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陈轻辰对他腻歪极了,一把推开孙耀南的手。
孙耀南松开手,看着陈轻辰的脸发怔,神情中带着不解:
“我只是不想你在外面受苦。”
他这样说,令陈轻辰身心俱疲,头一次感到两个人缺乏沟通,以至于话都说不到一起:
“耀南,我没有在外面,这里是我的家。我们已经分开了,我想开始自己的生活。”
孙耀南愣住,像是不能理解“我家”和“外面”什么关系。他看起来痛苦极了,眼眶微微发红,终
让陈轻辰不忍心看下去。
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呢?他们两个人,不应该这样啊。
相对无言片刻,孙耀南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平静的表情问道:
“轻辰,你是不是对那个男公关动心了?”
“胡说什么?”陈轻辰心中一乱,面上也带上了窘迫之色。想他一把年纪,还谈什么动心不动心,
平白笑掉人的大牙。
“轻辰,即使过了二十年,你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依然没变。”孙耀南喃喃道,“我变了很多,你还
是像当初一样,除了爱上别人这一点。”
“你闭嘴!”陈轻辰气急败坏,“滚出去!不要在我家里胡言乱语!”
他把孙耀南拉起来,推着他往外走,心里却一团乱麻,像是被人戳中了不可言说的龌龊心思。
陈轻辰只顾恼羞成怒,忽视了孙耀南今天的异常,不提防腹部一凉,他震惊地低头看去,看见一把
水果刀插进了他的肚子——今天早上许翰谦还用它为自己削了一个苹果。
顺着小刀望上去,是一双熟悉至极的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结婚时交换的戒指,此刻那圈素白却
显得那么刺目。
他的耳边恍惚响起十年前戴上戒指的时候,孙耀南对牧师说的话:
“我愿意接纳陈轻辰做我的伴侣,和他生活在一起。无论在什么环境,都愿意终生养他、爱惜他、
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不和其他人发生感情。”
孙耀南终于彻底打破了所有的誓言。
陈轻辰不可置信地望着孙耀南,对方冷漠地回望他,让他不觉得疼,只觉得冷。金属刀刃的寒气顺
着肌肤和血管流入他的身体,冻得他四肢百骸都是僵硬的。
“孙耀南,”他落下泪来,“二十年……”
“对啊,都已经二十年了,”孙耀南冷静地附和他,“你要么为我而死,要么因我而活,不该有其
他的选择。”
说完他抽出了刀子,高高扬起,镇定地像个变态杀人狂:
“我不想这样,可是你快要爱上别人,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那只手狠狠扎了下去,却被另一个人一把握住,鲜血当时就涌了出来。
“你他妈疯了!”是许翰谦赶了回来。他监工到一半,心里无端慌乱得厉害,索性提前回来了。
幸好提前回来。
被阻挡的孙耀南眯着眼睛看着许翰谦,像是在回忆他是谁,想起来后眼中就布满了杀意。
陈轻辰看他精神状态不对,捂着伤口一头撞翻了孙耀南,挡在许翰谦面前大吼道:
“快跑!他要攻击你!”
许翰谦哪里会听他的话,脱了自己的衬衫压住陈轻辰的伤口,急得眼睛都红了。然而那么深的伤口
,陈轻辰还是白血病,怎么止得住?血迹从衬衫中渗了出来,看得许翰谦手足无措。
孙耀南跌坐在沙发上,见他们两人一副亡命鸳鸯的样子,随手扔掉刀子,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嘿
嘿”笑了。笑了一阵,他又惊慌起来,掏出手机打了120。
生命力随着血液汩汩流出,带走了所有神智,陈轻辰很快陷入了昏迷。那是一片真正的黑暗,没有
半分光芒。
第24章
陈轻辰觉得身体很重,很疲惫,像是背着沉重的大山走了很多路,让他不得动弹。陈轻辰背着山走
了很久很久,终于醒悟到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撒手扔掉了。果然一下子轻松很多,他脚步轻快地
走着,越走越快,以至于奔跑了起来……
“医生!!医生他醒了!!”
陈轻辰费力的睁开眼,就看见一脸胡茬的许翰谦热泪盈眶望着自己,右手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许翰谦在自己脸颊上留下一个湿哒哒的吻,就被冲
进来的医生护士挤到了外边。陈轻辰心里好笑,来不及思考更多,再次疲惫地闭上双眼。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许翰谦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了。他握着陈轻辰的手,微笑着说:
“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也要去持刀行凶了。”
许翰谦眉头一皱,有气无力地呵斥道:
“别,说傻话。孙耀南呢?报警了吗?”
“报警?”许翰谦一愣,“报警的话……没关系吗?”
