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现在这个问题上跟郑绍棠很难沟通，周俊转了话题。
「棠棠，你的衣服还没干吗？又穿我的。」
郑绍棠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一条灰色牛仔裤，不用说又是他的，这小鬼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可是老穿别人的衣服毕竟不舒服吧。
「我的衣服是干了，不过我还是喜欢穿俊的，很舒服。」
什麼意思？
一个周俊不能理解的理由。
算了，他喜欢穿就穿吧，反正也不是什麼高档服装。周俊站起身来準备去做饭，郑绍棠忙扯住他的衣角。
「俊，你也来玩一下，我们对打。」
「我没玩过，你自己玩吧，我来做饭。」
「俊俊……」
「我要做饭，一会儿吃完饭陪你打。」
拗不过他，周俊只好随口敷衍了一句，他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郑绍棠一个人打了一会儿，听到厨房传来清脆有序的切菜声，侧脸看去，见周俊正低头忙碌著。他垂著眼帘，嘴角轻轻抿住，半边脸颊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出柔柔的光芒，这张并不动人的脸庞在此时竟是那麼寧静和煦，让郑绍棠心裡一动。
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母亲在厨房裡忙忙碌碌地做饭，爷爷在一旁戴著老花眼镜看报纸，父亲下班回家后陪他玩耍，这幅画面他不知曾梦想过多少次，可却从未实现过。
今天周俊帮他实现了这个梦想，一个很小很小却做了二十年的梦，原来梦想成真会让人这麼开心，开心的让他想放弃所有的一切，只為抓住这一瞬间的画面。
郑绍棠别过脸去，悄悄擦去滑下脸颊的泪水。
原本只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可他却陷进了游戏之中不想再出来。
既然我出不来，那麼俊，我也永远不会让你出来！
周俊做了三菜一汤，当然这不同于郑绍棠的鸡蛋大会，郑绍棠在听到开饭了的叫声后立刻就飞扑过来，被周俊敲了一下手背。
「去洗手！」
郑绍棠吐吐舌头，洗了手忙又跑来坐下，接过周俊盛给他的饭开始大快朵颐。
「俊，你做的菜好好吃。」
看著小米虫一脸幸福的表情，周俊笑了起来，伸手给他夹菜。
「那就多吃点。」
「你去参加过厨师培训吗？」
「我哪有那閒工夫，多做自然就会了。」
「那你也教我做菜吧，以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吃。」
周俊怔了一下，「以后每天」这话说得多麼简单，可是这种平淡的生活只怕小鬼很快就会厌倦吧？
儘管郑绍棠现在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但周俊怎麼都忘不了两人初见时他那怪异的不良形象，他知道这孩子其实并不像外表表现的这麼单纯。
饭后郑绍棠开始收拾厨房，周俊回卧室整理档案和做工作日志，半个小时后，郑绍棠跑进来，不高兴地叫道：「俊俊，工作是上班时做的，下班就是要休息娱乐，你答应我要一起打游戏的。」
「嗯……」没空理会小鬼，周俊低著头随口敷衍著。
得不到回音，郑绍棠一个飞身扑到床上，在上面翻腾著，做无声的抗议。
周俊笑道：「我的床不是龙门，禁不起你这麼跳，马上做好了，再等一会儿。」
郑绍棠不理他，又是一阵折腾，然后俯身在床上，用力吸了口气，满足地说：「有俊的味道，我喜欢。」
周俊有些尷尬，当他童言无忌，只装作没听到，他把文件收拾好，催促道：「走了走了，打游戏去。」
「Let's go！」
周俊从没玩过游戏机，以前是没钱玩，现在是没时间，而且秦楚也从来不玩电玩，他说那是宝宝们的玩具。
秦楚……
周俊心裡一痛，依稀记得当时他说这话时的嬉笑模样，而今这人到哪裡去了……
