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牧旷达非常满意,“可有药能解?”
“冰蚕蜕,雪蛇丹。”武独答道,“两味药可解,黄纸反面,写着解药配置之法。”
牧旷达翻来覆去,将药方看了几次,眼中带着欣赏之意,缓缓点头,说:“果然名不虚传。”
武独没有说话,喝了那杯茶,牧旷达又说:“昨夜风急雨骤,睡得可还踏实?”
段岭听出那话里的弦外之音:牧旷达肯定知道了。郎俊侠猜到牧旷达知道,武独也知道牧旷达知道,只有牧旷达自己,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知道……
这弯弯绕绕,实在太费脑子,但幸而郎俊侠提醒了那一句,己方一下便从被动转为主动,也不知是祸是福。
昌流君眼里带着笑意,看段岭,段岭却没回过神来,心想多半又在幸灾乐祸了。
“昨夜往群芳阁去了一次。”武独随口道,“带小的去见见世面。”
“哦?”牧旷达倒是先笑了起来,说,“想必是玩得尽兴了。”
段岭心中打鼓,想起郎俊侠那句“若牧旷达问起,如实相告即可”,那一瞬间,脑海中转过好几个念头,豁然开朗——郎俊侠倒是非常聪明的,这么一来,就把主动权完全交给了武独。假太子欲招揽他,武独却身在敌方,先假意把这情报卖给牧旷达,换取牧旷达的信任,来日伺机而动,名为牧旷达门客,实则朝向太子与郎俊侠一方,成了双面间谍后,效果反而会更好。
当然,这种安排的方法只有对武独适用,只因他是性情中人。
“不甚尽兴。”武独答道,“往事甚多,思来想去,还须得给相爷一个交代。”
牧旷达沉默片刻,而后点点头,聪明人点到为止,说到这里显然就可以了。
“相爷为武独求情之恩,终日不敢忘。”武独最后说,“若无事,这就告退了。”
牧旷达却说:“且慢。”
武独正要起身,牧旷达却示意昌流君,昌流君从一侧取了一封信出来。
“说不得还要麻烦你一次。”牧旷达又说,“你且先看看这封信。”
段岭想看又不敢看,虽然十分好奇。
牧旷达朝他说:“王山,你既天天跟着少爷,虽非入我幕来,却也相去不远,大可不必如此谨言慎行,年轻人,该说的话也须得多说,莫要老气横秋的。”
段岭知道牧旷达明显是因武独的表态,将他也一并视作府上人了,忙恭敬答道:“是。”
武独拆开信,上头是一封军报,没有称谓,没有落款,记了一些军费开支证明,以及兵器库存、冬季的练兵计划,还有使用一万四千八百两白银,朝西凉购买大宛战马的进度汇报。
“看得出是谁的字不?”牧旷达问。
“边令白的字。”武独说,“潼关守将,关西招讨使。”
“不错。”牧旷达说。
段岭不知此人背景,是以不吭声,牧旷达突然让武独看一封信,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想派他去杀人?
“边令白从军十三载。”牧旷达说,“关东军出身,与辽国有过二十余场大小战役,各有胜负,耶律氏占领上梓之时,此人袭击辽军后方,建下军功。迁都后先是调任关东军统帅,七年前,与虎威将军韩滨联手,将军岭下反水,夺取先帝兵权。”
“杀?”武独随口道。
牧旷达没有说话,又喝了口茶,日光从他背后的窗格照进来。
“赵奎旧部。”牧旷达说,“先帝不计较,我不能不计较,此人与西凉勾结日久,扩军买马,私自增兵,你手里这封信,便是证据。上面是他秘密囤积军备,并贪污军费,与党项人换取战马的信件。”
“此人眼下不剪除,假以时日,只怕他拥兵自重,尾大不掉。”
涉及人命时,牧旷达向来是十分慎重的。
武独说:“知道了,这几日便出发。”
段岭心道这下要糟,你出发了,我怎么办?
牧旷达说:“除了杀他,你还得搜集他意图自立的罪状。”
武独略一皱眉,没有回答。
“武独。”牧旷达说,“你不能只会杀人。”
牧旷达起身,走到廊下,夏日微风吹过,风铃轻轻作响,武独说:“我见过一次边令白,此人野心很大。赵将军身死,我也难辞其咎,他不会与我和颜悦色相谈,未等坐下来,他就会拔刀子。”
“你不是会易容的吗?”昌流君突然说了句话。
武独答道:“易容仅限于潜伏,要搜集他勾结党项,意图自立的罪证,便须得与他接触,说话、动作,时间长了都瞒不过。”
牧旷达沉吟不语。
“还有一个办法。”武独说,“把他抓回来,具体审问,再交给相爷,是屈打成招,还是水落石出,便与我无关了。”
“不妥。”牧旷达缓缓摇头,说,“今上定会饶了此人性命,哪怕证据确凿,顶多也是充军发配,徒留给他一个再起之机。我要的是他无声无息,死在潼关下,而不是大张旗鼓地杀掉他,让他的军队哗变。”
“我去呢?”段岭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