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兰丸立即安静下来,因为与织田信长这般亲密地贴在一块,他也清楚男人的身体在这时发生了什么变化,眼里的羞涩更是浓厚了。
「以后,就不会这么疼了。」织田信长轻笑着,他爱极了少年柔若无骨的身子与清澈如昔的眼眸,忍不住低头再吻了吻森兰丸光洁的额头。
明明有了这么亲密的关系,可是少年仍然这么纯洁无垢,如何能让他不去疼惜呢?
只是男人这个露骨的暗示,让少年的头垂得更是低了。
「现在,你这副漂亮的身体终于完整地接纳了我。」织田信长微笑道,也将下巴搁在了怀中人赤裸的纤细肩膀上面。
他很喜欢闻少年身上的味道,因为森兰丸那种淡淡地、幽幽地,似乎若有若无,颤悠悠地飘在空气里的清新味道,渗到他四肢百骸里时,会让他觉得所有的筋骨都松了一遍,非常舒爽。
「信长大人。」
虽已习惯了织田信长偶尔孩子气的动作,可是森兰丸每次遇到这种时候,仍然会轻声提醒男人注意他的动作。只是这一回,森兰丸的语声尤其柔软,心里也因织田信长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而感到暖暖的。
「阿兰,你就要像这样永远陪着我,这是我们的约定哦。」织田信长蹭着森兰丸肩上的肌肤抬起头来时,突然收敛了笑容,凝视少年的双眸正色说道。
约定吗?森兰丸用他以往的认真迎接织田信长催促的眼神;好半天,终于郑重地对着织田信长点了点头。
响应这个承诺的,是男人更加热烈的亲吻——
在这一刻,他们二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半生与灵魂。
注三:鹿威#(##%$#),日本庭院里常用的一个装饰物,将水流入竹筒,竹筒达一定水量和重量时,竹筒会下压而撞击到石头发出声响以玩赏其音之物。
第十章
秋去春来,森兰丸侍奉在织田信长身边又过了一年了。此刻与男人相处得更加亲密的少年,已经不再对心爱之人的放浪行为感到拘束,不过偶尔仍会对身边亲近之人的取笑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啪!」
双柄木刀重重撞击在一块,发出的声响拉回森兰丸游走的神思。
「兰丸,你就不能再专心一点吗?」
松千代抱怨着提刀再次冲过来,森兰丸不退反进,灵巧地切到他的身旁,毫不犹豫地伸腕、出刀。
松千代眼见着这一击势大力重,慌忙中只得松手弃刀,木刀掉在庭院的地面上时,他也只好微笑着认输。
「没想到你就连走神也可以战胜我啊,兰丸,这也太伤人的自尊了吧?」输掉的那一位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松千代,你还需要继续磨练哦。」森兰丸微笑响应好友的戏言。
在屋内看着他们练习的织田信长与阿锅之方见此,也不由得会心轻笑,吩咐两名少年快些回到屋里来。
「殿下到现在仍然没有为兰丸举行冠礼,还是舍不得剪掉他那一头青丝美发吧?」森兰丸与松千代进来时,阿锅之方在帘子后面轻笑着问道。
「难道妳不觉得阿兰保持现状很好吗?」织田信长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地看着坐到他身旁来的森兰丸笑了笑。
少年垂下了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行成人礼的日子又要往后推迟了,可是现在他早已不是孩子了,真不知道这个男人还要在这件事上固执多久?
