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宁想着,我当然会坚持住,我要把宝宝带到这个世界来。
可是疼痛却逼得他根本无法应声。
他回握住陆怀鸩的手,不知多少次听得杨大夫道:“用力些。”
他几乎用尽了气力,然而,宝宝却一直顽固地躲在他的肚子里,不肯出来。
他心生一计,从陆怀鸩手中抽出手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宝宝……乖……乖……出……出来……吧……”
他又对陆怀鸩道:“亲……亲亲我的……肚……肚子……”
谢晏宁的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陆怀鸩艰难地分辨出了谢晏宁所言,依言去亲吻谢晏宁的肚子。
“宝宝。”陆怀鸩发现自己的嗓子亦嘶哑了,“宝宝快些出来吧,爹爹疼得厉害,不要让爹爹再这么疼了。”
宝宝很是听话,配合着谢晏宁,自己将产道撑开了些。
杨大夫高声道:“已能看见胎儿的脑袋了,尊上,再用力些。”
谢晏宁更为用力了些,他已被疼痛折磨得几近麻木,倒是并未再感受到疼痛。
他体内的气力已被他搜刮一空,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得了,幸而,下一瞬,响亮的哭泣声在寝宫内炸了开来。
他费劲地掀开了眼帘,紧接着,一个沾着血污的婴孩映入了他眼中——是他与陆怀鸩的宝宝。
杨大夫给谢晏宁看过婴孩后,便让拢竹将婴孩洗净,并裹上襁褓。
而他自己则忙于用桑皮线为谢晏宁缝合裂口。
谢晏宁全然未觉察到杨大夫正在为他缝合裂口,向着宝宝张开了双臂,双唇微颤:“让我……抱抱……抱抱宝……宝宝……”
陆怀鸩赶忙从拢竹手中接过宝宝,送到了谢晏宁手中,为防谢晏宁抱不动,他的双手亦未松开宝宝。
宝宝不像寻常甫出生的宝宝,漂亮得不可思议,且已能睁开双目了。
宝宝用黑溜溜的眼珠子望住了谢晏宁,咯咯地笑着,又伸手去摸谢晏宁的面颊。
谢晏宁已是强弩之末,堪堪被宝宝碰到面颊,便昏死过去了。
宝宝被吓着了,哇哇大哭,小小的双手揪着谢晏宁一缕潮湿的发丝不愿松手。
陆怀鸩亦被吓着了,急声问杨大夫:“晏宁无事吧?”
杨大夫答道:“尊上无事,夫人且放心,让尊上好好歇息吧。”
为了不打扰谢晏宁,陆怀鸩从谢晏宁怀中将宝宝抱了出来,宝宝哭得更大声了些,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委屈万分,他只得让宝宝继续趴于谢晏宁怀中,宝宝登时破涕为笑了。
拢竹端了牛乳来,陆怀鸩一手接过牛乳,一手用特制的小调羹舀了牛乳喂宝宝,宝宝乖巧地喝着牛乳,喝足后,打了一个奶嗝,窝于谢晏宁的臂弯中呼呼大睡。
——三月前,谢晏宁命人寻了两头奶牛来,养于渡佛书院。
杨大夫为谢晏宁敷完药便退出去了,而拢竹则候于寝宫门口,等待差遣。
陆怀鸩在谢晏宁与宝宝规律的吐息声中,上了床榻,让谢晏宁枕于他的右手,而左手则小心翼翼地搭于谢晏宁的腰身。
谢晏宁是被疼醒的,一睁开双目,首先瞧见了陆怀鸩的手,随后瞧见了宝宝。
宝宝正好眠着,双手揪着他的发丝。
谢晏宁一有动静,陆怀鸩便被惊醒了。
宝宝睡沉后,陆怀鸩已趁机为谢晏宁擦过身,换过亵衣、亵裤了,故而,谢晏宁看起来并不狼狈,与怀上身孕前,别无二致,但陆怀鸩依然热了眼眶。
凌晨的情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陆怀鸩吻了一下谢晏宁的唇瓣,后又将谢晏宁拥住了。
谢晏宁任由陆怀鸩轻拥着,并汲取着陆怀鸩的气息,他眼尾余光扫到了窗外银装素裹的天与地。
今日是冬至,应当吃汤圆。
他这般想着,抬手伏上陆怀鸩的背脊,道:“怀鸩,我已不疼了。”
陆怀鸩闷声道:“不许骗我。”
谢晏宁轻笑道:“被你发现了,我其实还有点疼。”
陆怀鸩注视着谢晏宁的双目道:“你分明很疼。”
谢晏宁正色道:“确实只是有点疼。”
陆怀鸩心若刀割:“我不信,都裂开了,怎么可能仅仅有点疼?”
