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修雨当然是拒绝了,眼神半是冰冷,半是嫌恶,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被拒绝的原主羞愤至极,双手紧握,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你要是走出这扇门,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他的孤注一掷并未换回半个回眸,原主自尊心受辱,大为崩溃,却还是控制不住对池修雨的痴恋,冒着大雨狂奔出门找人,结果掉进游泳池大病一场。
病好后就疯得更厉害了。
闵洛多半还以为姜离忧仍旧对池修雨有意思,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怒其不争的愤慨。
“座位表是随机排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我同桌。”姜离忧轻轻皱眉,“放手,嘶——你弄疼我了。”
他的娇嗔带出了半点微疼的颤意,闵洛就像被烫着似的,迅速松了手。
被他捏住的莹白皓腕留下了鲜明的泛红指印,闵洛懊恼地退后半步,表情后悔。
似是想要道歉,却又别扭得开不了口。
姜离忧揉着手腕,淡淡道:“我是哥哥,不可以对哥哥这么粗鲁。”
闵洛模样沮丧:“……对不起。”
像只垂头丧气的大狗。
寂静的楼道里,慢慢地响起了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但楼梯间的两人却并没有注意到。
姜离忧抬眼看向闵洛,神色极为认真:“我已经不喜欢池修雨了。”
那道脚步微微一顿。
“池修雨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那么坏,对我又不好,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呀?”
姜离忧哄小朋友的本事信手掂来,他站得有些累了,右脚勾着左脚的小腿肚,嘴上甜甜蜜蜜,心里只想回去。
闵洛将信将疑:“你发誓。”
姜离忧信誓坦坦地举起右手:“我发誓,如果我再喜欢池修雨,我就是眼瞎的大笨蛋,好吗?”
闵洛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哒——
池修雨单手勾着包,停在了他们面前。
身为原作的主角攻,他的外形条件相当优越,个高腿长,肩宽腰窄,颈背挺拔,身上有种漫不经心的贵气。
池修雨的肤色是冷白的,有种瓷釉般不近人情的冰冷感,俊美无俦的轮廓堪比杂志明星,双眼皮窄且深,看人时恍若十分深情。
他正处于少年向青年过度的时期,两个阶段的气质杂糅起来,兼具少年的朝气勃发与青年的寡言内敛,矛盾而迷人。
也难怪原主为他痴狂了。
姜离忧看他一眼,就算迟到了整整一个钟头,在池修雨的脸上也找不出半点着急的神色。
闵洛皱起眉,刚要开口,就被对方冷淡的声线打断。
“——借过。”
他明明听见了姜离忧和闵洛以自己为中心的谈话,却一副漠然模样。
姜离忧以为他是真的不在意。
在池修雨经过旁边时,他却听见了一声饱含嘲讽的低笑。
“呵。”
姜离忧:“……”
正常人被自己的前暗恋对象这样嘲讽一顿,肯定要大发一顿脾气,再不济也要膈应好一阵子。
但姜离忧不一样,他是条咸鱼。
生气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所以咸鱼的情感波动都很小,你就算指着他鼻子骂烂泥扶不上墙,也不见得能把他骂得翻身。
他们当咸鱼的,最擅长的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和闵洛分别后,姜离忧淡定地回到了班级。杜星星投来了关心的目光,姜离忧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回到座位一看,姜离忧难得陷入了沉默。
他和池修雨是同桌,池修雨坐外面,姜离忧坐靠墙的里面位置。
池修雨的腿太长,桌子下面放不下,就把椅子拉得很开,椅背和后桌的桌沿相抵,长腿随性搁着,从前后两面断绝了姜离忧回座位的路。
姜离忧礼貌道:“请让一下。”
池修雨像没听到似的,悠闲地转着笔。昂贵的黑金钢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转动,让人情不自禁想被他玩弄点别的东西。
前桌转头小心翼翼地问他一道题,池修雨懒散地应着,没有起身给姜离忧让座位的意思。
你可以嘲讽咸鱼,也可以把咸鱼晾着不理他,但你不能让咸鱼没法回他自己的咸鱼窝里休息。
姜离忧脾气上来了,直接从他腿上跨了过去。
似是没想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大胆的举动,池修雨明显怔了一下。