玩的还是那个战斗机游戏，郑绍棠没注意到周俊的不对劲，他很积极地讲解著打法，然后开打。
两个人连打了五局，周俊屡战屡败，最后他气的把键盘一丢道：「不玩了，臭小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打？没理由大家同一起点上我会差你这麼多。」
郑绍棠指指两人之间，哈哈大笑：「原来天才和傻瓜真的只有一步距离。」
周俊做势去掐他的脖子。
「臭小子，你敢骂我……」
郑绍棠忙求著饶跑开。
「大侠饶命，我是说你是天才，我是傻瓜了！」
「这还差不多。」
郑绍棠接著又换了另外一张光碟。
「俊俊，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们换其它的游戏。这是北斗拳，很有意思的，你公司裡有没有讨厌的人，你把他设想成被打的对象，用力打他，心裡会很舒服。」
「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那麼幼稚。」
「这不叫幼稚，这叫精神疗法，是排除压力的好方法。对了，那个甩了你的无良男人呢？你可以把他当作假想敌，就这样打……打……」
无视周俊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郑绍棠把键盘硬塞过去，兴致勃勃地说：「我吃点亏，就当那个无良男子让你打好了，这次一定让你赢……」
「够了！」周俊将键盘甩到一边，脸色铁青地站起来。「不玩了！」
「俊……」
没料到周俊会反应这麼强烈，郑绍棠吓得站了起来。
看到手足无措站在一边的小鬼，周俊气的想甩自己一巴掌，明明是自己心情不好，却迁怒别人。
「对不起，我累了，明天再玩吧。」
胡乱找了个理由，周俊不敢看郑绍棠有点受伤的神情，逃进卧室。
第五章
以為可以心平气和地对待分手的事，却想不到那竟是深埋在心裡的隐伤，即使平时毫无感觉，但一被触及，还是会一样的痛彻心腑。
周俊跌坐在床边，用手紧紧掩住嘴巴，拼命想止住那不断渲泄出来的呜咽，眼泪却丝毫不理会主人的意志汹涌而出。
迷蒙中，有人轻轻将他揽在怀裡，轻柔地拍打著他的肩头。
「没事了，没事了，想哭就哭出来，别憋著自己。」
「棠棠，是我提出分手的，可我还是好爱他。」
「既然爱他，為什麼还要分手？」
周俊哽咽道：「就是因為爱他，才要分手，我无法忍受和别人同时拥有他……」
「既然都分手了，就不要再拿过去的事来折磨自己，我们再找别的帅哥好不好？」郑绍棠轻轻抚摸著他的头髮安慰著。
「嗯……」
「我们何必捨近求远呢？你看，你身边不就有个风神俊朗、玉树临风的小帅哥嘛，俊，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这个自恋的小鬼。
周俊突然有点想笑。
「对不起，我不想发脾气的，可是忍不住，我好抱歉……」
「反正你也经常冲我发脾气，我都习惯了。」
「我哪有！」
「怎麼没有？昨天还把我赶了出去呢。就算我长的真的是玉树临风，也没必要在过道裡吹几小时的穿堂风吧，唉……可怜的小帅哥……」
哪有那麼夸张。
委屈的语气让周俊想起昨天的乌龙，忍不住笑了出来，小鬼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很低潮的心情，却被他逗的豁然开朗了起来。
「好了好了，终於笑了，害得我準备的好多笑话都没派上用场，我帮你预备著下次用。」
「臭小鬼，你希望我经常哭吗？」周俊擦乾眼泪说道。
太糗了，居然在这个小鬼面前哭得一塌糊涂，他以后可怎麼抬头？
郑绍棠正色道：「能哭也不是件坏事啊，你知不知道忍著不哭有多难受？爷爷走的时候我好伤心，可从头至尾，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掉，所有人都说我无情，其实他们不知道，在没人的地方，我偷偷哭过好多次。」
「棠棠……」
「还有啊，人生就像甜甜圈，你要看的是整个甜甜圈，而不是甜甜圈裡面的洞。你看，你要是不失恋，就遇不到我这麼玉树临风的甜甜圈了，和我错过了可是你一生最大的损失！」