然而一抬头,看到织田信长眼中盈满对他的宠溺与温柔,森兰丸请求剪发的话便在嘴里打转,再也说不出口了。
眼见他二人这般情形,阿锅之方正欲接着打趣,可是北村信雄却前来求见,她也只好暂且打住话头。
织田信长见此情形,便令森兰丸将自己儿子带至天守阁。
原来这一年三月,明智光秀奉织田信长的命令讨伐波多野家,他为了劝降对方,便将自己的母亲送为人质,希望波多野军有感其诚而选择投降。
「如今波多野军似乎也有所心动,答应向父亲大人投诚。」北村信雄低声说道:「可是我却认为波多野方面不会这么轻易退让。」
「出兵波多野!」织田信长想也没想,便下达了命令。
森兰丸听到这个命令,不禁动容,他飞快抬头望向织田信长,却看到这个男人含笑凝视着他。
「我可没有忘记,波多野家的人也曾经伤过我的阿兰。」织田信长漫不经心地掀起嘴角:「所以如今正好与他们算这笔帐。」
「信长大人,请您三思。」森兰丸有些担心,他可不愿明智光秀的母亲因织田信长的坚持开战而死亡,那样必定会引来明智光秀对男人的怀恨。尽管他明白心爱的人毫不惧怕,可是若为他招来不必要的怨恨,那就太不应该了。
「我原本也没有打算接受他们的投降。」织田信长看着森兰丸双眉微拧的神情,心中就是爱少年这副为他忧心忡忡的模样。
但他也知若逗弄下去,森兰丸一定会更为焦急,所以难得好心地说了实话:「养一只随时会咬主人的狗在身边,这样的事,阿兰也不会做吧。」
「信长大人,您如果拒绝波多野家的投降,那岂不就会让……」
「阿兰,你真的是太善良了。难道你认为明智光秀真的会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送去敌人的城池吗?」织田信长轻轻摆手阻止森兰丸往下说。
「父亲大人,您的意思是明智光秀会找人代替他的母亲?」北村信雄皱起眉,「那他为何对外宣称作为人质的是自己的母亲呢?」
「据我所知,明智光秀的母亲身边,有一位与她长得非常相像的侍女。」织田信长淡淡开口:「说不定被送到波多野的女人,就是这位侍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北村信雄怒道:「难道当我们的眼睛和耳朵全部都坏掉了?或是他想愚弄我们?」
「信雄公子,主公当初下令的时候便说过一定要以武力拿下波多野,因为我们都知道波多野军不会真心降伏,若然收下他们的军力,日后定会生出事端。」森兰丸解释:「我想明智光秀当然明白主公攻取波多野的决心。」
「那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有明白吗?明明知道我不会接受对方的投诚,却仍将自己的『母亲』送入虎口。」
织田信长淡淡地开口:「到时,如果那名女子因为我的拒绝而被波多野方面杀害,那么日后战事结束论到战功的时候,他自然就会比别的人多出几倍。」
「原来如此。」北村信雄恍然大悟,继而低头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为什么要生气呢?难道你以为我的武将都会像阿兰这样,不计回报地向我尽忠效劳吗?」织田信长微笑着望向看着他的森兰丸,不由自主伸手而出,轻轻抚摸着少年娇嫩的面容。
森兰丸并没有说话,只是听到男人毫不掩饰的赞美时,眼里的无奈和笑意又多了几分。
「明智光秀那家伙以前并不喜欢来这一套,最近他的举止似乎有些反常吶。」织田信长自语着,收回流恋在森兰丸美丽脸颊边的手掌,昂首思索。
「不管如何,如今明智光秀讨伐波多野也的确费了些心力,所以这笔战功是要记在他头上的。」
「父亲大人,你何时变得这么在意他人的心意?」北村信雄不快地嘟囔着。
「信雄公子,主公这般决定自有他的道理。」森兰丸看着神态自若的织田信长,侧首对身旁的北村信雄轻声说道:「我们只需要服从他的命令就可以了。」
「我知道,可是一想到这其中的缘由,心里就忍不住有火。」北村信雄低声说道。
织田信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吩咐他随时做好开仗的准备。
「阿兰可知道,我为什么这次容忍有人在我面前玩这种花样吗?」织田信长偏头问身边心爱的少年。
