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夏:“……”
刘夏的桌面……还真的是最乱的一个。两个已经拆封的快递盒堆在角落里,电脑架在散热器上被推至书桌的最里侧,水杯,试卷,杂志……几乎没有一点空处。
戚年支着下巴,一脚撑着地滚着椅子上的滑轮,一手撑在扶手上,唉声叹气。
第一次来生化院的实验室,她的心情却很是沉重啊。
刘夏问了李越后,就把戚年带到了试验区。正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什么“没戴手套就别碰任何东西”“人也不要靠在实验台上”,听得戚年直保证:“我一定站得远远的,跟木头一样。”
结果刚踏入实验区……
就看到了正在指导学生做实验的纪言信。
他穿着白大褂,纽扣扣得一丝不苟,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双手俯撑在桌面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显示的数据。
“纪教授。”他身后,有个个子瘦高的男生正拿着文件朝他走来。
听见有人叫他,纪言信转头看去时,那清冷的目光掠过,不经意地扫到站在不远处的戚年时,蓦然停了一瞬。
戚年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紧张地看着他。
不会……被轰出去吧……
纪言信缓缓站直身体,脸色微沉,压低声音问道:“谁的家属?”
“这里,不可以进来。”
他的目光冷冷的,丝毫不带一点情绪,却犹如实质一般,落在戚年的脸上,那接触面一阵滚烫。
戚年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来看他的?
就算这是实话也不能说啊,说完就会被扔出去,完全不用质疑。
她正努力地找借口,还没想好,刘夏已经尴尬地举起手来:“老师,是我带来的。”
纪言信侧目看了她一眼。
眼风凛冽,暗压了几分谴责。
刘夏一个哆嗦,哪还敢再多说半句,低头装死。
“这里在做实验。”纪言信一手撑在桌沿,往后靠在桌前,一手接过那个定在他几步外的男生他手里的数据,漫不经心的,却又不近人情地:“如果等人请去生活区,再有下一次随意带不相关的人来实验区,我不介意让你们长点记性。”
这明显的不客气,让整个实验室像是瞬间冻结了一样,鸦雀无声。
戚年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欣赏他好听的声音。
清润,沉穆。
最后那句渐渐低下去,只余一个尾音时,淡淡瞥向她的那一眼,更是让她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
不觉得疼,反而麻酥酥的。
完了完了……
她竟然丝毫不介意他刚才对她下得逐客令,只想死皮赖脸地再待一会。
“老师。”李越赶紧解释:“戚同学就是我前两天跟你说的,对我们专业非常感兴趣的那个……”
纪言信的目光从数据上移开,看向身侧的李越:“嗯?”
李越指了指戚年:“就是她。”
戚年还没明白李越这含糊其辞里说的人是不是她,纪言信已经顺着李越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面无波澜地打量了她一眼:“你们出去等我。”
——
等纪言信的这会功夫,李越简单地把今天让她过来的来意说了一遍。
前两天戚年顺口一提,想把生化院的日常画成萌萌的漫画连载。但实验室到底是“军事要地”,没有获得纪言信的首肯,并不方便。
正好大家一起在忙讲座的会场布置,李越就顺口和纪言信提了。
纪言信的反应在李越看来,还是挺感兴趣的。
纪言信过来时,白大褂已经脱了下来,挽在手弯处。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下雨的缘故,戚年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被雨水浸润的清凉感。
“纪老师。”李越站直身体。
“嗯。”纪言信摘下眼镜,看向他:“说吧。”
李越眨了眨眼,卖萌:“具体事项我已经报告过了,就看老师你准不准了。”
纪言信把金丝框的镜架折起,修长的手指从镜片上擦过,淡淡地说:“对生化院感兴趣?”
他的话题突然转到了戚年的身上,后者怔了一下,这才回答:“嗯,感兴趣!”
纪言信抬眼,微凉的眼神盯住她,继续问:“那你对生化院有多少的了解?”
