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来再战的三个男孩又扑上去,树袋熊一样挂在黑衣人身上,本想再次发动抖身功的黑衣人突然感觉腰部一阵尖锐的刺痛,低头一看,一个面色狰狞的小男孩目露凶光的看着他,手里半截铅笔上的血沾了小孩一手,另外半截在他腰里,血是他的血。
黑衣人不敢相信,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有本事伤到他,而且不是用刀,而是一支脆弱的铅笔。又惊又怒的他终于不再留手,甩开这群孩子对其他人下了命令。
打,不死就行。
这是一群有素质的绑匪,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们不想惹出多余的是非,原本对其他孩子没打算下手,可惜,绑匪被侮/辱了。
绑匪也是有自尊心的。
一群孩子被打得很惨,尤其池成勋,因为铅笔是他的,捅人的也是他。孟惊川和元熙被揍得面目全非,池成勋是半死不活,全身多处骨折,在医院躺了小半年时间才完全康复。
就算付出此等代价,他们也没能救下卓覃,眼睁睁的看着昏迷的好友被人带走,车子扬长而去留下一串灰尘,被打的时候都一声不吭的元熙,突然就毫无征兆的掉了眼泪,直直盯着灰尘的另一头。
那是池成勋唯一一次见到元熙流眼泪。
事后卓家出面救回卓覃,那几个匪徒据说下场很惨。卓覃说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池成勋总呵呵他一脸。所谓患难见真情,当初他们年纪小不懂后果,如果他们在成年之后相遇,恐怕未必会有这种奋不顾身的举动。时间就是这么巧,最合适的时候遇见合适的人,五个人成了莫逆之交。现在再发生这种事,池成勋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为手足之情。
现在,他的手足就坐在地上双手环膝,低着头哭。
“小熙……”
***
温庭带着严厉回到酒店,一路上严厉闭着眼睛不说话。肖恩默不作声的出了房门,留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剧组有差异待遇就不同,《金钱世界》剧组订的酒店比《Double》要好得多,一方面因为资金,另一方面,因为在法国的时候片场附近只有一个小镇,镇上条件有限。
严厉的房间和温庭的没有什么不同,米黄色调花纹壁纸带着淡淡的温馨感,住在这样的房间心情不会太糟糕。扶着严厉坐到床上,温庭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正好,明媚光色从窗户照进来。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温庭不由得眯了眯眼。
“能帮我拿点酒吗?”抬起一只手臂遮住阳光,现在的严厉不想太清醒。
“严姐,喝醉不能解决问题。”拧开一瓶纯净水递过去,“你需要的是休息,不是酒精。”
只露出下巴的严厉轻笑,从舌根开始苦味蔓延,没有接温庭递过来的水瓶:“喝水能去苦?”
“我不知道你和元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对你确实是不同的。”把水瓶放在床头柜子上,温庭坐到严厉腿边,看着对方微微惊讶的眼睛,认真的说:“这种事旁观者清,或许元哥自己也没意识到。”
元熙和卓覃他们的感情的确不一般,严厉和这些人相处起来会有微妙的差别待遇,朋友与挚友的等级放在那里,这点是必然。温庭是被元熙放在朋友位置,因此能确定,元熙对严厉定位是在朋友之上。
身处局外总能看的更清晰,换到自己身上就是一团乱麻,说易行难。
“你也能看的出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严厉觉得眼睛很酸,没有镜片遮挡的她像被摊开晒在光下的布,每条纹路都清晰可见,“可他看不出来。不对,他看出来了却当成没看见,我倒是希望他不知道。”
温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何劝起。他不知道两个人发生过什么,没有任何资格去评价或者建议。
“我没事。”严厉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所有情绪都化为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惊。
“拍完这部戏我就会回法国结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严姐。”温庭盯着严厉的眼睛,“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放弃自己的幸福,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事。”
严厉缓慢摇头,眼底平淡无波又坚定无比。
“我第一次看见元熙就明白,这个人会扰乱我的人生,他做到了。”
严厉永远忘不掉,当时偶然去看朋友的她会见到这样一个人。秋风徐徐碧空如洗,梧桐树下的容貌稚嫩的男人,神情专注而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廉价摄像机。那个牌子对严厉来说属于垃圾,对普通人来讲却是奢侈品。当时的严厉想笑,并且她也这么做了。如今再想起这个画面,严厉依旧觉得好笑,笑她自己太傻太天真。
一见钟情产生的概率太小,好巧不巧的被她遇到。
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相识,熟悉到无话不谈,每一次接触严厉都不能抑制喜悦,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和元熙像哥们似的相处。舍弃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带上厚厚的镜片来遮盖眼底的情绪,把女汉子演绎的淋漓尽致,小心翼翼的守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换来。
总以为时间可以磨灭一切感情,元熙的,或者她的。前者严厉赢,后者,输。
这么多年过去,提起那个名字就会变脸色,谈到未曾努力的遗憾会恼羞成怒,这个结果不必多说。
其实结局一开始就注定,她不过是用青春来换一堵南墙。如今墙碎了,头破血流的她也该醒了。
“元熙甘之如饴被个死人绑着,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庭的手指猛然握紧,一股凉意从脚尖开始,丝丝缕缕的在四肢百骸蔓延。温庭沉默很久,才轻轻的说,“逝者已矣,回忆没有感情。严姐,不要放弃你的心。”
“我没有放弃,是他放弃了我。”严厉苦笑,她最后一次回头,元熙目送她离开的表情有不舍和愧疚,身体还在以防备的姿态蜷起,那时候她突然明白,这个人什么都懂,却固执的守着自己的世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出现裂痕的时候会尽全力修补,而不是开始新的生活。哪怕她换多少装备充多少次电,也没办法冲出层层包围圈杀出一条血路。
“小温,我永远斗不过一个死人。”
这句话让温庭身子一震,就像被关在一口狭隘铜钟之内,有人在外拿着木棒猛力敲击,闷闷的钟声在回荡,耳畔是连绵不绝的回响。
“严姐……起码你还活着。”异常艰涩的说出这句话,反而换来严厉的一笑。
“不用劝我了。我为元熙付出的时间太多了,现在,也是时候做回严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