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会说我们没帮你把普通话教好!”
“就是,而且还会说我们没有带好‘幼童’!”
“……”
七嘴八舌的呼噜了一堆的话我全听不明白,只得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一件T恤蹬上一双旅游鞋就嗵嗵嗵地往楼下跑。
十五岁,在他们这帮已经十八、九岁的男孩眼里根本就是小孩的年龄,所以我常常会捂嘴偷乐。年纪小就是吃香就是有优势,我从心底无限感激当年把我硬踢进小学读书的母亲,我的最最亲爱的老妈哦~您真的是高瞻远瞩独具慧眼哪!我现在每天都沐浴在“大哥哥”们无限关怀无限疼爱无限嫉妒的目光下,我真的——太幸福了!
苏媛显然是等急了,她一见到我就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堆让我眼冒金星的话,我一边忍受着她的口水攻击一边还得忍受着路旁来往的行人的注目礼。
终于,她意识到了我的无奈我的痛苦我的手足无措,她放低声音放慢语速轻声问:“韩玉,你是不是很不习惯北方的生活?”
我点头,拼命地点头。
“唉,小孩真可怜……”她语重心长地说:“怪不得只军训了十四天你就病了十天,不是发烧就是呕吐还腹泻的,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身体这么虚弱的男生的。像我们山东男人,那叫一个棒!身体钢钢的!十天八天不睡觉都不算个啥……”
我的身体在她的面前逐渐缩小直到和蚂蚁一般大,我仰头以无比崇拜的目光望着她——姐啊,我管你叫声姐了!我承认我身体虚弱我没有你们山东男人那么钢钢的棒,我也承认我不虚心学习没有练好普通话,但你就这么舍得摧残我如此幼小无辜的心灵吗?好吧好吧,就算我倚小卖小爱装纯情小男生,但事实摆在眼前就是无可辩驳的,您老是否该休息会?
“韩玉。”她伸手在我肩上重重一拍:“我说过你以后有事找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我依然记得报名那天你帮我拖着行李的蹒跚背影……”
大姐,搞清下状况好吧,是我从始至终都在瞻仰着你的背影啊!
“所以你现在每天病到卧床不起我已替你准备好了治愈水土不服的祖传秘药了!”她说着就从裤忽里摸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到我手里:“给,拿着,一天两次,早晚温水服用,每次两粒,绝对管用!”
我紧紧攥着那个不大的白药瓶,再一次以崇拜的目光仰望她。
“可惜我们不是一个系的要找你不太方便——多亏了刚才那个叫什么扬的男生,在军训时就见过他背着你狂奔医务室的英勇样……啊,扯远了,不过没关系,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不管用就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也可以,我会再给你拿其它的药。”她说完就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电话号码的便笺纸塞到我拿药瓶的手里:“记住噢!三、四天后还没效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如果忘了我再找你吧,就是不要再下来得那么慢了,记住噢!”
我点头,拼命地点头,拼命地用最崇拜的目光目送她潇洒离开的背影。
然后,我望着手中的小小药瓶,感动得涕泪交加。
山东人,真好!山东姐姐,真爽快!小弟我万分敬仰万分崇拜万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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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就是十•一了,学校恩准了高中三年以来从没放过的七天假!七天啊!要是在家的话我能乐疯了!!可是这里是北京!这里离我家三十四个小时!这里比我家要大N多倍!最可气的是我还是个普通话不标准而且还听不懂别人说话的外地人!!我那个气啊,气得看谁都有冲动想上去灭了他!!
