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格里拉大酒店浓重温馨的灯光下,封真穿着一身烟灰色大衣映入众人眼帘,以一种浅淡的色调攫住了许多人的视线。他像一曲优美的华尔兹,低调地融进人群里,而无论是摘下手上那双黑色镶毛边的皮手套,还是一颗颗地解开扣子脱外套,都透着一种华丽。浅淡微卷的发在散发耀眼的光泽,隆起的鼻梁洁白如玉雕,一双漆黑的眼睛在错落光影下闪出透亮明丽的色彩。
“小真越发体面漂亮了。”
这是许多亲戚聚会上听到耳朵能出茧的话。
封越大致能看出,他今日是刻意拾缀过的,这样的夸赞比以往更凶猛,他看着封真与七大姑八大姨一一招呼,从善如流,脑海里莫名蹦出“交际花”三个字来。不知道堂兄在生意场上,是否也常常靠脸吃饭。
心里有怨气,总不可能再看出他的好来。
但其实他知道,封真一点也不招人讨厌,他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会和封星开怀大笑,会毫无形象地逗弄封晴,还会和他寡言的非洲表哥暗流涌动地打嘴仗。
他不仅漂亮,还活泼有个性,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讨厌的事。
封晴“啊”了一声,冰凉的液体淋湿衣摆,渗透到皮肤,把封越从波涛汹涌的腹诽中拉回现实。
封晴吐了吐舌头,笑笑地看了看封越,“哥哥,对不起啦!”
又转过头看了看封真:“大哥,我不和你闹了,你看小哥哥脸都黑了。”
“本来就是,吃饭闹什么闹。”原本就很黑的表哥说。封越拿纸巾擦着衣摆,擦了一阵才发现给他递纸的是封真,他抬头,目光撞上他的,他发现自己有点不认识眼前的堂兄。
大概年纪大了一点,轮廓也变得深了。至少一年以前,他不会用这样成熟的目光看他。
“成俊,听说你工作有着落了?”另一边,封星他们聊着天,一点也没注意到封越和封真。
“嗯,年后可能要调去其他省的公安局。”“哇,是去做警察吗?”
“是电视里那种拆弹专家吗?”
“酷毙了!”…………封越一声不响地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掉饮料带来的黏腻感。
水龙头里流出热腾腾的水,因为人不多,洗手台上堪称干燥,他不无意外地看到封真走进来,脑海里很快联想到一些下流影视作品和三流漫画作品里的桥段。
封真走到他身边,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地笼罩了他。封越躲了躲,发现封真的表情一点都不下流。
他只是近距离地看着他,红润的唇微微抿着,眼睛让人联想到一种纯洁无害的生物——豚鹿,甚至带着一点点忧伤。
而下一刻,他猝不及防地被他吻住了唇。
封越惊地睁大了眼,根本来不及反应,没过多久,他放开他,封越瞬间扬起了手——“我是认真的。”封真淡淡地说。
封越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你怎么能……”在恍惚里他回过神,碍于亲戚朋友都在不远处,他放低了声音,压抑着气急败坏。
封真挨得他很近,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撩人的馨香,他修长温暖的指节压在他的手背上,一点一点地去勾他的手掌,要将他整只手握进手心。
他的气息柔和地拂着他的面颊,“既然你能接受男人,那么其他都不算什么。”
“……”
“越越……”他像在叹息。
“就算你不是我哥,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封越简直要替他着急,但话还是说出了口:“我觉得,如果没有叶谦,我会娶个女人过日子。不管是他没有出现,还是假如以后他会离开。”
封真有片刻不能回神。
隔间门忽的被打开,长相堪称漂亮的男人摊了摊手,笑容有种不怀好意的意味深长:“对不起先生们,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封真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而男人的目光在他二人脸上犹疑过后,就径直地走向洗手台洗手,他不在意他们长什么样,他只是在谈话中听到了叶谦的名字。
…………封越回到座位,心情更加不好,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讨厌封真。
他对他有怨恨,但却不厌恶他,他没有像厌恶其他事物一样在真正意义上想要对他避之不及。
他不讨厌他。
自己竟然不讨厌他……封越撑着额头,那种自我厌恶的情绪愈演愈烈,要把他整颗心都熬焦。
手机偏偏在这时候来了短消息。
他难受地喝下一大口橙汁,看到消息上写着:什么时候回家?
家。
叶谦这么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压抑着的疼痛和难受愈发强烈。封越什么也没想,他本能地放下杯子,猛地起身,不管不顾地拔腿就往外跑。
姐姐那里惊诧的叫喊逐渐消失,冷风迎面吹着,刮得他耳朵生疼。
脑子倒是清晰了。
他想起叶谦的生活规律,极其单调,医院和家两点一线,除去偶尔去健身房他几乎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他没有父母,也从没有见过他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亲戚朋友。现在是年里,自己在这里和亲朋好友爸爸妈妈大吃大喝,而叶谦在干什么呢?
他是不是一个人呆在那个屋子里?他在吃什么?是不是很冷清?
他们那么多天没有联系了,他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给他发了这么一条短消息。
封越想到这里,心脏被揪住了似的不舒服。
在这天寒地冻冷冷清清的一个角落里,叶谦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而收到这条短信的自己是在刻意躲着他,一直在骗他。
Chapter 18
封越咬紧的牙关几乎是哆嗦了一下,他一身寒气地按下电梯,眼角和鼻尖一起发了红。……我的叶谦,他在心里轻声念叨。拿出钥匙打开门,客厅很昏暗。
叶谦坐在一盏落地台灯下看电影,淡橙的光线笼罩了他一侧面颊,另一侧身体隐在昏暗里。
他似乎有些惊诧,而封越确实站在了他面前。
“你回来了?”他说。
封越站在那里,半晌后才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股浓重鼻音。叶谦盯着他看了片刻,狭长的眼眸里明暗不定,他什么都没再说,一言不发地将他拉了下来,随后唇狠狠地吻住了他。那亲吻绵密而凶狠,让封越唇上发疼,几乎尝到了一点血腥味。叶谦解着他的扣子,噬咬着他唇,以及他的锁骨和脸颊,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被他吻过的地方泛出阵阵刺痛,是切实的被咬后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