大臣说些废话,也比独自一人面对祁栎要好。
酒过三巡,夜深了,寿宴也进入尾声。皇帝早已先回寝宫,江意喝了些酒,被下人搀扶着回到房间。
衣服都来不及脱,沾了床铺便昏睡过去。
睡得正香,骤然一阵失重感将他惊醒,江意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茵茵草地,四周清溪环绕。
这景象熟悉极了,江意知道他此时还在梦里,而且因为忘记点香,又被祁栎入了梦。
“祁栎!给我出来!干什么又入老子的梦?让老子睡个安稳觉不行吗?”现实中喝了些酒,结果到了梦里也没能清醒。都说酒壮怂人胆,心中压抑的怨气爆发,江意生气地大喊。
听到他的喊声,虚空中出现一个人影,渐渐化为实体,是祁栎。
“你,就是你!你总抓着我不放干什么?你一个王爷,就不能有点更远大的志向?比如当皇上,纳后宫什么的。”江意看见他,摇摇晃晃走过去,伸出一根指头皱着眉眯起眼,呲着牙一边骂就往祁栎的胸膛上戳。
结果谁知道那藏在衣服下的肌肉硬的像石头,还戳得他手指生疼。
祁栎也没生气,就任由他闹,反而一只手还小心护着,生怕他一个没站稳跌倒。
“璞玉且有主,你跟在本王身边六年,本就是我的。”祁栎冷静说道。
“什么你的!我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你真把我当玩意了?”江意拍开他的手,耍赖似的往地上一坐,背对着祁栎。
祁栎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失笑,心想这是喝了多少,梦里都在耍酒疯。他跟在旁边蹲下,放轻声音问道:“小神仙,我问你,为什么要去祁夙那?”
“人家可是皇上,跟着他大富大贵,不愁吃不愁喝。”好在虽然江意是醉了,但还不至于神志不清地什么都交代。
“我告诉你,我这两天吃了什么好的,桂花鸭、荷花酥、银海鱼,还有,还有.......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在你那吃不到的!”他一边说,掰着指头数起来,还挑衅地转头看了一眼祁栎。
结果一个没稳住,朝旁边一歪。祁栎赶忙将他扶住,让江意靠在自己身上。
祁栎开口,话语中带着哄骗的意味:“你说的这些府里都有,只不过先前你未曾变成人形,若是你想吃,我每日都让厨子给你做。”
“你看不起谁呢?我是为了吃吗?”江意却火了,分明前一秒还在那数好吃的,后一秒就翻脸。
“皇帝,是什么人?这天底下要谁死不是随随便便?你呢,也就是个王爷,你奈何得了别人,奈何得了皇上吗?”
听着他的话,祁栎沉默下来,长睫低垂,遮住那双深沉的黑眸。
许久,就在江意快要进入梦中梦时,他复又开口,“那就是说,若我成为皇帝,你就会重回我身边,对吗?”
“聪明,不过我觉得没必要,等你当上皇帝,天底下比我还厉害的谋士都会来投奔你。”实在是迷糊地不行,江意嘟嘟囔囔说完这么一句,就在梦里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一句不甚清晰的回复,“不必,你就足矣。”
旭日初升,晨鸟未鸣,江意却被公公叫醒了。
如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一般,被下人服侍着穿好衣服,扶出门,一阵凛冽寒风迎面扑在脸上,将他彻底冻醒。
“公公啊,咱们起这么早是做什么?”江意揉揉眼睛,问道。
“回大人,昨夜陛下特地交代,让老臣今早早些叫您,跟着一起去上朝。”
“我就是个谋士,上什么朝?”就算是现实中他都没有经历过早八,结果来了这还要起个大早去上朝?
“陛下说了,昨日已经正式见过,今日就跟着一起上朝吧,有要事宣布。”
听见这话,江意打起精神,估摸着是不是要说把祁栎派去西北的事情了。他拢拢衣服,脚下步子加快。
朝上,先是琐事报了一通,江意等得都不耐烦,还得维持一个姿势站着,简直比军姿还痛苦。
末了,该说的都说完了,祁夙才开口。
“如今各城安定,一日比一日好,但是也有些小城仍需关照。朕思来想去,决定就从西北入手,带动一下周边小城的发展。”
“圣上英明。”底下众大臣迎合。
祁夙抬手压了压,接着道:“祁栎。”
“臣在。”
“朕派你前去含州,仔细体察民情,了解民意,看看能如何将此处好好发展一番,可有异议?”
