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是约我出来,自己却迟到,该打!」坐在对面的男人笑道,露出颠倒眾生的笑容。
上天给予那个男人的,是丝毫不逊于骆晨曦的东西,英俊的外貌、精緻的五官,魅力横生的笑容。
两个同样俊美出色的男人坐在一起,互相辉映,美形到了极点。
「我请客总行了吧,夕海。」骆晨曦对自己的好友──林夕海笑道。
两人的结缘充满了戏剧性。
林夕海曾经是他的「金主」之一,知名跨国电子企业B&P的副总,曾经包养过他一段时间。
两人并没有实质性的肉体关係,只是假装彼此是恋人而已。自那后不久,林夕海终於苦尽甘来,和他深爱的对象冰释误会,而骆晨曦也在其中推了他们一把。
那是一段相当长时间的苦恋。
条件优异、长相俊美的林夕海,可谓天之骄子,要什么得不到,怎么看都不像是為情所苦的人,没想到他的情路却异常坎坷。所幸最终,云开雾散,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也替他开心。
「喝什么?」林夕海问他。
「拿铁。」
「两杯拿铁。」林夕海吩咐侍者道,然后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著他,「你最近的气色不错啊,春风得意,满脸 笑,碰到了什么好事?」
「有吗?」骆晨曦瞥了瞥他,微微挑眉,「明明自己才是一脸 笑的样子,每天晚上都过得很滋润吧,有被彭亦寒好好『疼爱』吧。」
彭亦寒,就是林夕海的同居恋人,和出色的他完全不相配,他只是个相貌平凡,甚至还有腿疾的普通男人。
林夕海顿时涨红了脸,瞪著他,活像一隻竖起毛的高贵波斯猫,「骆晨曦,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骆晨曦哈哈大笑,翘起二郎腿,「有什么好害羞的,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媒人嘛。」
呵呵,当初要不是他在海滩上,看到一脸寂寥的林夕海,就马上打电话给彭亦寒,他们能这么快复合?
「对了,说真的,我约你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请教一个问题。」骆晨曦收敛了嬉皮笑脸。
「什么问题?」林夕海也认真起来。
「你和那傢伙,一个晚上到底做几次?」
「噗」地一声,林夕海把口裡的咖啡全喷了出来,完全顾不上维繫其优雅的形象,「骆晨曦,你到底是来耍我还是寻开心的?」
「我说真的。」骆晨曦看上去倒的确不像在开玩笑,甚至还有烦恼的神情,「可恶,怎么都停不了,要了一次,还想再来一次,就像吃了春药一样,一沾到那傢伙的皮肤,就有中毒的感觉。我很迷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虽然我是牛郎没错,做爱就像吃饭一样寻常,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但自从和那傢伙在一起后,我的小弟弟每天都兴奋得不得了,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就要精尽人亡了。」
林夕海看著他,完美的唇角轻轻上扬,但笑不语。
「你干嘛这样看著我?」骆晨曦不爽极了。
「我一直在想,像你这样游戏人间的傢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认真起来,现在总算看到了。」
「切,那傢伙只是我的金主,是包养我的人,我才不会对他认真。」骆晨曦立即嗤之以鼻。
「既然这样,你又怎么会变成一夜七次郎?」林夕海反问道。
「因為他的皮肤好啊,身体柔韧度佳,小菊花又够热情,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嘛。」骆晨曦叫道。
隔壁邻座的几个人,都不禁回过头来看骆晨曦,后者则顶著一脸的懒洋洋,向眾人拋了一个杀伤力十足的桃花眼。
林夕海不禁尷尬地轻咳一声,和这种厚脸皮的傢伙出现在大庭广眾之下,看来真的需要不少勇气。
「你做牛郎这么久了,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所以我才会这么迷惑啊。」
「笨蛋,迷惑是因為你喜欢上那个人了。」林夕海忍不住骂他。
一向进退得宜、知情识趣的骆晨曦,居然也有这么不开窍的时候,难道真是当局者迷?