「臭小子，你还真是自恋。」
「好了，把牛奶拿给你，喝了它睡上一觉，就什麼事都没了。」
「棠棠，现在我总算相信你真的有二十岁。」
此刻的郑绍棠绝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鬼，而是个可以完全依赖信任的朋友。
听了这话，郑绍棠不悦地嘟起了小嘴。
「俊，你好过分，原来你一直都在怀疑我。」
看著郑绍棠出去，周俊在心裡默默想著：棠棠，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没有你，我恐怕要很长时间都振作不起来，没有你，我可能会一直盯著甜甜圈裡的洞而忽略其它的快乐，正像你说的那样，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星期三，周俊上班，郑绍棠做米虫。
周俊晚上回来，发现茶几上多了台旧式笔记型电脑，郑绍棠告诉他这是用从废品堆裡拣出来的零件，再托人组装出来的再生资源，虽然样子看上去很古老，但OS〈注一〉被重新配置过了，所以一样实用，郑绍棠把它连在客厅的网路插头上，用它上网。
星期四，郑绍棠继续作米虫。
晚上，电视机旁多了台小小的音响，样式有些陈旧，音质却相当好，不用说又是郑绍棠从哪里弄回来进行再加工的。
星期五，一台全新的电动按摩椅出现在沙发旁。郑绍棠说是他去商场买东西，抽奖得来的，本来还有其它电视之类的奖品可供选择，不过想到周俊每天上班辛苦，所以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
这孩子还真把这裡当成自己的家了，他工作三年所置办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郑绍棠一星期弄回来的多。周俊想，照这种情况发展，下星期就算家裡出现整套家庭剧院，他都不会吃惊。
週末双休。
周俊想买只手机，顺便也给郑绍棠买一隻。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手机还真不方便，买只功能简单的应该花不了很多钱，再顺便给郑绍棠买几件衣服，总不成老是穿他的，真不知这孩子怎麼想的，每天一套的换著，穿得不亦乐乎。
可是有个很大的问题……
「想和我一起出去，就一定要先把头髮染回来！」
虽然同住了一个星期，彩虹鸡窝头周俊也看的顺眼了，但外面的人可不这麼想，大白天顶著个五顏六色的鸡窝出去，周俊可不想成為眾人瞩目的对象。
郑绍棠一听就跳了起来。
「大叔，你知不知道这种迷幻色调是今年最流行的，你自己老土也就罢了，不要把别人都想的和你一样古董好不好！」
「是不是最流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绝不会跟你这个彩虹鸡窝一起出去的！」周俊很坚持阵地。
郑绍棠闻言倒地不起。
「拜託，这叫水晶流彩，不是彩虹鸡窝。」
「我不管是水晶还是鸡窝，你马上给我打回原形！」
「大叔，我又不是狐狸精，怎麼打回原形？」
周俊本以為郑绍棠在这种形象问题上一定会寸土不让的，他心裡还盘算著要是实在不行，也只能由著他了，谁知郑绍棠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没再多说废话，他拿起剪刀，对著镜子三下五除二将头髮剪短了。
本来染色的部分已经留长，剪短之后，顏色就不太显眼了，最后郑绍棠让周俊帮他把后面的头髮修齐，问：「这样总行了吧？」
剪短头髮的郑绍棠显得很精神，周俊惊於他的美髮技术，愣了半天才说：「臭小子，手这麼巧，不要当米虫，去做美髮师算了。」
谁知郑绍棠撇撇嘴。
「我才懒得伺候人呢。」
以前是看著好玩，去美髮学院学过几天，不就是个很简单的套路外加个人创意嘛，真不知有些人干嘛要学上几年时间，不过要是俊俊喜欢，那以后就当他的专属美髮师好了。
週末的关係，商场裡比平日拥挤许多。两人来到三楼手机贩卖专柜，郑绍棠丢下一句要他全权做主的话，就跑到别处转悠去了，周俊给自己挑了个比较便宜的手机，心想像郑绍棠这样的年轻人拿太便宜的会觉得没面子，於是就替他选了个比较新的款式。