闻言,祁栎暗暗看了一眼江意,心想应该是这小神仙的主意。
“臣,遵旨。”
“好,不必担心,念在你年纪尚轻,许多事都没有经验,此次特派江卿与你一同前去。”
刚松一口气,想着祁夙终于做了决定,结果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江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龙椅之上的人。
“江卿可有异议?”祁夙微笑着看他。
大殿中这么多人,江意也只能咬着牙说道:“臣,遵旨。”
难怪先前问了不肯说,合着是要给他个“惊喜”,这祁夙,到底是跟祁栎亲兄弟,巴巴地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他在心中暗骂道。
下了朝,江意跟着其他人往外走,旁边凑过来一个人。
他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祁栎。
“江大人为何看上去愁眉苦脸,难不成,不是大人自荐要与本王同去含州?”
听见这话,江意怒气冲冲转头看他,结果就见那人在笑,像调皮孩童恶作剧成功一般。
“我自荐跟你同去?王爷可真是好大的脸!”正在气头上,他不管不顾地出声骂道。
诸位大臣还没散完,听见动静看过来介是目瞪口呆,像见了鬼似的,不,这甚至比撞见鬼还要恐怖。
这新来的谋士竟然敢骂南颐王?
这南颐王都挨骂了竟然还在笑?
他们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这谋士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王爷鬼附身被夺了舍。
也可能两者都有吧。
有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确定对方跟自己是同样的想法。
祁栎看着那张清秀瓷白的脸由于愤怒染上红晕,心头痒的不行,不禁心上痒,手也痒,真想上去掐两下。
不过江意没功夫跟他在这耗,他大步离开,急着去跟皇帝理论。
皇帝书房。
“陛下,为何要派臣去?”
“朕派你去,自然是对江卿的信任。此计是江卿所出,自然由江卿盯着更好。”
江意听了,只想抽自己嘴巴子,没事瞎出什么主意。
“可是臣也不会打山匪......”
“江卿莫慌,”皇帝说着,转身去拿什么东西。
“这是冲火哨,届时山匪入侵,若祁栎真的抵挡不了,你就点燃此哨,埋伏的士兵就会前去帮你们。”
他将一个炮仗似的东西交给江意,江意被迫收下,祁夙摆摆手,下逐客令,“江卿回去收拾东西吧,明日一早就要上路了。”
是啊,是要“上路”了,江意心想。见确实没得商量,他只能无精打采地行礼离开。
“对了江卿。”刚到门口,身后祁夙又喊道。
“你可千万替朕看好,别让朕这唯一的弟弟出了什么闪失。”
江意听着,这话意有所指,恐怕是这两年安插在王府的眼线都被扫清,要借他再次掌握祁栎动向。
“臣明白。”他应到。
第二日一早,江意带着行李,被送到宫门口,结果等了许久马车都不见走,反而祁栎的马车来了。
“江大人,下车吧。”
公公撩开帘子,对江意说道。
下车?下车干什么?
江意不明所以,还是下来了。
接着就见那位公公走向祁栎的马车,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对着里面说了什么,又转头看向江意,拉开祁栎车前的门帘,说道:“江大人,上来吧。”
这下江意彻底懵了。
第12章 王爷的玉佩(十二) 祁夙不过是想给自……
“江大人?”
