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卢刚刚骂得毫不犹豫,但紫兰秀毫无反应,他莫名地有些心虚。但他随即想到,紫兰秀的看家本领他都偷到手了,根本不需要怕。“哼,你待如何?”
“若你有些悔过之心,我还是有些话想说的。”紫兰秀徐徐道。“但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众人都觉得这话蹊跷得很。对凌卢这种骗子,难道不是来一个杀一个有两个砍一双吗?紫兰秀该不会真喜欢凌卢,这样还打算原谅他?不至于吧?
紫兰秀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她低头又是一笑,接着道:“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十年也不晚——!”
最后这句话音未落,她已腾空而起,直扑对岸。撕破脸就开打没什么稀奇,但她身上彩衣如翼飘扬,满满的银饰却毫不作声;一双细缎鞋偶尔点过铁索,索桥也纹丝不动。
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叫五六十岁?”蒙他们的吧?
“谁说不是呢!”这种飞燕般轻巧的身手,年轻人也不见得能做到!
但赤霄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另一点。凌卢给的一盏茶时间还没过去多少,紫兰秀就已经先迎了上去。虽说他们不是约好的,但毫无疑问的是,若要救出张入机,此时便是最佳!
晏维清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因为他抢在赤霄飞身出去前按住了赤霄的手。“张入机身上有问题。”他低声说,语速飞快。
赤霄停了一下。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凌卢用毒专精,而张入机从开头到现在都没出一丝声音。这很反常,只能说明他昏过去了或者不能出声。另外,陷阱布置在张入机身上当然是最好的,因为,若想救下张入机,肯定会碰到他。如果绳子……
“绳上也有毒。”晏维清迅速指出了另一点。
赤霄心里暗骂一句,立时就想撕布料。虽然这可能没太大的用处,但裹在手上也算聊胜于无。然而晏维清并没放手,所以这动作做得很不顺利。
“快让开!”赤霄耐心告罄,就想直接来硬的。
但在他真的推开晏维清之前,一声音爆忽而在半空中炸开,那条坠得笔直的绳索应声而断。沉而重的嗡鸣声立时回荡在整条山涧里,震得人脑袋发昏。
“他大爷的,搞什么鬼?”
“这又是什么?耳朵都要聋了!”
“不对啊……快看,张入机掉下去了!”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紫兰秀前脚越过张入机的位置,那绳子后脚就断了?是紫兰秀干的?可是,就算紫兰秀和凌卢有仇,她也不可能管张入机的闲事吧?退一万步说,五毒什么时候会用声音攻击了?
第一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是赤霄。那声响短急而巨大,别人想不到是弦音,他却听得出来。“鸳鸯!”他急促道,一转身绕开晏维清,飞身到桥边往下看。
确实是宫鸳鸯。此时,她正向下游方向纵身而去,一手抱着七弦琴,一手擎高,像是正拉着什么。她也的确正拉着什么——她身后两三丈的地方,有根绷得笔直的断绳,绳末依旧系着五花大绑的张入机。
赤霄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宫鸳鸯离开的方向、速度和距离看,她显然一直潜伏在白水涧哨卡向河面突出的木椽下方,就在等一个机会。紫兰秀一过,凌卢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走,她就用弦音爆了空中的绳索,再用琴弦捆住它,带走张入机。不过琴弦太细,远看像是隔空。
晏维清随之赶上,一看也明白了。“这样也好。”
他不怀疑,赤霄不用手也有其他办法把张入机救下来,就是要冒点风险。但之后呢?他们总不可能带着张入机上白山顶。宫鸳鸯有武器之便,且还能及时带走张入机,确实更合适。
而晏维清预料的风险也立马显现出来了。
“……还等什么,放镖!”凌卢气急败坏地道,险险晃过紫兰秀甩出的一条铁爪蜈蚣。
他确实躲得严实,但那是对人而言的;依靠敏锐嗅觉,紫兰秀豢养的毒蛇可轻而易举地找到他,就立刻动上了手。
另外,他本来只想躲在暗处放冷箭,毕竟赤霄武功高强,正面对上谁都发憷。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紫兰秀选这个时间点发难就算了,宫鸳鸯竟然敢躲在自己这边哨卡下……
算她有胆!但她真以为,不碰到人也不碰到绳子就没事了吗?
潜伏着的香堂堂众原本认定敌人在对岸,结果却在下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此时听到凌卢命令,他们赶紧转移方向,瞄准在光秃秃的乱石间飞奔的人。
一时间,飞镖、银针、烟弹之类的玩意儿齐刷刷地朝宫鸳鸯追去,密集如蝗。虽然这些物件看起来都平常,但以凌卢的狠毒,绝对没人想碰到哪怕一点。
若在平时,宫鸳鸯还是有机会全身而退的。可在手里拉着个人的情况下,实在分身乏术。而且她刚一出手就发现,张入机的轮椅显然被做过手脚,死沉死沉。可出手就没有回头路,她只能一路疾奔。
眼见宫鸳鸯的距离和暗器雨的距离越来越短,桥头边围观的人都不由得替她捏把冷汗。要是被击中,不说毒的问题,从这崖边摔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啊!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赤霄左右一扫,选中了附近一棵矮松。一震一抖,松针纷纷脱离枝干,利箭一样破空而去。不管是速度还是气势,都明显比香堂堂众发出的飞镖之类强出许多。
“……真的假的?拿松针当暗器使?”
“这山上的松针可是软的……要多强的内力才能做到?”
就在他们议论的时候,第一根松针后发先至,打断了最后一根银针,发出砰的一声金属轻响。紧接着,断裂破碎声越来越密集:从中断开的银针转了头,深深没入石壁,黑铁飞镖碎片也同样;烟弹则被一旋,打着滚儿滑了下去,卡在石缝间不动了——
漫天如雨的暗器,没有炸开也没有落水,竟然无一遗漏地解决了!
这武功不仅高、还高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众人背后齐刷刷地出了一身白毛汗。再想到此人有可能是剑魔兼任魔教教主,众人又默默地、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对面,香堂堂众全都惊呆了。虽然根本看不清人,但出手的绝对是他们圣主吧?除了他们圣主,还有谁会防着毒针落水而冲进金沙澜沧?
而这一愣神的当儿,宫鸳鸯已经带着张入机远去,身形隐没在升腾的水雾里,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