“原来裂开了么?”谢晏宁故意道,“原本确实只是有点疼,被你一提醒,霎时疼得厉害。”
“我……”陆怀鸩又愧疚又自责,倏然被谢晏宁吻住了唇瓣。
俩人交换了吐息,交织的两双唇齿艰难地分离后,谢晏宁含笑道:“骗你的,没那么疼。”
陆怀鸩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在谢晏宁唇上轻啄着。
谢晏宁陡然想起一事:“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怀鸩被问住了,他满心满眼俱是谢晏宁,竟然不曾关注过这个问题。
谢晏宁见状,失笑道:“你这个当父亲的连宝宝的性别都不知晓么?”
陆怀鸩对宝宝满怀歉意,与谢晏宁一道战战兢兢地解开了宝宝的襁褓。
宝宝被吵醒了,却也不哭不闹,看看谢晏宁,又看看陆怀鸩。
谢晏宁重新为宝宝包上襁褓,才侧首问陆怀鸩:“当真要唤作‘狗剩’?”
陆怀鸩不答反问:“你不是更中意‘铁柱’么?”
话音未及落地,宝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震天,使得渡佛书院诸人皆知院主夫人产子了,至于作为院主夫人的陆怀鸩到底是如何以男子之身怀上身孕的,他们便不得而知了。
第107章 番外四
谢晏宁将宝宝抱于怀中, 软声哄道:“你既然不喜欢‘狗剩’,亦不喜欢‘铁柱’,便罢了, 乖, 莫要哭了。”
宝宝当即止住了哭泣, 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又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去扯谢晏宁的衣襟。
谢晏宁万般无奈地道:“你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我并无乳汁可喂你。”
宝宝砸吧了一下嘴巴,随即松开了谢晏宁的衣襟, 转而捉了谢晏宁的一缕发丝。
谢晏宁垂首亲了宝宝一口, 又对陆怀鸩道:“怀鸩,你且去取些牛乳来。”
陆怀鸩端详着谢晏宁,嘱咐道:“你倘若抱不动, 将宝宝放下便是了, 勿要勉强自己,我马上便回来。”
谢晏宁颔了颔首:“我知晓了,你且去吧。”
陆怀鸩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寝宫, 不过片刻,便又端着牛乳回来了。
谢晏宁见得陆怀鸩,取笑道:“你出这寝宫较取牛乳更费功夫些。”
“我不放心。”陆怀鸩覆下唇去, 唇瓣微微蹭过谢晏宁的唇瓣,才道,“你抱着宝宝, 由我来喂宝宝喝牛乳吧。”
宝宝乖巧地喝着牛乳,陆怀鸩喂罢一碗, 堪堪将碗放下,宝宝竟伸手去抓碗, 陆怀鸩只得将空空如也的瓷碗予宝宝瞧,宝宝嘴巴一瘪,双目通红。
谢晏宁抚摸着宝宝的面颊道:“你还小,一碗牛乳足矣。”
宝宝咿咿呀呀地抗议着,被谢晏宁哄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谢晏宁一面轻轻地拍着宝宝的后背,一面凝视着陆怀鸩道:“宝宝降生于冬至,乳名便唤作‘冬至’如何?”
陆怀鸩认真地思忖着道:“‘冬至’显然较‘狗剩’,‘铁柱’要好听许多。”
他又问宝宝:“你喜欢‘冬至’这个名字么?”
见宝宝并未哭泣,情绪稳定,他才道:“便唤作‘冬至’吧。”
“冬至。”谢晏宁唤了一声,冬至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哈欠,即刻睡着了。
陆怀鸩向着谢晏宁伸出手:“让我也抱抱冬至吧。”
谢晏宁颔首,小心翼翼地将冬至送到了陆怀鸩手中。
陆怀鸩学着谢晏宁的姿势抱住了冬至,然而,冬至一下子便哭了。
谢晏宁在孤儿院时,曾帮忙照顾过甫出生便遭到抛弃的宝宝,因而,他知晓怎样抱能让冬至觉得舒服。
他并不从陆怀鸩手中将冬至要回来,而是纠正着陆怀鸩的姿势,不久后,冬至终于乖乖地在陆怀鸩怀中睡了过去。
陆怀鸩目不转睛地瞧着冬至,霎时热泪盈眶,他如冬至一般吸了吸鼻子,才抬首望向谢晏宁:“谢谢你千辛万苦产下冬至。”
谢晏宁含笑道:“你为何要谢我?冬至又非你一人的骨肉。”
陆怀鸩笨嘴拙舌,本不知该如何表达,被谢晏宁这么一问,更是语塞。
谢晏宁见状,于陆怀鸩唇上印下一个吻,后又道:“我知你何意。”
两日后,谢晏宁的伤已好透了。
谢晏宁月子期间,须得好生休养,免得落下病根。
陆怀鸩从杨大夫处了解了一番后,非但不允许谢晏宁下床榻,且总是自己抱着冬至,甚少让谢晏宁抱。
谢晏宁忍不住打趣道:“怀鸩,你是要将我养胖了,称斤卖掉不成?”
陆怀鸩清楚谢晏宁是在与他玩笑,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玩笑的,遂郑重其事地道:“我如何舍得?”
