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亦心从走后就再没露过面。
指使我干这么久活连饭都不给吃,这个人真是不仅残忍暴虐还抠门,放现代就是最最无良的老板排行榜TOP1!
可我现在除了在心里多骂两句,压根儿也拿他毫无办法。
能咋办呢?总不能躺在这儿干等着饿死。
休息了半天,我好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力气,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拄着捡来的竹竿,一瘸一拐朝竹林间的溪流走过去。
我打算在那里洗洗我这一身的臭汗和脏污,再看能不能运气好叉两条鱼烤来吃。
月色下的水面波光粼粼,似是被洒了一层碎金,我脱下破破烂烂的衣裳,将暴晒了大半天的疲惫身体整个的泡进沁凉入骨的水中,终于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喟叹。
还好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我可就连这仅有的一点惬意都享受不到了。
洗了会身子后,我低头又看到了心口的那个烙印,不由的瞎琢磨了起来。
小说里写的那些魔门中人最重视容貌,就连里头打杂的奴仆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尤其是作为核心人物的大反派,那颜值一般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高,基本属于瞅他一眼就得浑身发抖,激动的心中小鹿一头撞死。
如果我真是传说中的反派,那我现在的脸又得好看成什么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能例外,趁着月色正好,我寻了一处亮堂地方,俯身仔细看向水面。
这一看,却顿时把我的好奇心打消了大半。
就这?
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连清秀都算不上,如果硬要夸,也只能勉强夸个五官端正,属于丢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普通相貌。
我顿时索然无味,伸手将水面搅乱。
看来那个明亦心是故意诳我的,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魔门中人,更不是什么直系弟子,充其量就是个炮灰罢了。
这个人,残忍暴虐抠门,如今还得加上一个说谎,真是五毒俱全,可惜他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了······我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却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扑通”的动静。
嗯?难道是有鱼在跳?
饿的前胸贴后腹的我立马来了精神,摸过岸边放着的竹竿,顺着水流的方向边走边看,可走了半天鱼的影子都没看见一条。
正沮丧时,却看到溪流的尽头处趴着一个人,脸朝下的浸在水里面,黑色的长发散开,像水草一样的铺陈开来,随着水波起伏荡漾,衬着他那雪白的手臂,在月光下,诡异而又糜艳。
这副场景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明亦心!
他这又是玩的哪出?
被早上的情景吓出阴影来的我不敢贸然靠近,但这么转身走了似乎也不合适,我苦着脸想了想,隔的老远喊了几声。
“宗主,明宗主?你没事吧······”毫无回应。
明亦心就那么静静的趴在那里,死气沉沉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万一他真的死了,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好歹也要挖个坑埋起来,毕竟这儿可是上游处,污染了水源可是要传瘟疫的。
可怜我一天没吃饭,这会儿还要拖一个大男人上岸,几乎是咬着牙拼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才终于把明亦心弄到了岸上。
他同早上的样子比起来,脸色更加的苍白,隐隐透着些黑气,嘴唇也是毫无血色,微微的张开一点缝隙,似一条濒死的鱼。
不会是溺水了吧?
此刻我也顾不上许多,赶紧翻看他的眼皮,好在瞳孔未散,应该还没断气,出于救人的本能,我立马按压他的胸腔做心脏复苏,又俯身下去给他嘴对嘴的做人工呼吸。
如此几次反复下来,我已是累的精疲力竭,可明亦心却仍然是毫无反应。
难道是我的方法做的不对,还是,我发现的太晚了······想救人却又有心无力的感觉可真是太糟糕了,我跪坐在明亦心的身边,看着他那张纵是垂死也依然是颠倒众生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咬咬牙决定再试一次。
然而我刚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覆在他的唇齿间吹进去的时候,却凭空出现了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正好隔在了我们两人的嘴唇之间。
“你在干什么?”
依旧是那熟悉的阴冷嗓音。
我的脑子像是死机了一样转不过弯来,嘴巴还堵在那柔滑的掌心之中,下意识的开口,声音含糊不清。
“我在救你。”
“救我?”