他的语气还算温和,可光是眼神给的余威就让戚年忍不住心虚起来,连带着回答问题的声音都弱了几分:“不多……就一点点。”
“一点点。”纪言信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有了几分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凉凉的,并不友善:“一点点是多少?”
李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总有种戚年被他当成不听课的学生,单独在课后拎出来抽问的错觉。
最糟糕的是,这个倒霉的学生,连表面功夫都没有做。
“既然这样……”纪言信缓缓开口。
“我研究过课表!”戚年打断他的话,见他微皱起眉,又缩了缩脖子,放低了声音:“我的专业课和生化院的不冲突,从明天开始我就来听课。纪老师,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来上课?”纪言信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戚年坚定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暗爽。
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听课,还愁不能近水楼台先得美人吗!
纪言信把眼镜收起来,挽在手弯处的白大褂被他挂在衣架上。做完这些,他用余光瞥了戚年一眼,一瞬的思量:“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的课向来爆满,甚至有不少和生物化学研究完全不沾边的学生,都会次次签到。她要来听课,的确是没有理由可以拒绝。
戚年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生怕此刻会泄露内心的狂喜,忙低下头,咬着唇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谢谢老师。”
全程围观了戚年所有小动作的李越,在一旁无奈地抽了抽唇角。
他几乎可以预见不远的将来,生化院鸡飞狗跳的场景……
“李越。”
李越正走神,听纪言信叫他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回答:“嗯?纪老师。”
纪言信敛眉,说:“明天讲座,你和刘夏辛苦点,早点过来。”
李越点头应下,等目送纪言信走远了,这才睨着戚年道:“听见了?明天早点。”
戚年:“……”
第四章
第四章
戚年一大早就赶校车到了生化院。
让戚年意外的是,这次主讲的竟然不是纪言信,而是他的一位朋友。
刘夏也忍不住犯嘀咕:“其实我也更想听纪老师主持啊,但讲座设立之初我就知道他只是负责……”顿了顿,她又压低声音提供情报:“纪老师最近课比较多,嗓子有些不太好。”
戚年正在买早点,往备忘录上摘完重点,边拿出钱包付钱:“那今天,纪老师会在会场吗?”
刘夏“嗯”了一声,吞下一口烧麦:“纪老师不止教学工作严谨,平日也是这样,他让我和李越早点来,他肯定也不会晚,你……”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刘夏瞪着手机,怒了:“居然敢挂我电话!”
戚年心虚地挂断电话,默默地从纪言信的手里接过掉落在地上的钱包,被他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僵硬地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纪……纪老师。”
“嗯。”纪言信微眯了一下眼,视线从她有些慌张的脸上移到她手里小小的那本备忘录上。
字写得不大,一行字他只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戚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手忙脚乱地把备忘录塞进口袋里。
“写的什么?”他问。
戚年摇摇头:“没什么。”
话落,戚年又立刻“翻口供”:“记账!账目的明细。”
纪言信没有追问,只是转过身,跟老板要了两笼小笼包子。
戚年站在窗口等着自己还在蒸笼里的汤包,看老板麻利地把小笼包递给他:“七宝怎么没来啊。”
“下雨天不方便。”纪言信接过来,微压了一下唇角:“所以我来打包带回去。”
老板大声笑起来:“那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七宝等急了。”
纪言信没回答,拿起伞要离开时,似乎才想起还有她的存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轻颔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戚年从刚才听到“七宝”的名字起就一肚子的话想和纪言信搭讪,偏偏他总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她连开口都需要鼓足十分勇气。
犹豫了几次,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你的汤包好了。”
戚年所有的勇气都被瞬间打得零散,她转身接过汤包,等匆匆地回头看去时,纪言信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戚年沮丧地收回目光,盯着手里的汤包出神。
——
戚年到会场时,李越和刘夏已经先来了。
刘夏正在准备表格,也顾不上先找戚年算挂电话的帐,把笔往她手里一塞:“等会帮忙统计一下人数啊,我去帮越哥。”
戚年猝不及防地被委于重任,还来不及小小地反抗下,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进场。
戚年一边转着笔记载人数,一边留意着纪言信有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