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躲我么。”
“嗯?”凌洲眨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裴斯年看着凌洲的眼睛,说:“因为昨晚的事情,让你感受到了一个真实的我。”
被说中了心事的凌洲缓缓低下头。他有些失落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人还是不能贪图一时的享乐。
贪图一时的享乐,就容易被贪念裹挟无法静心。
凌洲低落地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如实地说:“裴斯年,以后你不要跟我..那样了。”
“可是,你很喜欢。”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凌洲慢慢地说,“可是,我不想喜欢你。”
凌洲叹气,“你说我怕你,你说对了。”他抬眼,看着男人英俊无比的眉眼,“因为我不想喜欢你——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凌洲:“你会离开的。”他小声说。声音听着有些可怜。
“小洲...”裴斯年抬手想抱他,却被对方拒绝了。
凌洲:“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真的喜欢你...以后你离开了,我的生活该如何继续。”
哪怕知道凌洲说的事情不会发生,可裴斯年的心还是像被刺中了一般。
静静看着凌洲吃过饭,像以前一样盯着他收拾好书包,整理好要用的东西。
全程,裴斯年都很安静,他看着凌洲走来走去,却不由自主想象着凌洲一个人生活的种种。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对着窗外的风景发呆、一个人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子里生活。
凌洲拥有的东西其实很少。所以他才这样无所畏惧,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所以,他才格外珍惜仅剩的自我。
临出门之前,凌洲忽地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裴斯年靠在凌洲的肩头,亲了亲他。
“就像你说的,我们迟早都是要离开的。那么在此之前,你可以尽情地享受我们给你带来的快乐。”
裴斯年安慰似地,用鼻尖蹭了蹭凌洲的脸颊。
也无形之中减轻着凌洲的负罪感。
他很了解凌洲,所以能够准确地抚平凌洲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安和为难。
他笑着说:“小洲,你可以试试什么都不用多想,也不用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你要做的,就是享受当下,享受每一个人带给你的快乐。”
男人的话带着蛊惑,纵容着凌洲爱玩的心性。
“当初你为我们而来,现在我们为你而来。”裴斯年说着,将凌洲抱紧,“你不用付出真心,一点也不用。小洲,你只需要感受快乐,就像...昨晚一样。”
裴斯年的话刚说完,门铃声就响起。
仿佛是为了印证裴斯年的话,门外传来时钰的声音。
“小洲,哥哥来了。”
凌洲转头看着裴斯年,裴斯年笑着按下开门的按钮。
“多一个人疼你,也好。”裴斯年抬手,将凌洲的衣领整理好,轻轻掩盖好自己留下的痕迹。
裴斯年揽着凌洲的肩,一齐走到门外。
面对时钰,裴斯年将自己的敌意收敛得很好,甚至笑着说:“看来今天来照顾你的人,不少啊。”
来的人不仅有时钰,还有顾成耀。
时钰带着张妈炖的补汤,还有自己连夜做的甜点。
而顾成耀则拎着一个保温饭盒,一看就是亲手做的饭菜。
时钰率先靠近,他的视线很敏锐地在凌洲的脖颈处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才缓缓看向凌洲。
时钰:“张妈做的骨头汤,对你伤口恢复有好处。还有,我亲手做的草莓千层,你尝尝?”
“要去学校?”顾成耀看了一眼凌洲的书包,说,“我送你。”
几个男人意外地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各自收敛着浑身的尖刺,展示着自己的‘羽毛’。
这让凌洲的处境好受多了,心里的那点儿为难也因为裴斯年的安慰消散。
他接过时钰的骨头汤和甜点,又朝顾成耀说:“不用了,我搭地铁就好。”
顾成耀没有多话,只是点点头。
真听话啊...凌洲忍不住感慨。
可很快,他就有点后悔。
身后跟着三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在人来人往的地台站,凌洲感受到了来自早高峰的视线压迫。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凌洲和他身后的三个男人身上。
手机响起,凌洲点开一看。
严霜烬永不缺席。
他看着严霜烬发来的自行车图片,微微一愣。
严霜烬:“我载你去学校。”
就像高中时一样,一身白色衬衣的严霜烬站在自行车旁,等着自己的男朋友上学放学。
凌洲看着严霜烬发过来的图片,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搭地铁。
这几个男人太过招摇,他不想一路上都被人盯着。
可走出地铁站后,凌洲却看见时钰推着一辆自行车走了过来。
时钰一双长腿撑着车子,朝凌洲温柔一笑,说:“哥哥也可以送你去学校,上车吧。”
其他人的动作也很快。
下一刻,凌洲眼前停了四辆整整齐齐的自行车。
男人们像一个个开屏的孔雀,邀请凌洲坐上他们的后座。
“小洲,你不用为难。”裴斯年笑着说,“无论你选谁,我都接受。”——大方得不像话。
都接受...凌洲笑了,你最好是。
第53章
凌洲默默走到路边, 拿出手机,嘀一声,自己扫了一辆自行车。
想了想, 他又回头,对几个人说:“我自己去学校,你们别跟在后面。”这画面太诡异了!