见江意不动弹,那公公又喊一遍,催促道,就连那马车里的男人都探出头,笑着看他。
“我为何不能坐这车?”江意不解。
“皇上说了,要您贴身‘保护’王爷。”公公低眉顺眼地说道,着重了“保护”二字。
这一听,江意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也不急着这一会吧,在马车上这祁栎还能翻了天不成?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江大人快上来吧,时日也不早了,要赶紧出发。”那边,祁栎还在帮腔。在江意眼中,他此时的行为活像一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子,没见过有人上赶着想被监视的。
江意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还是不了,我怕挤着王爷。”
“无碍,本王车里位置大得很。”
眼见确实没得商量,无奈之下他只能上了祁栎的车。这车他熟悉,从前跟着坐过不少次,内饰简单,跟南颐王的身份倒是有些出入。
一进去,他便紧贴在角落,保持跟祁栎的最远距离。
“贝公公,替本王跟皇兄道别。”那边男人撩开帘子朝外面喊道,语气平和甚至听起来还有些愉悦,一扫从前的阴霾。
不多时,马车开始走了。江意索性闭上眼睛假寐,避免和祁栎产生一切交流,祁栎竟也没有主动与他讲话。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一路颠簸,加上早上没有吃东西,他渐渐开始感觉有些不适,胃里翻江倒海,头也晕得厉害。
就在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旁边凑过来一个热源,江意正要开口说话,太阳穴却突然被两根手指轻轻按住。
似乎是沾了什么膏药,沁人的香气飘进鼻腔,被触碰的皮肤也清清凉凉的,眩晕感顺接缓解不少。
祁栎看着面前人羽睫轻颤,一双水润的唇泛着白,因为难受微微开合,呼吸有些急促,这副模样瞧着实在让人怪心疼。
他手下用了些力,指腹轻揉,见江意表情好了些这才放心。
“多谢。”
“要吃东西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江意看着面前人担忧的眼神,心脏不知怎么得,频率极快跳动两下。
“不必了,这会吃了,一会恐怕要吐。”他摇摇头,瞥向一旁。然后两人就又不说话了,安静挤在角落里。
“那边那么大位置,你过去坐呗。”
车中本来就比较暖和,两人都穿着薄的长袍,马车起伏,手臂不时就碰到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气盛,每次挨到祁栎,江意都感觉是贴着一个火炉。
时间久了,竟还热得额头冒出些细汗。
“我怕你晕。”祁栎没动,表情认真地说道。
“没事——哎呦!”话还没说完,不知道是不是轮子硌着石头了,猛地一颠,江意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栽在祁栎怀里。
“王爷,江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没事吧?”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祁栎沉声应道:“无碍。”
江意抬头,那人也在垂眸看他,英气的眉毛轻挑,一脸“你看,我就知道会这样”。
江意眨巴两下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挣扎着要起身,结果硬是被箍住动弹不得,手脚乱挥,像个翻背王八。
“别乱动。”
空中的手被抓住了,攥在一个滚烫的手心里,被压在胸前。江意整个人都僵住,炙热的温度仿佛已经穿透手心,直达心脏。心底无数小人在惊慌失措地大喊:“完啦!完啦!敌军火攻啦!”
“放开。”
“这样安全些,万一江大人有什么闪失,皇上怪罪与我就不好了。”祁栎一本正经地说道,拇指却跟个流氓似的轻轻在江意手背上摩挲两下。
如一阵电流打过,江意脑袋一抽。微光闪动,活生生的人不见了,只留一块玉佩在祁栎手上。
“你这......”祁栎看着手里熟悉的素面玉佩,不禁失笑。
这也是江意情急之下的举动,想着变成玉佩这人应该就没法动手动脚了。结果正美滋滋地准备睡会,突然想起皇帝寿宴那晚,祁栎在后花园说的话。
心中一惊,他赶紧又摇摆着玉穗,张牙舞爪地开始拼字:拿稳了,别晕着我。
一笔一划拼得费劲,在这期间,祁栎就一直眉眼含笑看着他。待一句完整的句子出来,应到:“好,你且好生休息。”
他顺手蹭了两下玉佩,暗道这手感不如那肌肤滑嫩。
江意放下心,准备隐去感官。但心中却乱糟糟地,想着方才祁栎的举动。
这理应是主角和反派不共戴天的戏码,怎么发展到今日,这祁栎好像看上去对他有点别的意思?
这不是偏了个大题吗?
可是这感情到底不是一个人的事,就算江意这边没那个意思,祁栎是挡不住地总想干点什么。
“江大人,醒醒,下车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江意朦朦胧胧听见声音,醒了过来。
眼前视角有些难受,活动也不自在,没有多想,他变成人的模样。
“......”被揽在怀里,坐着的是某人的大腿,江意两只胳膊缩在胸前,木着脸看向祁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