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以前关系很好?”我试探着问道:“那关于我的事,你应该都了解的很清楚?”
“那当然了。”
柳之信道:“咱们两个当初一同入门,又一同被分到松鹤堂,在一间屋子住了一年,若说在渊合宗有谁最了解你,那一定是我了。”
能有人给我答疑解惑,也省的我四处瞎捉摸,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好极了。
“我想去以前住过的屋子看看收拾点东西,你能陪我去吗?”
柳之信一口答应,刚跟我一起走了几步,却又顿了顿,偏头朝我看了过来。
“子善,宗主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不仅没杀你,还让你当了堂主?”
这个问题我可答不出来。
我哪知道明亦心为什么突发奇想不杀我,还把沧海泪丢给我保管,现在又闹着玩一样让我当这个堂主。
总不能说因为明亦心大概是闲的太无聊了,所以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吧。
柳之信见我不答,倒也不追问,反而很贴心的说道:“你不方便说就算了,总之你在宗主身边要多加小心,毕竟伴君如伴虎,今天他捧你上天,没准明天又踩你入地,你一切都要谨慎些,不要违逆宗主,先保全性命要紧。”
听的出来,柳之信是在真心为宋子善在着想的,若换了一般人,得知好友得势,只怕都得想法设法的趁机捞点好处,他却只字未提。
是个老实人啊。
“马上要重新选拔内门弟子了,你考虑去试试吗?”我问道。
“嗯!”
柳之信用力的点了点头。
“以前被他们打压着,咱们无钱无势,总也出不了头,这次我就凭本事叫他们瞧瞧,咱们才不是废物呢,你靠自己当上了堂主,我也要靠自己挣个前程出来,论武功,我可不比那些弟子差,这次选拔,我肯定榜上有名!”
“你这么有信心,看来是没问题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油。”
“啊?”他茫然道:“什么油?”
糟了,说顺了嘴,又忘了自己已经在古代的事实了。
“呃,就是一种鼓励的话,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我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刚想再问问我以前的事情,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夹杂着哭喊与喝骂,似乎是有人在打架。
“那是怎么了?”
我指了一下拐角墙根处,那个跌倒在地被追上来的人拳打脚踢,痛呼出声的少年。
“这打的也太狠了,会出人命的,我去劝劝吧。”
“别去。”
柳之信一把拉住我,盯着那少年,脸上并无同情之色,反倒是分外解恨的样子。
“那是苏瑾。”
苏瑾?
我怔了一下。
就是那个在清流台,强行跟我换了签子,骄横的像只野山鸡的苏谨?
“哼,活该!”柳之信呸了一声道:“他以前仗着钱长老,在外门狐假虎威的到处横行霸道,可没少欺负我们,现在钱长老死了,他姐姐也跑了,他没了靠山,再也神气不起来了,现在谁还把他当回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他就好好受着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苏谨也的确该受些教训,可也不至于,就这么活活的被人打死。
“住手。”
我不顾柳之信的拦阻,走上前说道。
打苏谨的,也是一帮同苏谨差不多大的少年,见有人出来阻拦,本想大骂我少管闲事,但当看清了我的脸后,又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看来我当堂主的消息已经是传的人尽皆知,连他们都听到风声了。
“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一帮人互相看看,你推我搡的,最后才有一个年纪大点的人出来说道:“我们只是聊了他姐姐几句,他就像条疯狗一样扑上来打人,打不过又跑,我们追上来还手而已。”
“就是。”
其他人纷纷点头。
“他姐姐本来就是寡廉鲜耻的爬床丫头,现在又不知道爬到哪个男人的床上去了,我们又没说错,他凭什么打人?”
“你们骂他的亲人,难道还要他乖乖听着吗?”
我说道:“如果是他骂你们的亲人,你们能忍住不生气?”