没办法,气归气,生活还是要继续地……
可不幸,这个继续的生活是在我的发烧中度过的…………
真的是彻底无语了,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命衰嘛,谁让自己不争气,十•一刚过了一天半就突然发起了烧,这回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想要去拿苏媛给的那瓶药,可是手抖了又抖,颤了又颤,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就是因为吃了两天那个药,拉肚子是好了,但却发烧了……真的是天要亡我……哭……
迷迷糊糊的听到电话铃响,还以为在梦中已经接了,但扰人的声音怎么也消不去,无奈只能睁开了半只眼。
在确定确实是宿舍的电话响后,我以乌龟的速度慢慢爬到了桌了旁:“喂,你好……”
“是韩玉吗?”电话那头,是久违的声音。
“妈……”我差点哭出来,捏着鼻子半天才没让自己因为发烧而严重的鼻音发出来。
而母亲似乎早已知道,只在那头温柔的问我是不是在睡觉……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和老妈侃完和老爸再继续奋斗,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而自己的脑袋似乎已没有刚才的昏沉了。
父母细心安慰了我一番,我才恋恋不舍的挂上了电话。
此番上京,不成功便成仁。
一定要不辜负家乡父老的祈望——撑死就是为了爹妈为了爷爷奶奶为了外公外婆为了大伯大姨小舅小弟……又扯远了,说起来我怎么也算个秀才了,寒窗苦读十年,一朝上京只为金榜题名,告慰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
口有点渴,转身从门后的暖壶里倒了半杯热水,边晃边来到窗前。
天空的色彩是少见的蓝紫色,不知家乡的天空是否如这般深沉?
隐隐觉得有道视线如破晓的阳光直直射入心里,我犹豫着,慢慢凑近窗台向外看。
因为隔着桌子,所以我趴在桌子上向外看。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十分奇怪,那道视线如此熟悉,就像几年前的那道目光,深深的刻在记忆里。
校园里亮起了灯,我皱了皱眉,从四楼往下看,除了极少的人在走动,并没有谁往这里看。
是错觉吗?我揉揉眼,再一摸额头,又开始变得滚烫。
“又发烧了……”小声嘀咕了一句,慢慢从桌子上滑下去。
那一刹那,我再次看到了那抹浓重的黑色。
黑色……
北京……
长城……
记忆仍是不争气,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既然是病人,就不要想太多,明天就会有人回来,只要撑到那时候……
这么安慰着自己,心情顿时也好了很多。于是抱着被子继续回梦中和周公约会~
大学的生活和想象中相差无几,每天上课吃饭上课吃饭再睡觉,这种比猪勤劳比人懒惰的生活让我过得忘了时间,只是每晚昨晚前那一小时至两小时不等的“普通话培训课”着实让我吃不了小苦头,程飞扬自恃宿舍长兼班长的双重身份每天逼我练习最简单的发音,我咬着舌头憋着满头大汗每天不断地重复练习“冷热(乐)、男篮(男)、人(能)们”等到等易发音混淆的字词。但皇天负了苦心人,我的七天培训让他们彻头彻尾地体会到了“惨败”的滋味,于是我和隔壁宿舍的一个渐江男孩一起在第七天的晚上终于摆脱了他们魔鬼式的“普通话发音训练”,利用难得的空闲跑到操场上透气。
渐江男孩叫于琛,他是和我年龄最为相近的一同来自南方的普通话发音超级不标准的“同病想连”之人,说是来透气其实是逃难来的,那帮凶神恶煞的主们今晚都抓了狂似的准备了一堆教材来教我和于琛,在逼迫无奈的情况下我们也只有跑为上策。
“放心啦,现在都已经开课了等他们找到女朋友就不会再逼我们了,毕竟这个学校的‘鲜花’还是很漂亮的!”于琛操着一口浓重的渐江口音率先开口。
“就因为这样我才惨的,军训两个星期就我一人成天在宿舍呆着他们心理不平衡啦!”我也操着一口浓重的厦门口音抱怨着:“我才不想每天吃药打针挂瓶,真是有够丢家乡人脸的。”
于琛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韩玉你真的是太典型的南方人了,我总觉得你把我们的病都得了,什么呕吐腹泻发烧外加感冒,你真是够幸运逃掉了那非人的训练!”
“是么?”我问:“那要不换换?你躺床上我去军训?”