“抱歉。”谢晏宁揉了揉陆怀鸩的发顶,又摸了摸冬至的面颊。
刚刚喝饱牛乳的冬至奶香奶香的,正昏昏欲睡,被谢晏宁一摸面颊,当即睁开了双目来,凝视着谢晏宁,咯咯地笑了,又用自己的面颊去磨蹭谢晏宁的掌心。
“让我抱抱冬至吧。”谢晏宁向着冬至伸过了手去。
“只许抱一会儿。”陆怀鸩将冬至交予谢晏宁。
谢晏宁轻嗅着冬至的奶香,还未嗅够,陆怀鸩已将冬至抱走了。
见冬至已睡熟了,陆怀鸩将冬至放于他亲手做的小木床上,紧接着,便吻上了谢晏宁的唇瓣。
即便冬至浑然不晓,但当着冬至的面与陆怀鸩接吻,仍是教谢晏宁羞耻至极。
这羞耻却催生了欲念,谢晏宁使尽浑身解数引诱着陆怀鸩的唇舌,甚至抬指去解自己的衣衫。
陆怀鸩及时按住了谢晏宁的手指,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道:“不可。”
理智上,谢晏宁明白陆怀鸩是对的,但情感上,他却是觉得委屈。
他一把推开陆怀鸩,继而背对着陆怀鸩躺下了,视其为无物。
陆怀鸩上了床榻,战战兢兢地伸手将谢晏宁拥入了怀中。
谢晏宁并不反抗,回过首去,一口咬住陆怀鸩的左肩,于其上留下了一圈牙印子。
见得这牙印子鲜红着,他心疼不已:“对不住,是不是很疼?”
陆怀鸩摇首道:“不疼。”
谢晏宁一面舔舐着牙印子,一面不容拒绝地道:“待我做完月子,你必须听凭我处置。”
陆怀鸩乖顺地道:“娘子听凭夫君处置。”
谢晏宁面色一红,主动吻住了陆怀鸩。
好容易做完月子,谢晏宁将冬至托付于杨大夫照看,自己与陆怀鸩一同细细沐浴了,又扯着陆怀鸩上了床榻。
火红的纱幔尚未撤去,一切依然是新婚之夜的布置。
纱幔轻轻拂动着,偶有梅香幽幽传来。
谢晏宁半阖着双目,浑身上下一塌糊涂,未及缓过气来,竟陡然闻得陆怀鸩道:“果真并无乳汁。”
他登时羞耻得不成样子,又闻得陆怀鸩道:“倘使再用力些是否会有乳汁?”
弹指间,难以言喻的酥麻窜遍了每一寸皮肉,他不知自己该当向陆怀鸩求饶,亦或是该当让陆怀鸩更加用力些?
须臾,他无法再思考,只能坦率地去追逐欢愉。
当意识再度回笼,已是月上中天,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喃着道:“我这肚子又鼓起来了。”
陆怀鸩亲吻着谢晏宁汗湿的额角:“感觉如何?”
“如登极乐。”谢晏宁嗓子沙哑,四肢缠紧了陆怀鸩,“倦了,陪我一道睡吧。”
陆怀鸩劝道:“还是沐浴过后再睡为好。”
“不好。”谢晏宁双目灼灼着道,“我想让你所给予我之物多留些时候。”
“如你所愿。”陆怀鸩堪堪阖上双目,突地被谢晏宁咬住了耳廓,“流出来了,快些堵住。”
陆怀鸩依言而行,谢晏宁满足地喟叹一声,又与陆怀鸩耳鬓厮磨了良久,方才倦极而眠。
谢晏宁产后三月,俩人开始双修,双修之法颇为奏效,陆怀鸩的修为突飞猛进,仅仅一年,能出其左右者已寥寥无几。
第108章 番外五
冬至并未像叶埙四兄妹般长得那样快, 除却头脑较寻常人家的婴孩聪明许多之外,别无差异。
冬至三月大已能说一些简单的话语了,镇日不是“父亲”, 便是“爹爹”, 嘴甜得很。
一日, 谢晏宁与陆怀鸩堪堪双修、沐浴罢, 方要用晚膳,却见冬至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向着谢晏宁道:“爹爹, 抱抱。”
拢竹便将冬至送到了谢晏宁怀中, 谢晏宁抱了一会儿,冬至又对陆怀鸩道:“父亲,要抱抱。”
谢晏宁点了一下冬至的鼻尖, 笑道:“你当真是雨露均沾。”
冬至用奶音懵懂地道:“雨露均沾?”
谢晏宁解释道:“雨露均沾就是你既要爹爹抱, 又要父亲抱。”
冬至歪着脑袋道:“因为我喜欢爹爹,亦喜欢父亲呀。”
“父亲亦喜欢你。”陆怀鸩从谢晏宁手中接过冬至,继而一手抱着冬至, 一手摇着拨浪鼓。
拨浪鼓是陆怀鸩昨夜才做好的,冬至未曾见过,自是觉得新鲜, 圆睁着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拨浪鼓。
陆怀鸩见状,成就感满满, 摇了几下后,才让跃跃欲试的冬至自己摇着玩耍。
——他特意将手柄做得细了些, 冬至的一双小手足够抓住拨浪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