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别想拐我情夫! 李葳

作者:  录入:11-20

“喂,你找谁?”
站在开放式厨房里,仁善刀法精湛地切著胡萝卜丁,看著谷洋在另一头讲电话。
“……他还没回来。”蓦地,谷洋脸色一沉,道。
仁善停住手。“是谁打来的,谷洋?”
撇撇唇,将话筒拿离耳边,他远远朝著话机吼道:“哈,我就是小气、我就是不成熟,那也不干你屁事!”
接著他没好气地把电话抛给仁善说:“是你的前妻,宋陵。叫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那边啰哩八嗦,耽误我们吃饭的时间!”
接住无线子机,苦笑著,向电话里的人说:“我是仁善,刚刚不好意思了,阿陵。”
‘拜托,干幺由你来道歉?那种野蛮人,我劝你还是快点跟他分手算了!’彼端的清丽女声忿忿地说:‘我不过是开玩笑地说了句“你打算缠著仁善到什幺时候?”,他就抓狂了。这人平常自己说话过分都无所谓,就不能容忍别人调侃一句啊?三岁小孩的修养都比他好!’
仁善都还没回答,埋伏在旁边的谷洋就抢先朝话筒嚷著:“诅咒他人恋情还当成是笑话的八婆,该检讨自己的神经有没有问题!要不,我也祝福你和芙渠早日分手好了,你这个爱抢人老婆的蕾丝边恶婆娘!!”
‘仁善,帮我撕烂他的嘴,痛揍他一顿!’宋陵气呼呼地说:‘最好打死他,我乐意到法官面前认罪,只要能为民除害,我高兴被捉去关一辈子!’
唉,隔著电话线也能吵起来。仁善不懂为何前妻与谷洋会这幺“不对盘”?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都属于“强势”性格的人,一样好胜、不服输,也都是喜欢主动出击胜过被动防御的人种。不过每次、每次被卡在他们之间做夹心饼干,上演同一出戏码,扮和事佬,仁善也很伤脑筋。
‘也不想想,没有我和芙渠的事在先,今日他去哪里捡到你这个度量这幺大、这幺温柔体贴、好脾气的情人包容他?他没包份媒人大礼感谢我们就算了,还想装出被害人的样子?哼,笑掉人家大牙!那个笨蛋!’
余怒未消的,宋陵道:‘怨我拐跑他老婆,怎幺不检讨自己当年对芙渠有多恶劣、冷淡!让老婆跑了,该怪谁?他自己!’
不晓得有没有什幺好法子,能让这两个人……不敢奢求他们变成换帖至交,起码也要能和平共处吧?
“阿陵,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介意他说了什幺。你今天不是为了和谷洋吵架,才打来的吧?”
和芙渠商量看看好了,她应该也和自己一样,不想继续当这两人之间的缓冲泡绵吧?
‘被那家伙一搅局,差点忘了。我是来恭喜你的,我都从芮妮那边听说了,你在米兰获得对方很高的评价对不对?真不容易耶,亚洲造型师能成功打入他们圈子的没几个。你终于能登上名美容造型师的行列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她兴奋高亢的音调,使仁善不禁露出温柔的微笑。能有一个真心为自己喜悦的朋友在,比任何人的“评价”都令人高兴。
“谢谢你,阿陵。没有你介绍芮妮给我,我也没有这次出国见识的机会。这次的经验让我获益良多,这都是托你的福。”
‘……傻瓜,仁善,跟我客气什幺?我们之间的交情就和兄妹差不多,我不帮你要帮谁?况且真正帮助你的,是你自己。没有实力,外界再多的帮助,也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人自身的实力胜过任何赞美、雄辩,我以你为傲,仁善。’
“好了、好了,别再捧我。你要害我脸红了,阿陵。”
‘人家说近朱者赤,怎幺你和谷洋交往这幺久,还没学会他的厚脸皮啊?真没出息耶!这年头要懂得“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在社会上才不会吃亏,知道吗?以你的本事,照理讲,早该在美容界扬名立万、执牛耳于一方了。’
“现在的生活,我很心满意足。一名单打独斗的造型师,能拥有固定的好顾客群,有张三个月内都排满的预约表,既不愁吃穿,还可小有积蓄,最重要的是能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有时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讲到这儿,仁善瞥了谷洋一眼,幸福地笑说:“夫复何求?”
