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冰块儿,哼,谁想和你走的近啊。如果不是因为可怜你没有朋友,看你一个人太孤单,我才不会冒着被冻死的危险靠近你呢。
章角儿热情的性格,让她永远都活力满满。她是队里最活泼的,也是最能闹腾的。她更是唯一敢在独孤雪面前嬉闹的人,如果无视掉独孤雪冷冷不发一言的面孔的话,说不定她会更加肆无忌惮。
想着那个冰块脸,章角儿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咸城的主街道上。
独孤雪牵着马,侧立在一个馒头铺旁边。
章角儿左右看了看,没有别的路可走,她只能往前继续走。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和她打招呼,又害怕她像刚才那样无视自己,那样岂不是更难堪?
就这样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好了,反正那个冰块也不一定能看到自己。
章角儿将视线放在右边,放轻脚步,准备偷偷溜过去。
“章角儿。”
“有。”
唔,这该死的条件反射。都怪冰块,为什么要那么大声喊自己的名字,让她的身体不自觉的立正敬礼。
独孤雪走到章角儿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你是对我有不满吗?”
章角儿慌乱的摇头,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那为何路上看见我,不与我打招呼?”
章角儿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还真的是辩无可辩。只好闭上嘴巴,委屈的任队长大人发落。
独孤雪看见她心虚的不敢与自己对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更是冷了几分。
“我记得你家离咸城很远,大清早的不好好在军营里休息,你来这儿做什么?”
章角儿无语了,队长大人不要管太多哦。她在休息时间做什么,好像不需要向她报备吧。
“我来看望朋友。”
无奈的回答完独孤雪的问题,章角儿想要赶紧从她身边逃开。她一双杏眼似是蕴含着对自己的斥责,让章角儿莫名的想要逃避。
独孤雪微微沉思了一下,试探的问:“南陌生?”
章角儿老实的点头,这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独孤雪目送章角儿离开,在原地站了许久之后,翻身上马,朝章角儿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陌生……陌生……”
章角儿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遍了整个院子。
独孤雪一脸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在别人家大呼小叫的,也太不礼貌了吧。”
章角儿皱着眉,看着身旁的独孤雪,反击道:“你不请自来,才是没礼貌吧。”
独孤雪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对着章角儿的后脑勺使劲儿的挥舞着拳头。脚步却跟着她走进屋里,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坐在窗前,对着章角儿招招手,独孤雪便眼睁睁的看着章角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蹲在那个女子身边。
“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休假,想来看看陌生啊。”
章角儿的傻笑似是感染了南陌生,让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训练累吗?”
“不累。陌生,北岭的桃花快开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南陌生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微不可闻,消散在空气中变成虚无缥缈的音波。
门口站着的独孤雪终于再也站不住了,抓着门把的手指关节泛青。南陌生看向她时,独孤雪正兀自怨愤着,却在南陌生纯如稚子的眼神中顿时自惭形秽。即使身为情敌,南陌生也不是一个可以让人讨厌的人啊。
“你是角儿的队长?”
南陌生微笑着看着章角儿,等着她的介绍。虽然两人好像曾经有过匆匆见过一面了,但是却没有好好认识。看她的表情,似乎对角儿很在意呢。不然也不会一瞬不瞬的看着章角儿了,而且她好像把自己看成敌人了,南陌生努力释放善意,这姑娘和角儿挺配的,希望她们能有一个好结果。
章角儿扭头看了一眼独孤雪,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什么,南陌生宠溺的揉了揉章角儿的脑袋。
“今日天气不错,你既然来了,就陪我走走吧。”
南陌生正要起身,却被小木快一步拉住。
“主人,您的病还没好全,大夫说不能见风。”
南陌生无奈的看着小木,失落的看着窗外大好的阳光。
“可是天气真的很好啊……”
啊字拉得很长,小木差点心软了。可是想起那天从军营满身是血被抬回来的主人,小木便将心又硬了回去。
章角儿听到两人的言谈,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陌生看起来好好的,怎么会得病呢?
“不要急,只是旧疾复发,小木就是太紧张了,管来管去的都快成小管家婆了。”
南陌生笑着打趣小木,心内却是荒凉一片。
自己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恐怕会遭天谴吧?只是,当好奇的种子种下了,南陌生只想寻求一个答案。
那天南陌生看见了传说中的女将军,在木易面前,南陌生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意图,试着靠近她。
“你就是南陌生?”