“算了吧,都已经过了,你要早说我就和你换!”于琛的回答十分认真,我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飘到了操场一侧的旗台,昏黄的灯光下那上面似有人影晃动。
眼前突然伸出只手在挥来挥去,我把目光收回用手指了指旗台:“那边好像有人在吵架。”
“嗯?”于琛转身顺着我的手指一望:“很正常的,情侣吵架嘛!”
“哦。”我点头。
“你呀还是乖乖的读书好,像你这种年纪我还在高中刻苦奋战呢!”于琛拍拍我的头以一副长者的口吻道:“不到大三绝对不许找女朋友,你得替我们看家放风兼做书童!”
我——杀!
“呀!韩玉!”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我和于琛同时转头——
苏媛!她的短发依旧没有改变,灯火通明的跑道上她跑过来的样子极为动人,那逼人的青春气息证我的心微微一动。于琛用胳膊肘捅捅我:“你认识她?”
“嗯。”我答:“报到时帮她提过行李。”
“哦,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聊。”于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丢下这句话就朝我们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太好了,我还想去找你呢!”苏媛跑到我面前,气也不喘一下就问:“怎么样,药吃了没?有效果吗?”
“嗯……”我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苏媛同志啊我对不起你,我的病虽然现在好了但前段时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总之就是在吃完你的药后我就烧了三天!至于你的药我已经供奉在我衣柜靠右的一个角落时,而你给我的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便笺纸已不知失踪到了哪里,我……辜负了你的厚望!
“我已经好了,谢谢你的药!”我面不改色地谢道:“你的祖传秘药效果真的是太好了!太谢谢了!”
“哪里哪里不用客气小小的一瓶药至于嘛!”她挥着手颇有一番大侠的风范:“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电话号码弄丢了?”
“呃……那个……”我绞着手指支吾了半天终于讪笑道:“对不起,一时大意……”
“没关系没关系一张纸而已!”她又挥挥手:“你带手机了吗?我现在给你输个号吧!今晚我是来跑步的所以没带手机。”
“嗯,带了带了。”我小心地捧上自己的手机,她一翻盖就噼噼叭叭输了个号进去,输完后还不忘打个电话来确认。
“好了,我往我手机打了个电话,这样我就有你的号了。”她把手机递给我:“还好我落了个东西回来取,要不然还得去找你!”
“嗯,嗯。”我仍是小心地接地手机放进裤兜里,不知怎么回事,在她面前我就是不敢大口喘气大声说话。我虽然很喜欢她这种直率的性格但我还是希望她能稍稍温婉点,并且,把头发留长点……
“哦,对了,韩玉。”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朗声道:“你是软件工程系的吧?其实本来我也不知道你是哪个系的,学校那么大我也是转了半个月才转出感觉来。大一这届现在属你名声最响,你知道吗?”
“啊?”我呆呆地,仍是像第一次一样呆呆地看着她:“为什么啊?”
“哦,你还不知道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在军训期间昏倒了三次就打了四天针还连续挂了五天点滴并且卧床十天不起的真的很少有,而且对象还是号称所有新生中年龄最小名字最像女生的厦门男生——你,真的不知道吗?”
头痛欲裂,欲哭无泪。
天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那么低调地进行着无悔的青春岁月,我明明那么低调地处理着我个人繁琐的杂事,我明明那么渺小那么毫不起眼那么默默无闻地过着我的大学生活,为什么这么低调这么渺小这么毫不起眼这么默默不闻的我会遇到这种事?苏媛——姐姐啊,你能确定我比你这位“女飞人”还要有名吗?
我牵动嘴角,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苏媛见我一副要哭的样子,故意皱眉做苦思状:“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软件工程系盛传有一绝世美女天生体弱多病可是却坚强无比,她来去无踪飘若仙子想一睹芳容的人都挤破了头,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
“听说她的名字,好像是叫韩郁……”
当场吐血!我的名誉我的男子汉尊严!谣言谣言这一定都是好事之人编出来的瑶言!谣言就是这样夸大其词被不明就理的人以无限夸张的形式散播开来的,谣言是摇出来的,谣言是传出来的!这明显就是毁谤就是诋毁就是人身伤害!我,我——
“纯属谣传!根本没这回事!”我气势汹汹地挻起胸脯大声申辩:“我韩玉一响当当的男子汉连长城都踩在了脚下我不是好汉谁是好汉?这些纯粹都是别人瞎编的谣传!我顶天立地对天发誓上对得起高堂下对得起黎明百姓!我发誓我绝对是男的是男的!”