首先拂上面前的,是一股好闻的甜香。是橘子的香味吗?柔软饱满,似乎能在收紧的指间挤出甜腻的汁水。
腻人的甜软中,又夹杂了苦艾的气息,与橘香杂糅在一起,混合成一股极为勾人的颓艳香调。
能让人入魔的香气。
为了防止自己摔倒,姜离忧还下意识扶了下他的肩膀。
池修雨本来想立刻推开他,但带着香气的藕粉色指尖隔了一层衣料落在肩膀上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他心神迟钝得难以动弹。
铺天盖地的魅惑甜香。
第4章
周围看着这一幕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看起来很漫长,其实只过了两三秒钟而已。
姜离忧淡定自若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老虎脸上拔胡须的危险事儿。
直到姜离忧翻开课本,池修雨才蓦地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摩挲着食指。那里被姜离忧的大腿蹭了一下,柔韧温热的触感似乎仍旧停留在手指上。
姜离忧的骨架高挑而纤细,尽管两条白腿生得瘦长,实际上却肉感丰盈,又软又热。
不难让人想到,皮肤应该也是滑腻的触感,用力握住的话,雪白的肉会从指间挤出来吗。
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后,池修雨神色微僵,垂眸收敛了异样的眸光。
姜离忧昨晚没睡好,第一节 还是数学,他听着听着就脑袋一歪,枕在了桌上,陷入黑沉梦乡。
老师们也知道姜离忧的德行,似乎早就放弃了他,都当他是透明人般忽略过去。
.
姜离忧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被人推醒时已经是下午。
一张卷子从前排递到了他面前。
叶嘉意提醒道:“上学期期末考的数学卷子。”
姜离忧泛红的眼尾浸出了一点泪意,随手接过卷子,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
叶嘉意却恍惚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慵懒漂亮的大狐狸在慢悠悠地甩尾巴。
狐狸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如一弯月色,荡漾着惊人的柔媚。
无心一瞥,足以勾魂。
完了。
叶嘉意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心想,这下要一辈子都不及格了。
姜离忧打着哈欠,抽空瞄了一眼试卷。
“哇!我有48分耶!”他看起来很高兴,兴致勃勃地问叶嘉意,“你多少分呀?”
叶嘉意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
姜离忧没得到回答,也并不气馁,正巧旁边池修雨的卷子也发下来了,池修雨人没在座位上,他便肆无忌惮探头去看。
池修雨也是48分,不过他的4前面,还有一个“1”。
148。
姜离忧怔了下,看了下自己卷子,又看了下池修雨的。他像是明白过来,神色露出一点沮丧来。
原来48分,是很低的分数。
叶嘉意连忙安慰他:“不要紧,你本来就不擅长数学嘛,而且这次的数学卷子是真的很难,全年级都没几个合格的。”
既然那么难,那为什么池修雨又能考得那么好呢?
叶嘉意绞尽脑汁安慰他,但姜离忧明显性质不高,爱答不理地应着。
正好杜星星来找他,约他去一家备受好评的甜品店。姜离忧转瞬就把分数抛到了脑后,卷子随手一折,快快乐乐地跟着杜星星走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吃美食更让咸鱼快乐呢?
离放学还有两个钟头,不过最后两节是活动课,不安分的学生早就从学校看管不严的后门偷偷溜走了。
从后门走就得绕过操场,原本清冷无人的操场今天不知为何围满了人群,高一高二的都有,不时爆发出阵阵尖叫。
杜星星抓住一个路人,想问他里面是个什么光景。那人不耐烦极了,原本想要甩手就走,却无意间瞥到一旁的姜离忧。
对方专注地凝视着他,这人脑子就变得晕乎乎的,一下子全交代了:“是2班和3班在打篮球联赛,池修雨也在,这些女生都是冲他去的。”
姜离忧哦了一声,继续往后门走,满脑子里装着翘课。倒是杜星星看他兴致缺缺的反应,十分惊奇:“你不去看看吗?那可是你喜欢的池修雨啊。”
姜离忧敷衍道:“下次一定,走吧走吧。对了,甜品店附近有药店吗?”
杜星星脸色怪异地盯了他两秒,才回答;“没有。我说姜离忧,我发现你最近是越来越古怪了,你居然对池修雨那么冷淡!你是被夺舍了吗?”他随口吐槽,却没想到自己一语命中真相。
姜离忧顺嘴敷衍过去:“人都是会变的。再大的热情也是会被耗光的,换成你这么多年上赶着贴人家冷脸,你受得了吗?”
