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郎-李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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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你的脸就构成危险了。”  

  “爷儿,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况贤以为他又在取笑自己。

  弥天苦笑在心、口难开。他哪有半点开玩笑的心情啊?“好吧,你无论如何都坚持要去的话……我就跟你去!”  

  况贤发出沮丧的呻吟。“爷……儿!我没空陪您鬼扯。”  

  “我是认真的!”自知没什么能力保护况贤,起码他可以在况贤做出什么危险的事之前,及时拦阻吧?  

  “那就更要不得!”  

  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况贤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头说:“您不了解自己的重要!或许您是个养尊处优,除了会逃跑以外,别的长

处没有的好命人,在战场上连女斩妖客都不如,但对聚集在此的斩妖客而言,您还是我们的头儿,是大家寄予希望的支柱。您这根支柱若有了

个什么万一,对拯救天下的大业会有多大影响,不必我再多说吧?”

  弥天焦急地手一抄,握住他的指端。“这当下我要是连一个还管天下做什么!”

  “爷儿你……”况贤一愣,双颊染上薄红。  

  再一使劲,将他的身躯牢牢地抱在怀中,弥天半露真情地哑声说:“连我这般地求你了,你都不肯让步吗?阿贤。”

  一瞬间,况贤真是被他给吓傻了。  

  他不懂自己怎会突然在他怀中,也不解自己为何没立刻推开他,更不知道自己这扑通扑通的心跳是紧张?是恐惧?还是……  

  脑海中出现的最后一个答案,教况贤慌了手脚,在他怀中挣扎着。“您是被担心冲昏头了吧,爷儿。快,放开……”

  他不喜欢这种感受,仿佛自己被当成了姑娘家,变得既脆弱又害羞。

  爷儿的体温有这么高吗?(热得叫人受不了)

  爷儿身上所携的焚香和以往所嗅到的不一样吗?(让人晕晕沉沉的)

  爷儿的手腕也不像他所以为的,半点力气都没有。(这是当然的,爷儿也是演唱演唱男子,也有双能拥抱,抚慰,疼惜众多夫人的手腕)

  忽然回想到留守于金华城内,爷儿的成群妻妾,况贤的心蓦地一抽痛。“您该不是把小的错认为哪位夫人了吧?小的可没兴趣做夫人们的

替身呢!您快放手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何曾把你和……”

  “那就请您放手。”

  弥天一咬牙,松开桎梏着他的双臂,况贤忙不迭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连瞧也不瞧他一眼地说:“要是爷儿没别的事,那容小的先告退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弥天晓得自己鲁莽的举止,已经成为两人的关系划上不可回头的转折点了。

  这就是你的意思吧?阿贤。

  不许越雷池的防线,连我也不例外,是吧?

  我在你的心中,就止于主子的身分,没别的,也不会有别的。

  可是我……

  弥天伫立在空无一人的营帐内,昔日不管面对什么困境总是一派轻松,轻浮的态度,已不复见。

  他铁下心,就算这么做会让况贤气他一辈子,永远不原谅他这么做,他也不会在这点上退让。

  这趟任务,他跟定他了。

  



  “我们都照您的吩咐去估季,绯姬娘娘,但搜遍城内也没找到叛党的踪迹。”跪在珠帘前方的男人,抹着额际的冷汗,颤抖着说。

  “是你们找的不够仔细吧?”帘幕后方的银玲笑声带着冷意。

  “臣下发誓,我们绝没有半点怠惰,日以继夜地盘问了所有可疑的人,但真的没有的找到看似叛乱者!”男人灰青的脸颊消瘦凹陷,眼珠

泛着红丝,即使身着厚重军装,仍旧——副冷得快倒下的模样。

  “所以呢?你两手空空地来禀报我这件事,有什么打算?” 

  男人低下头,咽下一口口水。“那个……请娘娘……看在小的努力寻找叛贼的分上……赐……赐点仙丹给我……小的已经多日没有仙丹可

服……快要忍耐不住了。”

  “沈大人。”  

  轻柔的唤声,男人却像被针戳到般,倏地僵直身子。“是,臣在。”
  “我当初是为何要叫你们去找叛贼,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  

  歇口气,帘后的人满意地看着对方匍匐得更低。“您这么忘事,我就再说—遍也无妨。叛贼们不只烧光了我的炼丹房,还将我仅存的那些

仙丹都搜刮光了。如果你们想要仙丹,头一件事就是擒拿贼子们,要他们把仙丹吐出来。”  

  “小的知道,小的非常清楚!但是小的怕万——我……那个……没有仙丹……就会……就会……”  

  “沈大人您有何好支支吾吾、难以敢齿的呢?但说无妨啊!您是怕自己没了仙丹之后,会像鬼卒们——样,变成狂乱没有人性的禽兽是吧

?”