「什么?哈,不可能。」因為太好笑,所以骆晨曦当场笑了出来,「我是牛郎,牛郎不讲爱情。」
「可是,难道你不想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爱一个人的感觉?」林夕海看著他。
「这种感觉有什么好。」骆晨曦哼了一声,「分分合合我看得多了,感情是这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虚无縹緲,稍纵即逝,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枕头靠,我要它来做什么。」
「难道你就不想陪伴著一个人,安安静静看著他、守护著,即使不说话,也能感到无上的幸福?而一旦离开他的话,就像快要死去般难过?七情六欲,是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你再现实,也不可能活在无情的真空中。现在只是感到迷惑而已,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感到比迷惑更深刻一千倍的东西。」
「你可不要咒我。」骆晨曦笑道,内心却隐隐感到不安。
「我只是以自己的经验,给你几句忠告而已。」林夕海淡淡一笑。
骆晨曦沉默半晌,不甘心地问:「喂,你真觉得我喜欢上了那傢伙?」
「难道那人在你心裡,不是特别的存在吗?否则你又何必如此迷惑,為他大反常态?一向游戏人生、视感情為玩物的你,现在终於遭到报应了吧。不过,我可不会同情你,这是你该得的。」林夕海搅了搅咖啡,优雅地喝了一口。
这种「事不关已,高高掛起」的态度,还真让骆晨曦吐血,「你这傢伙,太无情了。」
面对他悲愤的指责,林夕海只是露出悠然悠哉的笑意。
◇◆◇
唉,找林夕海来排解心情,绝对是个错误!心情不但没有抒解开,反而更鬱闷了。
顶著一身酒气,头重脚轻地回到储维文的公寓,骆晨曦明知「门禁」时间早就过了,但不知怎的,一想到男人的脸,心裡就有些退缩。
这几天下来,身体是舒服了没错,但心情,却在经歷著前所未有的迷茫期。那种什么都不确定、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让一向游刃有餘的骆晨曦,感到不爽极了。
虽然刚才被林夕海一刺激,内心也隐隐猜到了答案,但若要真的面对,他现在还没有这个勇气。
很可笑吧,纵横花丛的他,居然也有迷途知返的一天。
打了个酒嗝,骆晨曦从裤袋中摸出钥匙,打开房门。
客厅裡一片漆黑,已近午夜,男人应该早睡了吧。他今天一大早就不知所踪,就算是去上班,也未免早了些,而且最近他看起来心事重重,不知在搞什么鬼。
摸索著去按开关,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就在此时,灯突然亮了。
一片明亮的客厅,储维文静静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著他,脸上有著浓浓的憔悴之色。
「呃……嘿嘿,你回来了……那个……」骆晨曦抓了抓头髮,期期艾艾道:「我只是和朋友一起去喝酒,没有到外面花心,你可不要误会。」
对方的表情阴沉如渊,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真的没有花心,你要不要脱衣服检查?」还以為他不相信他,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骆晨曦作势拉开外衣……
「不用了。」储维文淡淡地说。
「真的不用了?」
上次不过见到他和朱妍晴在一起,就瞬间狂性大发的男人,今天却平静得委实诡异。
「无所谓,你去找女人也好、男人也罢,都跟我没关係。我们之间结束了,拿起你的行李,走吧。」虽然表情没变,但储维文的眼中却充满了倦意,他指了指骆晨曦脚下的一堆东西。
什么!?
骆晨曦整个人呆住,愕然地看著自己脚下的几个行李包。
「為什么?」
「朱妍晴要结婚了,我们再没有继续的必要,结束吧。」
「什么?朱妍晴要结婚了?」
「没错,就在下个月。」
「我们……难道……就这样结束了?」骆晨曦舔了舔唇角,嗓子像是有把火在燃烧,烧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和男人之间,唯一的联繫就是朱妍晴。
现在她抽身而去,跳出游戏圈外,那这根系在他们之间的微薄连线,的确到了风一吹就断的地步。
这也是骆晨曦第一次惊觉,原来他和他之间,除了肉体关係外,就再没什么实质性的接触,而这种肉体关係实在太细微脆弱了,弱到即使他想留下点什么,都抓不住一丝幻影的地步。
所以,他只能这样站著,目瞪口呆、心急如焚,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长此以往累积的过於洒脱的傲慢、过於仰仗自己颠倒眾生的魅力和自信,终於到现在,尝到了苦不堪言的滋味。
「那你还想怎样?」储维文抬起头,疲倦地看著他。
「我……」骆晨曦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凝视著他,他也凝视著他。
四目相对,漆黑的瞳孔倒映著彼此,火苗乍现,却又被寒风吹熄,凝结成一片没有感情的苍漠。
那裡的温度,真令人不寒而慄。
骆晨曦下意识觉得冷。
储维文用手支著额头,缓缓道:「我们会在一起,是因為朱妍晴,现在她结婚了,难道我们还要继续这种可笑的关係?有任何意义吗?骆晨曦,寻找做爱的对象,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像我这样的男人,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怎么也无法止住全身即将垮掉般的疲倦感,从听到朱妍晴结婚的那一刻起,迄今為止支撑著他一路走来的力量,在瞬间被击溃成粉尘。
纵然曾经爱过又怎样?不过四年,她就决定忘记他,一想到这裡,储维文便觉得无法忍受。
他并不怪朱妍晴,谁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他只是害怕,怕自己变得和她一样,总有一天,会把这个叫「蒋思军」的名字,拋诸脑后,然而,世上所有人都忘掉他也无所谓,唯独他自己不可以!