明亦心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为什么要救我?”
我依旧还是懵的,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早上说过是来救你的,做人要言而有信。”
似是过了很久,又似是只过了一瞬,我看见明亦心冰冷的嘴角微微勾起,周身的戾气消散,仿佛是一朵收起了尖刺的玫瑰,亲和又美丽。
“这么算来,你今天已经救了本座两次,本座应该奖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还是神兵利器?”
他这幅口气让我想起了阿拉丁神灯,不知道如果我说想要他做个好人的话,他会不会立刻翻脸啥也不给了?
“大胆说,不用怕。”明亦心循循善诱,“你想要什么本座都能给你。”
我的肚子适时的叫了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响亮。
“我饿了,我想要吃饭。”
第5章
我想要吃饭。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一秒。
明·阿拉丁神灯·亦心大概是从未听过有人向他提出过这种愿望,脸上原本挂着的“来吧,年轻人,我能让你得到想要的一切”的诱惑笑容,已经瞬间变成了“废物没救了”的冷漠脸。
“本座已经辟谷,正心居并没有储备食物。”
“没有?”
我顿时大失所望,也许是饿壮怂人胆,脱口而出就抱怨了两句。
“那你吹什么牛,亏你还是一宗之主呢,连吃的都没有,刚才若不是为了救你,没准我都能叉条鱼起来填填肚子了,你说你真是个······”“真是个什么?”他冷冷的问。
我瞄到他的眼神,立马一个激灵,起身退后了两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呃,我的意思是宗主你真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所以才会遇上我救你嘛。”
“好人有好报?”
明亦心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慢悠悠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虽然你老是说些蠢得要死的话,不过既然本座答应了要给你奖赏,那就一定会做到。”
你都说这儿什么吃的都没有了,还怎么做到啊?
我心里正纳闷,却见他手一抬,在空中随意的一挥,霎时间有数十条鱼从水中腾跃而起,噼里啪啦的就向我砸了过来。
哪来的这么多鱼?刚才怎么一条也瞧不见?!
明亦心瞧着我手忙脚乱接鱼的样子,表情看起来很是愉悦,勾着唇角问了句。
“够了吗?不够本座再给你点儿。”
“够了够了!”我连忙说道。
再饿也吃不了这么多啊,而且没有盐,天气又这么热,鱼不能腌制只怕放到明早就坏了,也太浪费了。
我决定留个两三条,其他的都放回水里去,来个可持续发展。
明亦心在一旁瞧着,显然是又会错了意。
“怎么,又要善心大发,连鱼的命都要救?”
他哼了一声。
“吃一条鱼同吃十条鱼有什么分别?横竖都是杀生,凭什么这条鱼就该死,其他的鱼就能活?”
这都什么歪理?
“当然有分别。”
我说道:“吃一条鱼能救我的命,吃十条鱼会把我撑死,就像宗主你今天杀人一样,留我一个能救你的命,全杀了你也活不了。”
明亦心用手撑着下巴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你可真是个人才啊,哈哈哈······你说是吧,钱长老?”
钱长老?
我一愣,抬头看向前方暗色里悄无声息出现的一群人,大惑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这些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宗主好眼力。”领头的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手提长剑,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盯在了明亦心的身上,似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正是白天送我来这儿的那位钱长老。
跟随在他身后的人也在月光下显露出了模样,个个短衣劲装,手持利器,看样子全都是有备而来,杀气腾腾的。
这剑拔弩张的场景让我顿感到不妙。
不会是门派势力之间的权力争斗,内部倾轧吧?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什么坏事都让我赶上了。
为了避免他们打起来殃及我这条无辜池鱼,我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抱着手里尚在蹦跶的小鱼和竹竿缓慢的朝后一步一步退开,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原来宗主还留了一位弟子。”
钱长老把眼睛又盯在了我身上,意味深长道:“属下还以为送来服侍您的人都太过无用,全都惹您生厌了呢,所以才连夜上山,向宗主请罪。”
“服侍?”