  男人立刻抬起头来。“娘娘,请看在小的一片忠心的分上,赐点仙丹给我,我家中还有老小,如果我有了什么……我怕自己会残害到家人

……”

  “这干我何事?”帘后女子轻笑着说:“当初是你们自己贪恋上仙丹给你们飘飘欲仙、气壮山河的错觉,有些人甚至还带回家供自己的妻

儿服用,认为这能助兴强身。我说了这仙丹的量有限,要谨慎使用的,结果呢?你们却个个像贪婪的苍蝇粘着粪坑般不放,弄到最后成了没仙

丹就活不下去,宁可拿一切换一颗仙丹,唉——”  

  虚假地长叹一口气后,女子刻薄奚落地说:“我可没强迫谁把嘴打开吞下。如今也不是我不给,是我没有,这样跑来跟我哭诉?是否太可

笑了些!”

  男子颤抖着,妖姬说的虽然句句属实,可是……可是如果她没炼制出可中怕的“仙丹”来;那么他们也不会受诱惑而难以自持……事情怎

会演变到这种地步的?

  起先是谁也没把仙丹当回事,因为绯姬是王上宠爱的新妾,王上说爱姬炼出宝贵的仙丹,能延年益寿,所以分给众爱臣们共享。部分的人

谄媚逢迎地当场吃下仙丹,夸张地形容这仙丹的妙处,那些人无耻的行径还被多数人当成笑话看。

  想不到大家都很会装,私下回府后,多忍不住好奇一试。

  要如何形容才好呢?仙丹下肚后,原本他也不觉得有啥不同的,只觉得神清气爽、无所不能,有种天下地上唯我独尊般的宽阔感受,霎时

间所有的烦让在眼中都变成不足挂齿的小事。

  然后等仙丹的效果—过,呈现跟前的鲜艳风光登时变成灰朦朦、枯燥、乏味的存在,让人失望、落寞、无趣,觉得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去做

,觉得连活不去都是件很累人的事,变得暴躁又易怒。

  于是为了再尝尝那种天下在我掌握中的感受,不知不觉地吃了一颗又一颗的仙丹。转眼间,四周的人们都把服用仙丹,当成一天三餐不可

少的食物似的,问候言谈间总是会带上一句“你吃了仙丹没?”仿佛没吃的人都是笨蛋。

  那段日子的愚蠢,男人现在想来都会咬牙切齿。他们就像一群啃食着毒草还沾沾自喜的笨驴子,没有人察觉到妖姬的野心……不,该说是

没有人能料到一名小小的王妾,说穿了不过就是王的暖床玩具儿,竟敢歹毒地对所有不屑吃仙丹,或是较为洁身自爱,不想与王妾有过密来往

的人,在那将近半年的期间内,巧妙地被绯姬排挤出权力的中心,由朝廷放逐于乡野间。有位三朝元老甚至因为在王上面前批评绯姬制造仙丹

别有用心,而当场被众人羞辱,驱赶出去,最后吐血而亡。

  当服食仙丹成为众人口中再稀松不过的流行时,绯姬也逐渐露出她的真面目。她缩减手上的仙丹数量,利用大家争先恐后的求丹觐见,开

始在京城内许多地方设下据点高价贩售。对于她认定有利用价值的人,则提出种种要求,命令让人服从她……不听从的就再也别想拿到免费仙

丹.除非倾家荡产。从宫中的后妃到街上的卖菜贩子,都可能因为终止服用仙丹而失去人的意志,变成凶恶的猛兽般,獠牙怒长,指化为爪,

肤裂唇破,通称为鬼卒。

  凡是见过鬼卒的模样,再愚蚕的人都不敢轻易地终止服用仙丹。

  京城中也渐趋被一股可怕的,恐惧的气氛所笼罩。没有服用仙丹的人日夜担心害怕会不会有捉狂的鬼卒,动不动就上门破坏,杀害自己与

家人,服用仙丹的人更凄惨,深恐自己拿不到仙丹,总有一日会加入鬼卒们的行列……

  如今炼丹房已被叛党所焚毁,仙丹迟早会断绝,可是这意味着更多的人即将变成鬼卒的一员,那其中也可能包括自己。

  一想到这里,男人不知道该不该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与其要变成禽兽 不如的怪物,那么……  

  “沈大人,您也不必如此悲观。照我说的,继续把京城翻过来找,一定会找到可疑人物的,您就等着从那些人手中抢到仙丹就是了。”柔

声的劝慰,把男人拉回现实中。  

  闻言,男人晓得自己别想从她手中拿到半颗仙丹,死心地垂下肩,低下头说:“小的明白了,我会更努力去找的,恕小的告退。”  

  倘若时光能倒流……男人在退出殿外时,恍惚地想着,只要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上绯姬的当。岂止于此,他还会派手下的士兵先把这

可恨的婊子给杀了,看她还能如何秽乱宫廷、迷惑王上!