杜星星仔细一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大为欣慰:“宝贝儿,你终于醒悟了,我以后再也不用跟着你看那狗男人的臭脸了!”
他亲热地揽过姜离忧的肩膀,尖尖的指甲掐了把漂亮脸蛋:“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我们离忧长得这么漂亮,算狗男人有眼不识珠。你等着,他以后肯定会为冷落你后悔的。”
池修雨后不后悔,姜离忧其实并不关心。
“对了,你找药店干什么?”杜星星又问道。
姜离忧总不能跟他直说自己在家里藏了野男人,这野男人还是他未婚夫的弟弟吧。
便模糊地搪塞过去:“家里的小狗生病了,我得弄一些碘伏和消炎药来,就不跟你去甜品店了。”
想起杜星星给他发的甜点照片,姜离忧依旧很心痛,迟疑道:“要不,你给我带一份,明天早上我来学校吃?”
“你什么时候养的狗?我怎么不知道?”杜星星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不太相信的模样。
姜离忧被他逼得没法,只得道:“捡的!前天捡的行了吧?”
球场上,两个打球的男生换下来休息,抓起篮球服擦了把汗湿的脸颊,拧开瓶盖喝水。
“那不是姜离忧吗?”其中一个对同伴扬了扬下巴。
池修雨投球的动作微微一顿,本能命中的篮球以毫厘之差落在球框边沿,引来周围惋惜的唏嘘。
“艹,那脸那腰那腿,真够劲儿的。你说他长这么好看,以前干嘛把自己化得不人不鬼的?”同伴啧啧有声。
“别想了,池修雨的。”
“哈哈,池修雨又不要他。大少爷不要的东西,咱们去捡着也行啊?”
池修雨对姜离忧的不喜在银秋私立算是人尽皆知,因此两个男生讨论时,也并不怎么避讳着他。
篮球似乎是失了手,径直朝这边砸过来,对面的男生下意识弯腰一躲,篮球从他头顶掠过,飞向了后面毫无所觉地经过的姜离忧。
姜离忧余光瞥到飞过来的球影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来得及拿手臂挡了一下,却还是被砸得晕头转向,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膝盖恰好压住了一块碎玻璃。
尖锐的痛感因为主人的迟钝,延缓了片刻才传递到痛觉神经上。
姜离忧低下头,看见鲜红的血从他腿下蔓延开来。
“姜离忧!”杜星星尖叫着从包里疯狂掏纸,给他止血。
一连串变故发生得太突然,有种戏剧般滑稽的凑巧,以至于池修雨跑过来时看见地上他的伤口都愣住了。
姜离忧用纸捻住玻璃,把它从肉里□□,疼得他直冒眼泪花。
“呃,你……”池修雨似乎是想要道歉,但太久没有和姜离忧正常说过话,开口时居然卡壳。
姜离忧盯着腿上的血迹,脑袋产生了极其强烈的眩晕感,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医务室里,他躺在病床上,隔着一道床帘是医生和池修雨的交流声。
“伤口已经止住血了,玻璃扎得太深,这段时间不能沾水。昏迷是晕血的缘故,不用太担心。”
池修雨嗯了一声。面目和蔼的女医生递给他一瓶消毒酒精和绷带:“操场上有个同学晕倒了,我得过去看看,你先帮这个同学处理一下伤口。”
池修雨床帘掀开,和坐起来的姜离忧对视了一眼。
一瞬间,氛围凝固,池修雨脚步一顿,视线下意识瞥向一边。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是心虚的表现。
姜离忧问:“我朋友呢?”
池修雨愣了一下。
像他想象的那样,姜离忧借此时机撒娇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垂眸看着伤口,表情苦恼,但并不是泫然欲泣地卖嗲模样。
换做平时,他早就哭着向他索求拥抱了。
池修雨语气微顿,冷淡道:“不知道。”
他一手拿着消毒液和绷带,一手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到姜离忧面前,语气略显生硬:“你的伤口还没消毒,裤腿挽起来。”
姜离忧看他神色勉强,思索片刻:“没事,我自己来吧。”
他这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了。真要让池修雨帮他处理伤口,对方少不得在心里怎么嘲笑他呢。
池修雨没想到他会拒绝,举着拆好的棉签僵在原地。
姜离忧动作利索地把消毒水和棉签从他手中抢过来,挥了挥手,打发的意味很明显:“行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