「我想,信长大人心里原本就想好在战事之后,赏赐给明智阁下什么东西了吧?所以这回也不是对他的让步。」森兰丸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因为这也是织田信长让他讲述的。
「而且信长大人既然连对方母亲身边有什么人都相当清楚,相信您也知道其实明智阁下目前并没有谋反的迹象。再加上,明年信长大人攻打石山本愿寺时,需要调动明智阁下的兵力,所以我认为您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亏待您的部将!」
「阿兰,如果信雄的脑子有你一半好使,我想我也不会感叹为何频频将战事交给明智光秀等诸位家臣了。」织田信长说着,按着以往的习惯将森兰丸捞进了怀里。
「若不是舍不得你受伤,相信你将会是我最得力的武将吧。」
森兰丸眼见北村信雄不服气地偏头看了他一眼,知道对方不好意思挑衅在织田信长怀里的自己,一时间,不由得对北村信雄孩子气的动作暗自感到有些好笑。
「那就这么办吧,信雄你管好自己的领地,不要妄自发动战争就好。」织田信长淡淡开口。
「是。」北村信雄领命后,见织田信长已生遣退之意便告辞了。
望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森兰丸想到长年难见一面的兄长,忍不住轻声叹息着,但织田信长温柔的关怀立刻打消了他的怅惘。
随后的战事便如他二人预料般地进行着,波多野军因织田信长拒绝其投降而杀害了明智光秀的「母亲」;而次年三月的时候,织田信长利用天皇的敕令与强大的武力,逼本愿寺放弃了长久的抵抗,漂亮地结束了石山会战。
由于明智光秀在这场战役中战功显赫,再加上在波多野战事中的重大「牺牲」,最终他如愿得到了织田信长赏赐的龟山城,再一次扩张了领地。
替织田信长传达封赏的命令时,森兰丸突然想到一年前男人曾经感叹的话语,他心中不禁微恸。现在才明白织田信长当时那句赞叹自己忠诚而不求回报的话语,并非只是自嘲说笑。
因为一直以来,织田信长都是那么霸气、那么勇猛,所以世人皆认为他是个铁石心肠又冷酷无情的男人。可是旁人只会在背地里偷偷斥责织田信长毫无仁心,却没有去深思又有谁是真心真意为男人着想的呢?
如果不是用真心去换得真心,那么他们又凭什么指责织田信长没有善待过天下人呢?又为什么硬要向这个其实非常寂寞的男人索要仁慈与爱惜呢?
看着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而向他回望过来的男人,森兰丸报以最为恬静温柔的微笑。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一直陪在织田信长身边,男人向他索取的关怀与爱,他绝也不会吝啬给予——只要,那是心爱的人真心需要的东西!
在本愿寺被迫降于织田信长之后两年,织田信长的劲敌武田家也跟着被男人与其友军连手灭亡了,如今能与织田信长的军队正面抗衡的大名,也仅有西国的毛利家与越后的上衫氏了。
在此期间,森兰丸便如他两年前在心中暗自发誓的那样:一直跟随在织田信长身旁,尽职尽责地为心爱的人打理诸多杂务;他二人的感情却更是深厚,直让身边看着的人也感到羡慕不已。
这一年的夏季比前些年热了许多,才刚进入初夏,空气里传来的风却都带有一股闷热的味道,阳光从上午便开始毒辣起来,晒得人终日恹恹地,做什么事也没多大精神。
然而织田信长却斗志满满,如今他找到此生的挚爱森兰丸,又频频击败对手,其势力强大得惊人,似乎就快要实现他立志以武力统一天下的理想。
再加上荒木村重如今在毛利家避难,大概是无法忘掉彻底输掉争夺森兰丸的心志,还有惦念着因为他而死去的人,这个男人削发出家,修身养性,终日品茶为乐,早已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和斗志。
所以在这个时刻,织田信长更是加强对宿敌毛利家的进攻,希望可以早些将其收伏。
他派出重臣羽柴秀吉对抗毛利,因其久未能攻破高松城,便按捺不住,亲自带着亲近的一百多名侍卫去了京都,准备让明智光秀派兵增援羽柴秀吉。