那群人里头还有人不服气,想说什么,又被那个大些的少年拉了袖子拦住,暗暗的使眼色摇头。
我也没指望几句话就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停手了就行。
“你们骂了人,他也打了你们,现在你们也还了手,总该是已经两不相欠了,以多欺少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们确定还要跟他纠缠下去吗?”
众人见地上的苏谨奄奄一息的模样,大约也觉得是出手重了些,怕待会真出了人命会让他们惹上麻烦,忙不迭的一哄而散,眨眼便不见了影子。
我走上前蹲下来查看了下苏谨的伤势。
还好,只是皮外伤,骨头没断,虽然血肉模糊的看着吓人,但只要好好上药休养,应该没什么大事。
“能走吗?”
我问他。
“要是能走的话就赶紧去找个医生看一下,免得伤口感染了。”
苏谨躺在那里,被打的乌青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向我的眼神里,既羞愤又恼怒。
“宋子善,不,不用你来假好心······”他的声音嘶哑的像乌鸦,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你一直嫉妒我······这次,也是抢了我的机会,你才,才当上堂主的······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等宗主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就,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第15章
秘密?
从苏谨断断续续的话里,我的耳朵自动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什么秘密?
难不成他也认识我身上的魔门印记,知道我的身份?
苏谨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心虚害怕,顿时来了精神,连带着被打肿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说话也流利了起来。
“你要是不想我把这事儿捅到宗主那儿去,就马上让我当副堂主,以后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自然会为你保守秘密,如若不然······”“苏谨!你简直无耻之极!”
柳之信怒道:“子善刚刚还救了你,你不感恩就算了,转眼就拿着那点错处来威胁他,真真是条白眼狼,刚才就该让你被人打死!”
“呸······”苏谨忍着疼,瘫在那儿艰难的朝他啐了一口,嘲讽道:“难怪别人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如今连你这种废物也敢在我面前抖威风了,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我,神色里带了些志在必得。
“怎么样,宋子善,你考虑好了吗?”
我并没有在考虑,我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柳师兄,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也知道我的秘密是什么?”
柳之信愣了下,随后有些尴尬的朝我笑笑。
“我,我是知道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此看轻你,更不会拿这个来威胁你的!”
听了这话,有那么一瞬间,我把自己代入了下卧底正派的大反派角色,顿时为魔门的未来无声的叹了口气。
所以说到底是我这个细作当的太失败,还是魔门用的这个印记太显眼,竟然上到正派宗主,下到正派外门弟子,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一眼看穿?
就这还卧底呢?卧个屁!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苏谨不耐烦的催促。
“反正你也没第二条路可选,不如就赶紧答应了完事,我······”“这秘密你爱告诉谁就告诉谁去吧。”
我扔下一句话,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反正明亦心早知道了,他都不当回事,我还用的着在这儿跟一个心理扭曲的小人啰嗦?
“你!”
苏谨见我竟然真的打算一走了之,顿时又惊又怒,口不择言的喊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敢去告吗?你且等着吧!宗主要是知道了你是个眠花宿柳,修身不正的淫贼,定会把你丢进蛇坑,让万蛇啃噬,以正门风!”
啥?
我迈出去的脚步僵在了那里。
眠花宿柳?
原以为是敌我立场不同的问题,没想到是个人生活作风问题。
“柳师兄,他说的是真的?”
柳之信先是狠狠瞪了眼苏谨,然后看着我,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城东有一处烟花巷,里头住的,都是各色的娼妓优伶,你每到宗门休沐的日子,就会偷偷跑到那里去,大约,是去找认识的朋友吧······”他说的很委婉,但我并不是猜不出来,到底那些小说也不是白看的。
所谓认识的朋友,其实就是跟宋子善相好的不良职业者吧。
怪不得原身进渊合宗一年了,卧底工作毫无进展,原来都是忙着谈恋爱去了。
苏谨犹自在那儿气急败坏的咒骂,我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站在了他身前。
“我若是你,现在会选择闭嘴,然后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渊合宗,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份,想叫刚才那群人回来接着打到你再也开不了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说是吗?”