陈轻辰闭上眼睛,喃喃道:
“废话,他持凶器伤人,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用麻烦你们,我已经投案自首了。”
病房的门被打开,孙耀南脸色青白地站在门外,眼睛下是浓重的乌黑,好像吸毒过量的瘾君子。
陈轻辰很累,累得不想再思索他和孙耀南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不想看见那个曾经光鲜亮丽
的男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会令陈轻辰痛惜两人真心相对的那段时光。
陈轻辰以为自己足够病入膏肓,如今看来孙耀南才是更癫狂的那一个,只是压抑得足够完美,一朝
爆发也更为致命。
听闻是刑事案件,警察来得很快,被害人和加害者正好都在医院,连专程提取证据的工夫都省了。
孙耀南在被拷走之前一直站在病房外,死死地盯着陈轻辰和许翰谦。陈轻辰失血过多,虚弱得厉害
,醒了没有多久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正好错过孙耀南离开的那一幕。
这起案件情节清晰,证据确凿,被告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审判过程异常顺利,看在孙耀南有
自首和积极救助被害人的情节,最终以故意伤害判了四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两万元。
陈轻辰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身体的状态并不好。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点点小感染都会造成严重
的后果,不得不躺在医院里静养,整个过程都没有出席,连警方了解情况都是在病房里进行的。
最终孙耀南被判了多久,他其实根本不想知道。陈轻辰怎么都不能想象,他们两个人有一天会变成
这样。只要回想起孙耀南那天冷静偏执的脸,陈轻辰就感到浑身发抖。
判决结果出来没几天,医院里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许翰谦犹豫了很久,才让他和陈轻辰见面
。
“陈先生,我有些事想对你说。”
来人正是令他和孙耀南最终分手的陆文宇,原本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现在却看起来和孙耀南苍
白憔悴,不复初见时的骄傲清贵。
多么年轻、有活力的男孩子,出身豪门,名校毕业,在自家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要什么没有,怎
么就搅和在两个老不死的破事里了呢?陈轻辰原来非常羡慕这些男孩子,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些嫉妒,现
在却只觉得悲凉。陆文宇和孙耀南都是天之骄子,现在却比他这个普通人还要狼狈失落。
令三个人变成如今的样子,只能说那不是爱情。那是丑陋的占有欲和嫉妒心杂糅的产物,恣意狂妄
地长成一团有毒的荆棘,将困在其中的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因此,再怎么不喜欢他,陈轻辰依旧没有对陆文宇摆出难看的脸色。所谓的第三者,从来都不是一
个人就能当的,是以虽然不齿陆文宇的行为,陈轻辰也只是只是冲他点头,示意人就坐,看他要说什么
。
陆文宇没有坐,而是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轻轻说:
“耀文把大部分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包括他在公司的全部股份,文件都在这里面。”
陈轻辰吃惊,他是看着孙耀文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对方的财产多庞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可是
在一起的时候陈轻辰就没有贪图过孙耀文的钱,如今两人彻底决裂,更不会接受他的施舍。
守在一边的许翰谦脸色也不好,他瞪着陆文宇:
“我们不需要。”
陆文宇一直有些迟缓,他看了一会儿陈轻辰,才轻轻道:
“离婚协议书也在纸袋里,这些钱是他分割给你的财产。耀文是重大过错方,这些本来就该给你,
你不必有所介怀。
“况且我只是受他所托,如果你不接受,请亲自和他说。”
说完这些,陆文宇“嚯”地起身向外走出,许翰谦急忙抓起袋子跟上。陆文宇走到门口却停下脚步
,眼睛红红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陈轻辰:
“自从知道你不愿接受治疗,耀南就和我分手了。他找了很多医学专家,你却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耀南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也去看了心理医生,并非想要伤害你。”
听到这话,陈轻辰怔了一下,才勉强道:
“这话你应当在法庭上说,现在告诉我并没有用。”
“是他自己不愿,你要送他进监狱,他怎么会逃避,”陆文宇苦笑出来,表情滑稽,“谁都无法取
代你,却只有他自己不相信,现在也是自作自受。”
陈轻辰闭上眼没说话,不想再探讨这个话题。孙耀南的悔恨和自我惩罚与他全不相干,即使身陷囹
圄,也是他咎由自取。
陆文宇带着凄楚的笑,转身推门离开。许翰谦想要追上他还回纸袋,陈轻辰却长叹一声,叫住了他
:
“算了,他不会要的,留下来吧。”
许翰谦随手把牛皮纸袋扔在桌子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陈轻辰看着闷头生气的许翰谦,深深觉得自己花了一笔冤枉钱,惯得这小子忘了谁才是手掌经济大
权的人。他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道:
“翰谦,我渴了,去给我买瓶橙汁。”
“不去,”许翰谦眼睛都不抬一下,“我不在你身边,又从哪里跑出来个疯子捅你一刀怎么办?”
闹脾气的许翰谦有些难搞,陈轻辰想了想,认真对他说:
“翰谦,是你教我放下过去的,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只想珍惜未来的生活。谢谢你让我从仇恨
里挣脱出来,看见孙耀南,我才知道过去颓废的自己有多令人生厌。”
“你没有。”许翰谦迅速打断了陈轻辰,“你这样的人,痛苦到极致也只会自毁,哪里会去伤害别
人。”
陈轻辰默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对啊,所以……”
“所以什么?”许翰谦追问他。
“所以你去给我买橙汁吧。”
许翰谦瞪着陈轻辰,后者无辜地回望,最终许翰谦还是出去了,十分钟后拿着一盒橙汁走进病房。
陈轻辰喜笑颜开,正要伸手去接,许翰谦却在病床外一米外停住。他冷冷地撕下吸管,冷冷地扎进
盒子里,冷冷地喝光了一整盒橙汁,吸到最后还能听见管子发出“咻咻”的气流声,最终被许翰谦一把
捏扁扔进垃圾桶。
陈轻辰看着惨遭蹂躏的饮料盒缩缩脖子,知道许翰谦还在生气,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子蒙住头,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