他完全没去想為何会為才相识一周的人买如此贵重的东西，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挑好手机，周俊用卡付了帐，然后就看到郑绍棠提著一个大塑胶袋跑过来。
这小子哪来的钱买东西？
看出他的疑惑，郑绍棠忙解释。
「不是买的，是那些促销小姐送的。」
周俊把那一大包东西接过来一看，裡面装著各种旅行装男式美容液、美髮液、防晒霜、香水，周俊看罢，不由得大叹英俊的好处多多，他逛了这麼多年商场，就从没得到过一份试用品。
周俊把新买的手机递给郑绍棠，谁知他选的是便宜的那款。
「我又不上班，要那麼好的手机干嘛？你要出去应酬，太便宜的会让人瞧不起，现在这个社会光有实力是不行的，还要靠包装。」
咦，还是个很节俭的米虫嘛。
买了手机后，周俊提出给郑绍棠买几件衣服，结果被他一口拒绝：「我喜欢穿俊的，反正俊的衣服那麼多，一个人也穿不过来。」
这叫什麼藉口？你喜欢归你喜欢，為什麼我的衣服多，就一定要给你穿？
周俊在心裡很不满的抗议，但想想这小鬼的脾气，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给我自己买几件总行吧？」
买给谁都一样，反正到最后还不是两个人轮著穿。
电梯裡的人太多，两人走楼梯来到一楼，走到拐弯处，几个年轻人跑过来，周俊躲闪不及被撞了一下，其中一人说声抱歉就匆匆跑了，他没在意，随口应了一声，郑绍棠却握了下他的手。
「俊，在这裡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就跑掉了。
周俊起初没在意，以為郑绍棠是去洗手间，就坐在拐角处的长椅上等他回来，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他返回，不禁有点著急。
这小子不会是又跑到促销专柜领东西去了吧，今天领到的已经够用好长时间了。
周俊顺著郑绍棠跑走的方向走过去，中途有洗手间，不过裡面没人，这边的柜檯较少，顾客并不多，如果小鬼从洗手间出来，他没理由看不到。
他走到商场尽头胡乱看了一下，也没有什麼促销专柜，却看到旁边的安全门，心裡一动，推门走了出去。
安全门外走出不远是片空地，右面不远处有道红砖砌的围墙，左面连著个狭长的胡同，这边好像还处於建筑施工阶段，四周僻静，空无一人。
周俊正要转身返回，忽听胡同裡传来郑绍棠的怒喝。
「不长眼的东西，我看你们还敢不敢再偷……」
这小鬼又在搞什麼？
周俊被那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忙跑了过去，只见几个少年被打得鼻青眼肿，横七竖八地歪倒在地上，正是刚才撞他的那几个人，郑绍棠则站在一边，手裡还拿了好几个钱包。
「怎麼回事？」
郑绍棠听到周俊的声音，转过身来。
「俊，你怎麼过来了？我要你等我的。」他扬扬手裡的钱包。「教训几个小贼，他们居然连你的钱包也敢偷。」
周俊这才发现自己的钱包也在郑绍棠的手裡，原来是刚才碰撞的时候被盗的，钱也罢了，钱包裡还有好多证件，要是一一补失的话会很麻烦，幸亏郑绍棠警觉。
不过一个对几个，这种事有多危险？而且这几个人哪个看起来都比小鬼健壮，他怎麼就不知為自己想想！
「这种事你交给商场的保安就好了，一个人逞什麼英雄？」周俊接过自己的钱包，又把郑绍棠扯过来前前后后检查了一下。
「有没有伤著哪儿？」
郑绍棠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拜託，是我打人。」
几个少年趁机爬起来想偷溜，周俊看到，忙喝住他们，又对郑绍棠说：「棠棠看著，我马上去叫保安！」
「俊，算了。」
「怎麼能算了？不能纵容这些蛀虫！」
周俊转身刚要离开，忽见一名少年猛地冲上来，寒光一闪，直奔郑绍棠的后身。
「棠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