可是森兰丸却明白,织田信长轻装出行实则是为了与他一块出游,因为这样的命令男人大可传信给明智光秀,但织田信长却选择这种方式。
很明显,这是前些日子男人在感叹,没有机会好好与自己结伴游玩所遗留的后果。
无可奈何地看着浅笑晏晏的织田信长,森兰丸心中虽然清楚男人的目的,可是仍服从他的决定。
因为他最重要的时光都在安土城里度过,极少外出,所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森兰丸尽管觉得织田信长的行为微有不妥,却也没有谏言阻止。
赶到京都的这一晚,织田信长并没有住在明智光秀为他准备的住所,而驻扎在了本能寺。
「阿兰,觉得这里的风景如何?」
织田信长穿着宽松的衣衫,懒散地靠着墙壁坐在榻榻米上,抬眼询问悄然进屋的森兰丸,顺手提起执在右手里的酒壶,慢慢给握在左手里的小酒盅盛满了美酒。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屋外的树叶尖儿在明媚的月光下反射着浅浅的光晕,微风吹过时,墙内的枝叶丰姿地沙沙招摇着,让这间寺院顿时显得十分凉爽。
「很是安静。」森兰丸同样一袭轻便的单衣,肩下隐隐露出的锁骨落在男人眼中,更显纤细。
「回去也修筑一间这样的寺院吧?」织田信长勾手示意森兰丸来到他的身旁。
少年依偎到织田信长的身旁,男人也立即放下酒壶,用空出的那只手抬起了少年的下巴,然后将手里的酒盅递到了森兰丸红润的唇边,而少年也立即会意地张口咽下男人慢慢喂进来的酒水。
放下酒盅时,织田信长靠过去舔去了沾在森兰丸嘴角的酒渍,而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让少年身不由己地依在他的颈边。
听着森兰丸近在咫尺的轻轻呼吸声,织田信长忍不住张臂将他揉进怀中,好像丝毫不觉得他们二人这样的搂抱,会让四周的温度更加炽热。
「等这里的事结束,我们便回安土城。」
织田信长抚摸着森兰丸脑后漆黑的发丝,亲了亲他的耳朵柔声说道:「以后的每一日,乃至生生世世,我们都这样度过吧。」
「我真的会与信长大人在来世再相见么?」森兰丸缩在织田信长的怀里,在强劲的双臂间昂起头来,望着男人那俊美如昔的脸庞喃喃自语。
「那是当然,我不是说过的吗?无论经过多少世的轮回,我也会来到你的身边,好好保护你。」男人微笑:「我们相遇那一世,我会用我的身体,带着与众不同的鲜明标记来寻找你,让你一眼便可以将我认出来。」
还能说什么呢?只要这个男人所去的地方,他都必定会跟随!所以不管转生多少次,森兰丸也相信他一定会与织田信长相遇、相知并且相爱。
少年不由得想到了困扰他多年的难题,现在也全部迎刃而解了——只要在织田信长身边,那么他便可以得到永恒不变的东西,那便是爱情。
在这一刻,浸在温暖情欲中的男人与少年天真的认为,他们能够像这样,永远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迎接以后的每一个夕阳与日落。
——全文完——
现世篇——
请你相信……
我们相遇那一世,我会用我的身体,带着与众不同的鲜明标记来寻找你,让你一眼便可以将我认出来。
浅浅地惊呼着,他从梦境中惊醒。
揉着微疼的额角走入了盥洗室,借着清晨淡淡的阳光,他在一扇明亮的镜前站定。
是谁?这么多年来一直出现在他的梦中,对他说着这样带着诀别却又充满希望的话?让他的心都随着那人的叮咛而隐隐悲伤。
实在不明白这个从出生到现在的梦,为何竟整整缠绕他十五年?
今天是步入高中的第一日,原以为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却好像仍未能逃出这个梦魇。
镜中出现的少年黑发雪肤,高鼻薄唇,眼神清澈而锐利,这样的容颜让他不禁想到双亲的抱怨:不明白为何幼年时那般可爱的他,长大了却变得像块千年难以融化的冰石?
难道,是因为没有记起梦中出现的人而不开心?
或许,是太过头疼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的悲哀,他才变得如今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