一路骑着车到了学校,凌洲看了看四周,见几个男人果然顺从地没有跟着, 他松了口气。
“凌洲,今天奖学金竞选加油啊。”凌洲的舍友抱着一堆书走过来,撞了撞他的肩, “要是得了奖学金记得请咱们吃饭啊。”
想起奖学金,凌洲不由眼睛一亮,他笑着说:“好啊。”
可凌洲很快又有些发愁,他将近一年没有上课, 就算这段时间废寝忘食地复习,估计比学院里的大神还差一截。
钱啊钱啊...凌洲又想起位面欠自己的工资。
“小黄。”
【主人!我在!】系统冒出来,从昨晚以后, 它吸够了大量的能量, 此刻浑身都是劲儿。
“我的一万块。”
刚刚还浑身是劲的系统, 忽然一下就蔫了【位面...还在修复中...】
系统顿了顿,又讨好地蹭了蹭凌洲的脸颊,企图用毛绒绒的羽毛让凌洲心软。
可它的毛绒绒在凌洲眼里,都是一根一根金灿灿的羽毛——能换钱。
系统察觉到了凌洲危险的眼神, 默默缩成了一个沉默的团子。
凌洲:“对了, 位面的修复进度怎么样了?”
已经快要半年了,位面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系统【位面已经初步修复, 只是暂时还无法容纳过强的能量体。】
也就是说,现在的位面已经恢复了正常,几个男人回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难怪...凌洲想起昨晚裴斯年有些反常的偏执,甚至不顾一切地想要跟他亲近。
大约,裴斯年对于位面的修复进度心里有数,才会那样急切。
不知怎的,或许是被裴斯年隐藏在心底的不安影响到了,凌洲听见位面初步修复的消息,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
而是淡淡的惆怅。
他以后的生活,大概会恢复正常吧。
凌洲想,他确实是会不习惯的。
几个男人如同过境的飓风,即使消失后,也会留下痕迹。
好在凌洲将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很好,他始终保持着清醒,提醒自己紧紧抓住自己的生活节奏。
凌洲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准备再背一遍演讲稿。
搞钱才是最重要的。
奖学金竞选定在了学校的礼堂,每个学院都有若干参赛者,无一不是成绩优异的学霸。
凌洲站在一群学霸里,还是有些心虚的。从前他也算得上是个努力的学霸,但荒废了一年学业后,他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临时抱佛脚。
眼见礼堂的人越来越多,凌洲深深吐出一口气,反而冷静了下来。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希望渺茫。因为其他人真的很出色,并不是他连夜复习就能赶上的。
看来今年的奖学金是没指望了。凌洲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他有些丧气地走上讲台,准备自己的演讲。
而当他抬眼,却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四个男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可凌洲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不知怎的,凌洲莫明感受到了他们无声地鼓励。
这种感觉,很奇妙。
凌洲笑了笑,轻松地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凌洲倒也没有太过灰心——虽然不是特等奖,但争取三等奖还是有希望的,好歹也有一年的补餐费。
一年的吃饭不成问题,凌洲已经很满足。
跟各院系的老师学生合影过后,凌洲就慢慢地往外走。
一出礼堂他就看见几个男人站在门口,人手一束花,静静等着他。
“小洲,你哥哥们对你好好啊。”、“就是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他们啊。”
“啊,独生子女真的好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啊。”
凌洲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哥哥们...要是这几个男人真的是他的家人...