苏谨的骂声瞬间噎在了喉咙里,他咬着牙,不敢置信一样死死盯着我,半响,终究是像泄了气一样移开视线,扑在地上捶地痛哭。
留在这儿,以他这个为人和性格,只怕早晚都是被打死的命,还不如就此离开,没准在外面还能过上点平静安稳的日子。
至于他恨不恨我,会不会曲解我的用意,他以后该怎么生活,那我管不着,我也不在乎。
“走吧。”我对柳之信说。
柳之信皱着眉头看了眼苏瑾,转身跟上我的脚步。
“就这么放过他了?万一他真的到处去乱说可怎么办?”
“他不会的。”我说道:“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败坏我的名声重要,他应该是能想明白的。”
“太便宜他了。”
柳之信忿忿不平的说着,转而又感概万分的看向我,语气带了些小心翼翼。
“子善,其实之前我就想说了,你好像变了很多,行事作风跟原来都不太像是同一个人了。”
当然不太像,因为本来就已经换了芯子,是另外一个宋子善了。
我沉默了会儿,道:“我摔了一跤,可能是伤到了脑子,有些事情记不大清了,你能跟我说说,我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柳之信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怪不得呢,我说你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的样子,原来是受伤了啊。”
他又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让我注意休息养病的关心话,这才开始说正题。
“其实吧,咱俩虽然认识了一年,可对你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你对的出身家世从来都是闭口不谈,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怎么与人交往,被苏谨欺负了也不还手,自己默默避开他,有空的时候不是练剑,就是跑到外门那块大石头上坐着,朝内门里看,一看能看一整天,我问你看什么呢,你只笑笑也不说话······”我有点纳闷。
一般来看,魔门的细作人设都是八面玲珑,极善钻营,这样才能打入对方内部,刺探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或者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之类的,怎么原身反倒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呢?
“到了。”
柳之信带着我来一处偏僻小院,推开角落里一间不起眼屋子的木门。
这屋子不大,里外被隔成了两间,分别放着简易的床铺和柜子,收拾的很干净。
“我睡里头那床,这外头的就是你的。”柳之信说道。
我翻看了一下外间柜子里,没找到什么有线索的东西,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衣物和用品。
原以为这次只能是无功而返了,却意外的在床铺下头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把剑。
这把剑拿布包裹的很仔细,从上而下绑着带子,打着繁复的结,显然对原身来说,这是件重要的东西。
我问柳之信见过这把剑没有,他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床铺也是自己整理,不让我帮忙,所以我都不知道你还藏着这个,不过既然是你的,你就把它带走吧。”
柳之信同原身是一同入门的,他都不知道这把剑的存在,看来这剑是原身从外头带进来的,想必大有来历。
我摩挲了一下剑身上打的结,决定把它带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
“呀,还有这个你也带走吧。”柳之信弯腰捡起枕头边的一个纸包,打开来给我看。
“这是你最爱吃的红豆糕,平时咱们在山上不好买,我就偷偷在晚上跑去厨房给你做,你开始不要,到后来还是接了过去,每天都得吃上两块,再后来我在厨房做,你就在外头给我望风,好几次都差点被管事发现,咱俩逃的跟半夜上灶台的老鼠似的,一溜烟跑的飞快······”他明明是笑着说的,眼圈却慢慢的红了,将那包所剩无几的糕点递给我后,又突然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无比认真的问道:“子善,你以后还会吃我做的红豆糕吗?”
“当然。”
我对他笑了下。
“我们是朋友嘛。”
蓦地,从门外幽幽传来了一个声音,阴郁森然,像是从地底刮上来的寒风,平白的冻的人打冷颤。
“你所谓的找寻记忆,就是在这儿同人执手相望,泪眼语还羞?”
第16章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的就把手从柳之信那里迅速的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