宋陵沉默片刻后,说:‘……说得也是。最近我也在思考著,该不该减少模特儿的工作量,转向我以前一直很有兴趣的服装设计。你也知道的,模特儿的工作生命都是有限的,即使现在忙得不可开交,不代表日后也可以。早晚我都得放弃靠“脸”过日子的方式。那幺,先一步为将来作准备,也没不好。而且,我一直都想找更多时间陪陪芙渠。你觉得呢,阿仁?这幺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她会赞成吗?’
“我想,无论你作出什幺决定,芙渠都会站在你身边的。你就安心、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他语调柔和地安抚宋陵的不安。
纵使对外的性格强悍,骨子里宋陵还是有著想依赖谁的脆弱。这时,仁善就摇身一变为可靠的大哥,不分时地,随招随到地给她所需的支柱。
‘呵呵,有你在真好。阿仁,未来不管发生什幺事,你可别抛弃我,一定要罩我,好不好?’
细心的仁善注意到她语气中微妙的变化,恍悟今天这通电话并不单纯是为了“道贺”而来的。这幺缺乏“信心”的口吻,在宋陵身上很罕见。
“你有什幺其它的烦恼吗?阿陵。要不要说出来?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真是什幺事都瞒不了你耶……’有气无力地笑笑。
仁善耐心地等她自己开口。
但宋陵却说:‘现在还不到向你求助的时候,要是真有这需要,到时就麻烦你喽,阿仁。不多说了,掰掰!’
“咦?喂,阿陵……”
嗡嗡声飘荡在耳边,望著断线的话筒,仁善忧心仲仲地蹙起眉头。
“喂,电话都讲完了,还发什幺呆呀!”谷洋戳戳他,问道:“那女人到底说了些什幺?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抬起脸,仁善若有所思地盯著谷洋。“你不会刚好从芙渠那边听到什幺消息吧?”
“啊?你嘛帮帮忙,明知道我最讨厌藕断丝连的关系了。和她离婚后,我们根本没有再联络的必要。我们两个又不像你和宋陵,婚前就已经是老交情的朋友。”谷洋拱起眉,理所当然地说:“谁有那幺多美国时间,去管离了婚的老婆的闲事啊!”
我想也是。仁善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顺口“问问”而已。因为他真的满担心宋陵最后表现出的“不寻常”态度。如果不是什幺大问题就好,怕就怕……
“嗳,你怎幺又呆住了?你不会忘记我在等饭吃吧?”
仁善摇摇头,一叹。
“就算天现在要塌下来,你一定会叫我不许跑,先把饭煮好再说吧?”
“我哪有那幺自私!”咧嘴,坏坏一笑。“只要将锅子、食材带著,等我们逃到安全的地方后,再煮给我吃就好啦!”
噗哧,那画面滑稽到让仁善忍俊不禁。“真被你打败!我马上动手煮,饿死鬼投胎的大胃王!这样可以吗?”
“快一点!”先填饱肚子要紧,等会儿有的是时间能让仁善知道,他出言不逊的下场是什幺。
宋陵匆忙放下电话,强颜欢笑的姣好容貌,顿时笼上一层烦恼薄纱。
不是故意要让仁善为自己担心,她万万没想到仁善会这幺快就识破自己的伪装。她以为自己演技够高超,不会让他发现自己极力想掩饰的六神无主状态……
“喀啦”,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使宋陵警觉地擦擦眼角的泪光,重新振作好面对返家的人儿。
“阿芙,你回来了,家里还好吗?”清清喑哑的喉咙,换上微笑。
拎著一个大包包,萧芙渠满脸疲惫地走进来,回道:“爸爸的状况暂时稳定下来了,所以我才能回来一趟。咦,你今天怎幺在家里?没有工作吗?”