“小洲,没有那个哥哥会想跟自己的弟弟上、床”——时钰曾经的虎狼之言,及时地打断了凌洲不切实际的想法。
恰好,凌洲对上了时钰深情款款的视线。对方将浑身的阴鸷和戾气剔得干干净净,手上拿着一束生机蓬勃的郁金香。
时钰整个人都融进了春日之中,斯文、俊逸,看着还真有些哥哥的样子。
“小洲你发挥得很好。”时钰像个合格的哥哥为自己的弟弟骄傲,他拍拍凌洲的肩膀,鼓励他,“下次会更好。”
凌洲笑了笑,“嗯。”他顿了顿,还是说,“谢谢哥。”
一旁等着为凌洲庆功的舍友见状,不由惊奇,“小洲你哥哥真...真好。”记得之前见面四个男人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一次再见,却截然不同。
不仅阴沉的时钰变成了知心大哥哥,一向趾高气昂的严霜烬气焰也消散了不少,静静拿着花束等在一旁。
舍友:“你哥哥...们好像脾气好了很多呢。”
凌洲:“是啊。”只要他们想,就几乎能骗过全天下所有人,让世人相信他们的无害。
而只有凌洲领略过这些人温柔皮囊下的锋利。
不过此刻离别在即,凌洲倒也不再抗拒多思,就像裴斯年说的——只要享受眼下的快乐就好。
所以,凌洲破天荒答应了几个男人的用餐邀请。
五个人一起吃饭——这种画面是凌洲怎么想也没想过的,如今,却也实现了。
还意外的和平。虽然在餐厅选址和点餐上面产生了一点点小分歧,但在凌洲的建议下,几个人用简单的石头剪刀布解决了问题。
凌洲简直不敢相信,就连一向强势不肯服软的顾成耀都顺从地没有闹事,全程都安静地夹菜吃饭。
“小洲多吃点。”裴斯年一如既往的体贴,他转动着餐桌,将凌洲爱吃的清炖鲫鱼舀了一碗,又细心地挑去了鱼肉里的刺,才放到凌洲面前。
剔得干干净净的鱼肉又鲜又甜,凌洲一口一口,吃完了,裴斯年又贴心地继续给他处理龙虾以及一切带壳类的食物。
凌洲基本上只用张嘴吃。他一边吃,一边感慨,要是被裴斯年宠惯了以后可能连碗都懒得端了。
而时钰似乎也趁着这几天努力修习了‘如何成为一个温柔体贴的恋人’守则,贴心程度不输裴斯年。
“小洲要不要喝饮料?”时钰说着给他倒了杯鲜榨果汁。
裴斯年却不赞同地说:“糖分太高,他喝白开水就好。”
刚刚想伸手拿果汁的凌洲,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是小洲似乎想喝。”时钰笑了笑,将果汁送到了凌洲手边。
裴斯年淡淡地看了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温水。
他碰了碰凌洲的手背,缓声说:“果汁升糖指数太高,饭后再喝,现在喝水。”
对于裴斯年细微的管束,凌洲向来是听话的——毕竟裴斯年担着个老师的名头,从名义上就有种威严感。
于是凌洲习以为常地端起白开水,可一旁的时钰却显然偏心又护短。
他盯着凌洲看了一会儿,忽地说:“他一直这么逼你?”
“嗯?”凌洲听得云里雾里。
时钰:“从小事开始让你习惯听从他,到最后,你就会无形之中无法拒绝他。”
凌洲还没说话,身边的裴斯年就冷笑一声,“时先生,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这么阴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想要将自己爱的人掌控在手中。”
“可我们是同一种人,不是么。”时钰眯起眼睛,“现在,你的虚伪在我这里不堪一击。”
凌洲默默低头,继续吃饭。
好在两个人的争执只是口头上的,而且,或许是为了顾及凌洲的感受两人都很快收手。
不过,时钰和裴斯年就像这两杯喝的,裴斯年是细水长流的温水;时钰是刺激味蕾的果汁。
凌洲抬眼,顾成耀是营养丰富的牛奶;严霜烬么...辣椒水吧,又呛又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