木易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宽大的衣衫笼罩着她单薄的肩膀,若不是深知她的底细,木易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手里握着咸城大半工匠。连她这个将军都要向她借人,以解军械制造缺人监管的窘境。
“陌生见过将军。”
南陌生的声音细细柔柔的,破风划过,像一缕沾了蜂蜜的丝线。
木易久居军队,所见都是不拘小节作风豪爽之人,便是有那温婉内敛的女子,也不若南陌生这般自成一股惹人怜惜的气质。
“咳,今日招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南老板不必拘束。”
木易虽然讨厌与人客套,但是面对南陌生,她下意识的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
“将军称我陌生即可,将军位居咸城守将,所做定是为了咸城的安危。有用得上陌生的地方,陌生自当尽力。”
木易知道这些商人素来重利,定不会轻易妥协。她也准备好了若是南陌生太过分,她便以武力威胁,就不怕她不就范。再者说,咸城军防事关重大,作为咸城的商户,南陌生也有责任出点力气。
只是南陌生轻易的承诺仍旧让木易疑心,那些工匠可都是手艺人,南陌生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摇钱树被自己抢走,难道她真的心甘情愿。
若她真的如此深明大义,木易自是敬重她君子之风,若是她以此为要挟想要她这个将军为她谋些便宜,木易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南陌生。
“此时正值开春之际,西境今冬未见雪飘,想必今年收成定会不足。那些贪婪之徒若是觊觎我南国,则咸城首当其冲。我军中战士粮草充足,只是军械急待补充,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听说陌生那里聚集了大量的工匠,不知……可否请陌生借一二十人与我,待军事完成,定当原数奉还。”
南陌生来咸城已有月余,她见南风将建筑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便没有多加置喙。每日画着图纸,再命人照着描摹。那些精巧的木雕和繁复的花纹在南陌生的笔下,仿佛有了生命般,尤其是被一些能工巧匠原样制出后,更是栩栩如生。
咸城的富户争相改造,南风请示了南陌生后,招徕了大批工匠,才能保证工事按时完成。一时间,咸城方圆百里的工匠大都聚集到了南陌生的手下。也造成了木易想要大量修缮军械时,却发现无人可用。
迫不得已向商户低头,已是木易最大的底限了。也是看在南陌生是名女子,看起来没有商人那样的精明讨厌,便说了事情的缘由。若是来人是那贼眉鼠眼看起来就不讨喜的,木易即使落个官大欺民的恶名,也不会如此好言好语。
南陌生抬手恭敬道:“能为将军做事,是陌生的荣幸。我这里还有几幅机弩的草图,出自赵铭之手。将军若是用得着,也算陌生尽了点绵薄之力。”
赵铭是不世出的名匠,不知道南陌生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得到她的亲笔。
木易半信半疑的接过图纸,赵铭的名号她自是听过的。天下第一刺客手里的兵器便是出自赵铭的杰作,此人行踪不定,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虽然盛名在外,她却似乎浑不在意。偶尔有人打着她的幌子搞些噱头什么的,第二天便会莫名消失。此后世人对赵铭的名字便更加讳莫如深,如今南陌生竟然敢言之凿凿,想必不会有假。
“那本将军就代表咸城百姓谢过陌生了,以后陌生在咸城遇到什么难题尽管来找本将军。”
木易得了个大便宜,自然不会吝啬在言语上略施小惠。何况她对南陌生还挺有好感的,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任谁也不愿意为难她吧。
“恩。”
南陌生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要告辞,只是出口的话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
木易看她似乎很难受,佝偻着腰抚着胸口一脸痛苦的样子,慌忙给她倒了杯水。
南陌生摆摆手,忍着冲口而出的酸涩,艰难的说道:“我这是旧疾复发,将军不必惊慌。”
“你身上有药吗?”
“今日出门匆忙,忘记带了。将军莫急,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无事了……”
南陌生话音未落,胸口一阵闷痛,头也晕晕的。
“南陌生,你别死啊……”
这是南陌生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咸城故事(三)
第二十六章
再醒来时,南陌生发现自己身处一张床上。
床头趴着一个人,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吗?
“咳……咳……”
胸口仍旧钝钝的痛,喉头紧涩,这种恶心的感觉令人难以忍受。
木依在南陌生咳嗽时,终于醒了过来。木易军务繁重,她才被木易拽来照顾这个女孩儿。
“呀,你醒了?要喝水吗?”
南陌生虚弱的点点头,嘴角无力的扯起一抹笑容,接过木依递来的一杯水。
“这里是?”
“啊,你突然晕倒在地上,是易抱你到床上的。”
木依说完,眨着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南陌生低头看见自己身着内衣,原本穿的外衫不知所踪。
“我的衣服呢?”
“你吐了好多血在上面,脏了,我便帮你脱了放在桌子上了。唉……你要起来吗?你身体还很虚弱,要不要再躺会儿?”
“不用了。”
南陌生坚持要起来,木依只好扶着她,帮她穿上外衣。
“多谢,陌生出来时间久了,家里人会担心的,我先告辞了。麻烦你帮我和将军说一声。”
“是叫晴的吗……会牵挂你的那个人?”
鬼使神差的木依想起了南陌生昏迷时一直念叨的人名,南陌生的身体僵在门口,脚下如坠了千斤般难以移动。
“你怎么会知道晴……她……她……”
“因为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喊她的名字,她是你的……?”
“她只是我姐姐。”南陌生冲口而出这句话,回头看见木依错愕的张着嘴后,才后悔不已。
明明是自己占得先机,为什么只是听见别人口中说出她的名字,自己便控制不了自己了呢?
“对不起……”
南陌生道完歉,踉跄地逃出房间。留下木依,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
“依,站着做什么?南陌生呢?走了?”
木易从外面进来,便看见自己的小家伙不知道怎么了,眼神都有些飘散,问她话也不理人。真是,该好好□□□□了。
“易,那个南陌生……”
木依欲言又止,这样在背后议论别人好像不是太好。
“南陌生怎么了吗?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
“哦。”
“易,你说这个世上有和我们一样爱上自己的姐妹的吗?”
“傻瓜,即使没有人认同我们这样的感情,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的。”
“易,幸好我爱你你也爱我。不然,我该变得多惨啊。”
“依,我会为你守护出一片天的。不让你流一滴泪,失一滴血。”
南陌生再次鼓起勇气,去接近木易。
她渴望遇到和自己一样的人。在这孤独的荒漠中,她独自行走了太久。前路无绿洲,后面尽是漫天黄沙。南陌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她找不到答案,只能试着寻求一点帮助。
“易,坪谷的桃花开了。你带我去看吧。”
木依依偎着木易,缠着她要去看桃花。木易拿着兵书,目不斜视,费尽心思的在心里排兵布阵。木依嘟着小嘴,钻到木易手臂环绕中,一口咬在她的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