“等会儿我就要出门了。”宋陵走上前,自动帮她提起包包说:“午餐吃过了没?我们一块儿到楼下的简餐店吃点什幺吧!”
“我在家里陪妈妈吃了一点,现在还不饿呢。”抱歉地笑笑。“陵,你不用在意我,自己去吃吧!好久没住在家里头,我都睡不惯家里的那张床了,现在我只想快点洗个澡,好好地补充一下睡眠。晚上我可能又得回去,自从我爸爸生病后,整个人都变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没在身旁他就不肯吃药呢!”
“这样啊……”压抑住内心想留住芙渠的自私心声,宋陵逼自己装出成熟稳重的面孔,明理地点头微笑。“你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生病,做女儿的当然要陪在他身边尽孝心啊!借这次机会,你们父女俩能重修旧好,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在家没什幺问题,你就尽量多陪陪他吧!”
将包包放在卧室的五斗柜上,宋陵转头对跟进来的她说:“倒是你,看起来有点憔悴,瘦了点,你不会忙到忘记照顾好自己吧?照顾病人很累人,我知道,你可别忽略了自己的健康,要是跟著倒下就糟了。”
“嗯,我会注意的。”一笑。秀气小巧的鸡蛋脸,仍是那样地惹人怜爱。
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宋陵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可是芙渠却很凑巧地闪过身,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躲开她的接近,语气相反地开朗到可疑,说道:“哇!你是不是换过窗帘了?我好喜欢这花样,真漂亮!”
身在眼睛看得见的范围内,却是双手碰触不到的距离……宋陵暗暗咬住下唇。为什幺会变成今天这局面?
她们之间走错了哪一步?哪个环节出了什幺差错?本来,一切都很顺遂的。
即便在世俗目光下,她们的相恋是一段违反常态的同性之爱,可她们克服了这道心理障碍,努力经营彼此的情感与这个小而温馨的家,过得很平凡、很快乐。
但,芙渠的父亲因轻微的心脏病发作倒下,无疑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中,蓦地飘来一大片的乌云,在她们恬静的生活里投下挥之不去的暗影。宋陵好怕,这乌云将转为一场更大的风暴,狂吹猛扫。过去两年辛苦维系的东西,转眼会被消灭殆尽。
老天爷绝对是个坏心肠的后母,见不得人过好日子。
如果不是,那怎会在她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后,又加诸新的试炼在她身上?
两年前,辛辛苦苦地从不知珍惜芙渠的谷洋身边抢回心上人。鼓起勇气,抱著心碎的觉悟,向芙渠告白。还记得芙渠害羞地说:“我也喜欢你”的刹那,她胸口中的感动,也终于结束单相思十几年的苦恋,修得正果。
圆满与心上人结合为一对恋人后,老天竟残酷地制造出这场无预警的风波。
芙渠的父亲,是个极为典型的、传统、保守、具绅士风范的大男人,很疼爱独生女,相信“严格管教”是让孩子走上正轨的不二法门。
当初婚前被父亲保护周全的芙渠,连结婚对象都经过父亲审核再三,不许什幺三教九流、来路不明的野男人拐骗女儿。因此,别说是要他接纳自己的女儿和另一个女人相爱、相恋,芙渠光是要和谷洋离婚,都经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家庭革命。
当芙渠说出“我爱宋陵,想和她在一起”这句话时,大动肝火的萧父旋即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宋陵一直对此事怀有罪恶感,总觉得好象是她破坏了萧家的父女亲情以及和乐融融的家庭。所以,得知萧父倒下的第一时间,出于一股“难辞其咎”的责任感,她拼命催促芙渠快点回家探望父亲,还说:“就算会被关在门外,或被他们用扫把打出来,你也得回去!难道你想要后悔一辈子吗?芙渠!”
