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远走得很匆忙。
这次大好的拍摄□□会,他本以为能借此与林璟联络感情,却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父亲的病情又加重了,刚送到医院急救,此刻好坏都是未知。
他生怕记忆中的恐惧再次重来。
覃远仍旧清晰记得,几年前为了逃避来自家中的压力与束缚,大学毕业之后他并没有回家接替父亲给他规划的事业,而是自己找了家外企单独做程序方面的工作。然而,在那里工作了还足一年,他就接到了家里深夜突然打来的电话——父突发重病,速归。
当时他整个脑袋都快炸了。
赶到了医院之后,覃远忐忑不安了一晚,还好人终于是没事了,可是父亲却因此被告诫须告别辛勤与劳碌静养身体,于是,覃远只能辞职回家接替家中涂料公司的管理工作。
一开始,隔行如隔山,覃远其实什么都不会,于是只好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去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管理者。还好他还是有些从长辈那里遗传来的天赋,渐渐将公司管理的似模似样。几年后,凭借年轻人的创新与果敢,甚至比父亲前几年做的还要好。
这些想来也是有些神奇——小小年纪还在学校那会儿,覃远总是以家里做涂料生意为耻,只是觉得这东西上不了台面无法说出口,于是只向同学炫耀家里是做大生意住大房子的。可现在年纪长了之后,才发现当年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而做生意,又哪分什么高低贵贱。
而赚钱也确实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快感,就像是林璟于他而言。
也许他与林璟以后还会有机会,而此时此刻,家中之事还是更重要。
他只希望他爱的人都能幸福平安。
因为这还未聚起就散场的晚餐,林璟于经纪人提前收工回家。
坐车回酒店的路上,林璟吃着刚拍完广告从那边顺来的一盒草莓——此时正是草莓下市新鲜的季节,林璟一颗颗地抓着塞进嘴里,只觉得怎么都吃不够。
“今天结束的这么早,回去准备干吗?就直接回酒店呆着了?”李梁打了个哈欠,扭过头看了看林璟。等会儿把他送回去,他还得夜出一番去会一会圈里的好友联络一下感情。
“就回酒店呆着,好好歇歇吧。”咀嚼着草莓,林璟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在娱乐圈带了伪装的面具太久,所以一般在工作应酬之外,他更爱宅在家里,随便玩点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他其实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李梁听了点点头:“那也行,我等会儿就不打扰你了。”
回了酒店冲了澡,林璟披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玩着网游——其实他技术并不好,平常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练习提升技术,是个实打实的手残党,不过,每次都能自娱自乐地找到乐趣。
此刻屏幕里他的角色又被“杀”了,虽然这也说不清是他今晚第几次被虐了……
林璟愤愤地咬了口苹果,把所有被杀的怨气都发泄在上面了。
正不爽着,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林璟摘下了耳机,一听铃声便知晓这是他那部工作专用的手机。
都这个时间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懒懒地起身去看了看。
是覃远。
想了想,林璟还是接了起来。
“喂?”
那边半天没说话,只有嘈杂的背景声。林璟有些心慌,又问了一句,电话那头才终于又发出了轻轻的声音:“三三……”
那声音有些低沉,在电话里听着分外有质感。
“怎么了?”
“我能跟你说会儿话吗?”
林璟大概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覃远,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
他终究还是善良的。
“你有过很害怕的时候吗?”
犹豫了片刻,林璟还是硬生生地吐出了那几个字:“有啊,你。”
第 12 章
“对不起……”
林璟有些莫名其妙:“你喝多了吗?”
“没有,我没喝多,现在在医院,我很清醒。三三,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那头声音真诚而恳切,听得林璟却更加的气愤不已,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也像是倒豆子一般地全数蹦出:“这个时候来说对不起有用吗?覃远,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初中那一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每天的生活里全都被你压抑包围着。你向我炫耀着你家有多好,你嘲笑着我活得有多辛苦,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讨厌你。后来去了美国,我才终于轻松了,因为不用见到你了。再之后我当了明星,我挺开心的因为我觉得自己活得比你好,所以我才借了寻人的借口找节目组把你找出来了,我当时只想当面向你炫耀我有多优秀,可后来我知道自己失败了。又招惹了你是我不对,但是我不想再被你纠缠了,那天在你家过夜就当我还你的,我们一笔勾销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好。”
那边轻松答应,让林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一笔勾销,那我们重新开始吧。”
覃远脑回路太过神奇,气得林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谁跟你重新开始啊?”
说完,果断挂了电话将手机关机。
覃远的“重新开始”林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想明白。骂完覃远之后,他刚才在游戏被“杀”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不少。
这疗效别说还真不错。
握着手机,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覃远只是突然想找人说说话。
于是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给了林璟。
他的心情很忐忑——父亲刚做完手术被推进病房现在人处于昏迷状态,而结果如何,还得等人清醒之后才能做评判。
心里一时又涌起了让他无能为力的恐惧。却没想到,在打给林璟之后,还没能说上几句话,就被男人连珠炮一般地突突突了好几枪——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脸皮厚到并不会太难过,可是扔在听到林璟亲口说着厌恶时心像是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大概亲耳听到的威力是会有成倍的效果的。
其实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方法是有多么的幼稚和中二,可是心里的那道防线总让他在面对林璟时说不出一句的软话——似乎只有那些冷嘲热讽才能引起注意,而温情与关心全都汇成了说不完整的结巴。
其实他对着镜子做过很多次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