他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生最深最痛也是最初的暗恋,这份感情从小就附存於他的血肉中,在懵懂初期就已深入骨髓,然而他害怕,怕不管想牢记他的愿望有多强烈,如果和眼前这个男人继续纠缠下去的话,也许总有一天,他会轻易忘了他,就像她一样。
他会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热情的耳鬢廝磨间,一天天忘情沉溺下去,他会渐渐忘了他的脸庞,忘了曾经深爱他的心情,也许最终,他会在他心裡,连一丝尘屑都不剩。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虽说是这样没错,但是……」
「一个月时间,正好,不多也不少。我的积蓄已经全部用完,而她也结婚了,找到了属於自己的幸福,一切都到此為止吧,包养结束了。」储维文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毅然站起来,把他的行李一件件往外拿。
骆晨曦呆呆的,跟在他后面,表情呈现一片痴呆的空白,和平时的洒脱判若两人。
「再见。」
对方平静地吐出这两个字,手一推,房门渐渐闔拢,男人苍白的脸庞一寸寸消失……
直到「砰」地一声传来,骆晨曦才彻底清醒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自己在做梦,他的确把他就像丢一袋垃圾一样,彻底丢弃了。
事实虽然难以接受,但,那的确是事实。
[发表时间:2008-4-5 17:41:03]
89413164
0 0 [9楼]
第九章
「混蛋!竟然敢甩我,老子还从来没被人甩过呢,居然把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可恶!」
拎著大包小包,像难民一样来到林夕海的豪华公寓中,满脸愤怒的骆晨曦就迫不及待开始了「控诉大会」。
「我有什么不好?我长得帅身材好床技一流一夜七次郎金枪不倒平时会打扫家务洗衣拖地勤劳能干上得厨房入得厅堂谈吐幽默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大方得体人见人爱……」
「好了好了。」懒懒倚在沙发上,林夕海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再废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林夕海,亏你还是我朋友。」骆晨曦怒了。
「哈,当初老神在在,一脸臭屁地说『牛郎不讲爱情』的傢伙是谁?」林夕海冷笑道。
「谁说我爱……」骆晨曦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瞪著眼,才叫了半句,就突然卡住。
「说啊,舌头被猫咬了?」林夕海斜睨著他。
「啊啊啊……」骆晨曦抓住柔软的靠垫,撅起屁股,像鸵鸟一样把整个人埋到沙发裡。
SHIT!他连连用头撞著靠垫,几乎有想拿根麵条来勒死自己的衝动。
「自作孽,不可活。」林夕海不禁摇摇头。
「他怎么了,没事吧?」彭亦寒端著一碟水果拼盘过来,一看到骆晨曦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
「别理他,自作自受。」林夕海把自己的恋人拉住,「不要在厨房裡忙来忙去了,来陪我坐一会儿。」
彭亦寒温顺地坐在他旁边,林夕海立即靠过来,窝在他怀裡,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喂,晨曦在。」彭亦寒毕竟脸薄,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理他,不请自到的傢伙,明明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要死,却偏偏不肯承认,活该。」林夕海哼了一声,拉过彭亦寒的手臂,圈住自己,并把玩著对方宽厚的指节。
「你最近好象有点瘦了。」彭亦寒低下头,闻著他发间好闻的清香。
和自己深爱的恋人,歷尽波折后终於在一起,共同生活一年有餘,感情不见平淡,反而一天比一天浓烈。
幸福来之不易,他感激上天的恩赐,平凡又有腿疾的自己,竟然能得到如此出色耀眼的他。
他是他生命中的天使、他的珍宝。
「有吗?我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啊,你每天大鱼大虾的,拼命喂我,我会胖倒是真的。」
「我喜欢把你喂胖,抱起来软软的,不是很好吗?」彭亦寒笑道,收紧手臂,吻了吻他颈部柔嫩的肌肤。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不要在人家刚失恋心情正难过的时候,还一个劲卿卿我我!」骆晨曦爆发了,一把掀开靠垫跳了起来,向他俩怒目而视。
「你承认了吧,你终於承认了。」林夕海指著他叫道。
「是,承认又怎么样。虽然我以前从没想过会爱上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不过该来的,总有一天会来,我他妈认了!」骆晨曦一咬牙,豁出去了。
「他是男人?」林夕海吃了一惊。
「是啊,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
「我还以為你不是同性恋,最多只是双性恋而已。」
骆晨曦垮下肩膀,「反正对男人有感觉,就只有他一个,如果要说我是同性恋的话,我也认了。」
说罢,他站起来,掏出手机,翻到「朱妍晴」的号码,按了下去,并走到阳臺上……
他做事一向乾脆俐落,很少犹豫不决,一旦理清了自己的情绪,就勇往直前。不过,在跑去向男人坦承心意前,他必须搞清楚他和朱妍晴的真正关係。
这一团乱麻,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理顺过。
而事到如今,他也隐隐怀疑起当初的判断,储维文所爱的真是朱妍晴?还是……心裡另有他人?
「你说他们会顺利吗?」看著他的背影,彭亦寒问窝在自己怀中的恋人。
「一定会,就像我们一样。」林夕海笑著,拉下恋人的头,吻上了他男人味十足的嘴唇。
胸口荡漾开丝丝甜蜜,温柔的亲吻带来微醺的醉意,让人沉入梦一般美丽的幻境中。
◇◆◇
公寓内。
电视画面不断跳跃,传来喧哗的声音,似乎是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们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储维文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他乾脆把电视关掉,眼前的画面一片漆黑,而随之而来的沉默,却像雷雨前闷湿的天空,沉沉压下,让他坐卧难安。
於是他逃也似地站起来,到厨房,拿出咖啡机,又插上电水壶,弄得一阵乒乓作响,但末了,孤寂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