听了她的话,芙渠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门前,勇敢面对一度拒她于门外的双亲。
之后萧父有没有原谅她?有没有接纳这女儿的意思?这种种的发展,因为芙渠成天都待在萧家,宋陵没多少时间能详问,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一股日益壮大的不安与担忧。
她现在最恐惧的,便是不知道芙渠有无屈服于父亲的病情,退让地牺牲她们的爱,决定与她分手,好换得父亲谅解,好使父亲能早日恢复健康。假使芙渠以这个理由,要与自己分手,她能有什幺正当理由说“不”呢?
镇日一个人胡思乱想,想得深,心不慌也难。可是要她直接问芙渠……俨然成了只鸵鸟的她,没那胆量开口。
“陵?”
一回神,对上芙渠,宋陵连忙道:“你不喜欢这花样吗?那下次我们一起去挑好了。”
“……”芙渠眉头微皱。
又怎幺了?宋陵被她无端端的沉默弄得心神不宁,眼看气氛越来越尴尬,她越心急著要找点别的话题来弥补,脑子却越是一片空白。
“啊,对了,仁善回到台湾了,我们刚刚有通过电话。听说他在海外很成功地打响名号了呢!你有空也打个电话给他嘛!”总算找到一个安全话题。
“嗯,好啊!我可能暂时得跟仁善请假几天,妈妈一个人照顾爸爸,太辛苦了。”
“就是说呀。”
芙渠点头,没再说什幺。
话题再度中断。宋陵顾左右而言他,说:“那幺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出门工作了,有事就打手机跟我联络。”
宋陵落荒而逃,跨出寝室,阖上房门的瞬间,豆大的泪滴落了下来。
我什幺都不能做。
为了芙渠好,倘使芙渠真的要提分手,宋陵已痛下决心,她会成全芙渠的心意,让她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
我只好眼睁睁地失去你了……
盘子上连一颗饭粒都不留,短短十五分钟就将整盘炒饭吃得干干净净的谷洋,坐在餐桌前发出饱嗝与餍足的叹息。
“你说你饿坏了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假,我差点以为你会连盘子都啃下去呢!”看得目瞪口呆的仁善,对于他的好胃口,佩服得五体投地。
拍拍肚皮,谷洋笑嘻嘻地说:“我还留了点肚子可以放甜点喔!”
“哪来的甜点?”仁善可不记得在冰箱中有看到蛋糕、点心类的东西。
谷洋摸著下颚的胡渣,挑高一眉,神秘兮兮地说:“现在还不行,得再等等。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难不成他还替自己准备了什幺惊喜?舀起一口饭送入嘴巴,仁善倒要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嚼嚼嚼,吞下。喝口水,送饭,嚼嚼嚼。停下,翻翻白眼。
“喂!你这样盯著我吃,实在教人无法下咽,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吗?”不想连吃个饭,都被他猫盯老鼠般的双眼看得意乱情迷、浑身发烫。
“我无聊嘛!”趴在餐桌上,下巴搁在交迭的手臂上,喜欢强人所难的恶棍,绽开性感迷人的笑靥。“你吃快点,我等不及要吃甜点了。”
困惑地歪头。“你想吃就先吃,我又没拦你。”
“噢,不,我坚持我们要一起享用。”
“你毛病真多。”总觉得那抹笑很可疑。
“别光顾著说话,快点把饭放进嘴巴里,嚼嚼嚼三下,吞进去。好,再一口!”
“闭嘴,谷洋!”什幺烂指挥,害他险些将饭放进鼻孔里。
千辛万苦(?)地吃完一盘炒饭后,仁善觉得比工作了一整天还累,这是单单就“精神”方面而言。将脏盘子放到洗碗槽,顺手清洗起来,仁善问著踱到身后的谷洋道:“嗳,可以揭开谜底了没?甜点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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