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闫心不在焉地走过长廊,来到李衍秋的寝殿外,在殿外小声说了句:“四叔”。
李衍秋躺在榻上,咳了几声,说:“皇儿?进来吧。”
蔡闫进去,宫女便摆了碗酸梅汤。蔡闫正口渴,刚端起碗来,见李衍秋正看着他,便端着过去,问:“四叔喝点水不?”
李衍秋摇摇头,蔡闫便把碗放下了,想了想,还是吩咐人去打水给陛下喝。
李衍秋靠在床头,头发披散,嘴唇苍白,说:“方才四叔梦见你爹了。”
蔡闫说:“近日太热,四叔未曾睡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又快到他忌辰了。”李衍秋闭上双眼,喃喃道,“说些你爹的往事来听听,四叔想他了。”
蔡闫便拣着从前学剑的事说了几句,再瞎编了些,譬如李渐鸿带自己去买书册,选文房四宝,又带他去踏青。还有上京城中,不少人想把女儿说给他这个鳏夫一类的。
李衍秋只是安静地听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蔡闫说了一会儿,见李衍秋睡熟了,便上前将被子拉上些,盖住了他。
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件事——李衍秋系在脖颈上的那根红绳不在了。
“四叔?”蔡闫轻声道,伸手隔着单衣,碰了下李衍秋的胸膛,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玉璜已不知所踪。蔡闫带着疑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感觉不到李衍秋的气息。
他屈起手指,在李衍秋的鼻前试了试,李衍秋已停止了呼吸。
段岭正在院里头与武独挖梅子的核,挖出来以后将梅子肉扔到一个琉璃瓶里去,预备酿酒喝。
林运齐头发凌乱,显然是刚睡醒,匆匆进内院来,还险些绊了一跤,看着段岭。
“大人……”林运齐颤声道,“南方来了消息。”
“怎么了?”段岭擦着手,半晌不语。
林运齐道:“七日前……陛下驾崩了。”
段岭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呆呆站着。武独却答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这儿的官员都知道段岭承蒙天恩,得李衍秋宠爱,凡事送到朝廷,就没有不批的。林运齐猜测段岭听到消息,该当会有一场大哭,却没想到他只是站着,不住喘气。
“让你下去!”武独发火了,怒道,“站着做什么?”
林惊羽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人前脚刚走,武独才马上起身,抱住段岭,让他坐下。
“没死。”武独在他耳畔小声说,“别哭,都是假的,假的!”
段岭已听不进任何声音,武独又反复说了好几次,揉捏他的虎口穴,助他醒神,又说:“你四叔还在,只是演戏!别怕!”
段岭这才逐渐回过神来,感觉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心脏跳得他两眼发黑,差点就昏厥过去。
第198章 丧钟
“什么意思?”段岭颤声道,“你别吓我……武独,求你了。”
“这是陛下的计划。”武独附在段岭耳边,低声道,“七天前,你不是派人送信回江州了吗?那封信被我扣下来了。”
“什么?等等……”段岭忙回头按着武独的手臂,焦急道,“你别瞒我,都说清楚。”
“陛下早就怀疑牧旷达与边陲大将有勾结。”武独答道,“若是动了他,必将牵连出当年在将军岭下篡夺兵权、谋害先帝的韩滨与边令白。边令白已被咱们除掉了,现在还剩个韩滨,若他与牧旷达有信件往来,为求自保,牧旷达一旦被抄家,这人一定会反。”
“所以呢?”段岭忙又追问,“为什么说四叔驾崩了?”
“是假死。”武独解释道,“是我给他配的药,只要假死,陛下驾崩的消息传出以后,韩滨就会带兵赶回京城奔丧,姚复也会过去,到时候,必须把韩滨先除掉。”
段岭焦急问道:“你配的什么药?能解吗?”
“寂灭散。”武独答道,“就是你先前中过的那种毒药,乌洛侯穆知道解法。”
“谁给他解?”段岭忙又问道,“万一没人会解呢?”
“不会的。”武独说,“郑彦会解。”
“你为什么不早说?!”段岭的脾气瞬间就起来了,要推开武独,武独却紧紧地抱着他。
“放开我!”段岭的思绪一片混乱。
“我不放!你听我说!”武独注视着段岭。
段岭的气这才渐渐地平了下来,他简直心急如焚,喊道:“可他怎么能这样?!这是拿他自己的性命在赌!你怎么能听他的?!”
“陛下都准备好了!”武独说,“我哪里劝得住他?所以他不告诉你。”
段岭是唯一一个能制止李衍秋的人,这下他全明白了。
“不行,我得马上回江州去。”知道情况后,段岭只觉片刻都坐不住。
“那走吧。”武独无奈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什么?”段岭更难以置信,武独居然没有阻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