呃……当然……除了体弱多病这点外我也没什么毛病……
我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引来了她一阵狂笑,她笑得入神笑得恐怖笑得天昏地暗,我被她笑得六神无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再次以无比崇拜的目光仰望她——满天的神明,拜托请让她停止这种近似颠狂的笑吧,我幼小的心灵会承受不了的……
终于,漫长的祈祷后,她抹去了眼里的泪,再次以平静的表情面对我。
“我说的韩郁啊——”她拉长了声音:“是你们系六月份刚毕业的师姐韩郁,她是郁金香的‘郁’,不是你的白玉的‘玉’。”
滴汗,苏媛姐姐,你还真是爱开玩笑。
“嘿嘿,是么……”我干笑着,表情古怪。
“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她显然是没注意到此刻我脸上早已石化的表情,一甩头潇洒地留下“再见有空联系”的话后扬长而去,偌大的空旷的灯火通明的走道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身影。
我汗如雨下,在这静谧的夜晚,唯有我百感交集心绪纷乱脑子一片混沌不知所谓。
几天后我断断续续的听说了软件工程系的有关那位韩郁美女的传闻,关于她的美貌众说纷纭,评论不一,但总的来说她的形象在我们这届计算机院的男生眼中被无限美化无限夸大无限想象成段誉眼中的神仙姐姐。而我们——不,是除我以外的他们在寻觅着女朋友时都以这位美女姐姐为楷模——虽然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但没吃过猪总见过猪跑吧,于是商贸系的才女和法律的美女们都成了这群饿狼口中垂涎三尺的目标。当然,他们有目标,而我也自然成了狼群中那一只瘦瘦弱弱无依无靠的小狼崽子,每天都被扮成楚楚可怜的披羊皮的小狼放出去当诱饵,一旦成功就奖励免去半小时的“普通话培训课”,反之,则——
万劫不复!
而他们为了钓美女姐姐也同样煞白的制定了如下方案(至于其可行性及实践性和成功性,就不得而知了):
一、打出诱人的“海峡两岸X日游”每天车接般送帅哥陪伴海浪相随新鲜海产随便吃、随便拿、随便抢(对不起,此三项并非“三光”政策)。这当然是得在美女姐姐挑中了系里的某位英俊潇洒的男士做她的护花使者前提下,而且他一旦做了护花使者,还去不去那梦幻迷人的海滩就再商议了……
二、披着羊皮的小狼——即我,拥有无以伦比无人能敌的口才~在一位美女姐姐面前可以假装跌倒、假装受伤、假装突发性昏厥、假装问路、假装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在此省略若干借口。用我那超凡的普通话把美女姐姐问倒、难倒、骗倒后在由某一头大狼上前表演“英雄救美”,而这一出戏在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后终于NG,PASS过了。
三、联合作战,实行围、击、堵、截等一切暴力兼非暴力计划,如果成功,则手到擒来!如果失败,则……抛出我这只“咩咩”哭叫的小狼以激发她们的同情心及潜藏的母爱来使其入网上钩,以作“瓮中之鳖”。
先不说这些计划的成功率有多大,单就软件工程系这僧多粥少的现象日趋严重,原本就是阳盛阴衰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再加上这一届犹为严重,拟定并且被强制实行的计划从来都是打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口号,看着理直气壮万无一失,实则毫无底气屡战屡败。我们这一系浩浩荡荡的几百号男生至今仍是单身贵族一条光棍打到底。可怜他们这一套作战计划付诸东流被无情的现实彻底击溃,无奈之下只有只身应战各人使出浑身解数来达到“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