  无奈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反抗妖姬的能力了……

 

 

  一等所有前来觐见的人都离开后,绯姬下令左右将珠帘掀开。

  “看样子沈大人也撑不了多久了,得再找个人来调派禁军呢;王上?”褒歆爵身边,绯神色轻松,毫无担忧的模样。   

  “爱妃,你手边不是还有些仙丹,为什么不……”褒歆爵自始身旁,却未干预她的行动。   

  他已经允诺,让绯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这个天下、这王座;这战争,都随她的意思进行。   

  “嗳,王上您有所不知,若我轻易地交出仙丹给他。他现在不会感激我,反而会说我先前故意藏匿,好驱使他们在外头做牛做马地找。私

底下,他们的怨恨绝对是算在我头上的!但是我若坚持说手上没有,他们便会豁出一切地翻遍京城,不达目的不干休。  

  “这过程中即便折损了一位沈大人,其他将领们见状也将彻底信服于我的话,以为我是真的没有半颗仙丹,那么为了从贼子手中夺回仙丹

,他们将会更卖力地歼灭敌人,且怨恨也会移转到窃走仙丹的人身上,而非王上与妾身呀!”  

  巧笑倩兮地说着,绯姬靠上他的臂膀。“莫非您不信赖我的判断?”

  “你知道那是不可的。”

  执起她的柔荑,在上映下一吻,褒歆爵迟疑地说:“只是……这么做会不会太过火了些?城内现在乱成一团,虽然守护王宫的禁卫军还算

正规,但我听说其余的就……”  

  “这样正是我要的。”澄澈到令人心寒的黑瞳,染着无邪的毒意,她菱唇灿灿地微笑着。“金弥天那帮人可是打着要拯救天不苍生的旗帜

,起兵谋反呢!他们以为烧了炼丹房,就会激怒我们,率兵出去追逐吗?我有那么傻吗?明知人家布阵以待,还老实地去送死?”  

  上次会成功地让金弥天一伙人的诡计得逞,全是自己低估了他们。

  金弥天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狡猾、难以捉摸,动之以色、谋之以情都无法撼动那男人丝毫。过去绯轻易地就能让成群的男人拜倒在她脚下

,因此造成她错以为凡是男人都抗拒不了她,想一想自己也是太草率自信了点。

  天底下难免有一、两个不长跟、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存在。

  蓦地,绯脑海晃过金弥天曾说过的话。他说他认识一名和她极为相似的人,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的美貌他早已看惯,见怪不怪

了?

  当时局面混乱,自己也无心追究这种戏言,但如果他所说的是真的……

  世上还有另一张和她相似的脸?这可能吗?

  绯一出生便被父母给遗弃在冰冷的河水中,在竹篮内随波逐流的她,能活到现在可说是奇迹。

  发生在她襁褓时期的这些事,她当然记不得了,她印象中只有不断对她打骂的养父母。他们从不隐瞒,当初捡她回来养,并不是出于什么

善心好意,不过是想多个人手,帮忙家中的粗活儿。

  大多数的孩子仍受着父母的呵护,仍处于被人宠溺的年纪时,她已经在不算穷困但也谈不上富裕的家家中,做着长工们所做的事。养父母

待她和对待自己所养的牛马没什么两样。

  但当年幼小的她,及中连憎恨是什么都不懂。成天听着养父母的“你要感激我们,要不是我们捡你回来,你早就死了!”

  “给我一口饭吃,是要你好好工作,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赶出去,让你饿死!”等等的言语,并在威胁与鞭子中长大的她,对人开始充

满了愤恨感。

  可是将愤恨转化为杀戮,想像着总有一天要将天下毁灭,这对在当时渺小无力到连养父母都反抗不了的她来说,简直是攀天之难的野心萌

生的时刻,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我恨天下人!

  人是天底下最野蛮、无耻、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的物种!  

  挂着虚假的脸皮,说着仁义道德,却做着种种蹂躏其他物种,歧视其他生物,自以为是万物之灵的人,才是最该下地狱的一群!   
推书 20234-11-20 :落跑钦差-李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