明亦心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嗤笑了一声。
“是服侍还是来刺探本座的伤情,你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来装模作样,看着恶心。”
“宗主这样说,可真是令属下心寒哪。”
钱长老眼神闪烁,也跟着假笑了声。
“自从宗主被魔门妖人所伤,属下可是心急如焚,若是不清楚宗主到底伤到何种程度,属下又怎么能对症下药,为宗主解忧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我听说魔门有一种毒功,狠辣之极,若是不慎侵入心脉,七日之内每隔六个时辰就会全身经脉逆流,神思魂散一次,令人生不如死,虽然可以用内功保住性命,可消耗极大,到了第七日便是绝顶的高手,也会被折磨的虚弱无力,任人宰割,不知,可是真的?”
明亦心注视着他,语气嘲弄。
“是不是真的,你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钱长老身后有人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长老,看他这脸色差成这样,想必定是强弩之末,不如我们一拥而上,将他擒住,又何必同他废话。”
“等等。”
钱长老摆了摆手,对着明亦心,笑的很是恭敬。
“宗主别误会,我并非是要来害您性命,只想问您要一件东西,您只要现在交出来给我,我自会保您安全无虞。”
“哦?”
明亦心拉长了声音。
“钱忠元,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想必那魔门之中,也有你关系匪浅的知交好友吧。”
有钱长老的跟班立刻横眉怒目的呵斥。
“胡说!我们长老一身正气,怎么会同魔教妖人相交,你可不要血口喷······啊!”
他话未说完,只见明亦心只轻拂了下衣袖,他就好似被重物砸中一般,狠狠的飞了出去,摔到了七八丈远,正撞向竹林旁一处突出的尖锐山石上,被戳了个透心凉。
凄厉的惨叫声在这空旷的竹林间听起来格外的瘆人,钱长老一行人不由得面色突变,齐齐向后退了几步。
明亦心这一招很是威风,如果他嘴角没有渗出血迹的话,想必当场就能把这帮人吓跑了。
可惜钱长老不是近视眼,我能看见,他也瞧了个清楚,所以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很快的又镇定了下来。
“我这小徒不懂事乱说话,宗主大人大量,又何必动气。”
他收敛了脸上的假笑,眉眼间也带了几分阴狠之色。
“沧海泪是魔门至宝,如今既被宗主抢夺到手,这消息一旦在江湖上传出去,不光是魔门妖人,恐怕连正道大大小小的门派都会动了心思,到时他们前仆后继,为夺宝,全都来找我们渊合宗的麻烦怎么办?,宗主可不要为了一己之私,为宗门惹上天大的祸事啊。”
明亦心伸手抹去嘴角血迹,毫不在意的说道:“所以你打算如何?”
“宗主把沧海泪交给我保管,然后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对外则称宗主离宗隐世,下落不明了,到时就算消息走漏,他们也只会去江湖上找寻您的踪迹,不会来寻渊合宗的晦气,等将来风平浪静了,宗主再现世重掌大权,我把沧海泪也交还给您,岂不两全其美?”钱长老道。
“你这画饼的功夫太差了,傻子才会信呢。”我听他这一通冠冕堂皇的胡话,忍不住插嘴。
“合着风险全是宗主一个人抗了,你却不费一点劲儿就得到了宝物和权利,这生意简直是无本万利,我还是头一次见人把不要脸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你还当什么长老,不如当奸商去更有前途。”
“你!”
大约是我戳到了钱长老的痛处,他的脸皮紫涨起来,气的胡子都在抖。
“混账东西!敢这样同我说话,我就先杀了你来祭我死去的徒儿!”
第6章
其实我的话刚说完就有点后悔了。
这种打脸装X的剧情一般都出现在有光环护体的主角身上,我就一个炮灰,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快吗?
然而后悔已是晚了。
钱长老长剑出鞘,振袖腾空而起,剑影如虹,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雪光,瞬间便至我面前。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躲,我根本来不及躲,太快了,快到我只来得及紧紧闭上眼睛,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