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樊易叫出了两人最亲密的接触时自己要求他叫喊的名字,袁无涯怔了一怔,勃发的怒火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向那个头脸青肿,满身伤痕累累的人——那是自己终于把心里的烦郁发泻出来时造下的伤痕吧?
“你别走……”拉起了袁无涯垂在身侧的手,樊易抓住它用力地往自己身上擂,“你要怎么样出气都可以,别走,求你别走……”
“够了!”遇上这个行事、武功都极为古怪的痴人后,自己的一切都偏离了轨道。从不轻易发怒、也不轻易表达自己心情的面具全被他打了个粉碎,袁无涯收回了那被他拉住的手,烦燥得不知该如何适应这个不同平常的自己。
“我只是想……爱你……”怀中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听到了那个“爱”字后猛然间一震,不敢置信、惊疑一闪而过,戒备的神态又开始在那张如玉般无暇的容颜上出现,“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下心中的介缔呢??你信我,好不好?”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放他离开了……樊易把头埋到他的肩上,低低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见到你以后满脑子想的只是你!你要是怕在江湖上行走会招人说闲话,我把帮主一位传给黄长老后,我们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好不好?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你……”为什么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可以深情至此?而且还是对自己?对这个从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想不明白,不想去想明白……袁无涯痛苦地抱住了头,叹了口气道:“别再吵……让我静一静……让我好好地静一静……”
“无涯……”樊易不敢愈越地轻轻拥住了他,正待细心地帮他把身上的衣服拉好时,一个被绞破的红色锦囊从他半敞开的衣襟里掉了出来,“这是什么?”拣起了那个质地精良的绣囊,看到在那红绫缎面上本是绣着的一对交颈鸳鸯竟被人硬是用剪子绞成了两片,棒打鸳鸯无情散!樊易诧异地问道。
“……这锦囊是你父母当年定情的信物,你不要怪他们,带着它好好上路,别在那边也做个湖涂的屈死鬼……”
呆了一呆后,那个优雅的声音重回袁无涯脑海,这就是那一夜,替自己引开了众多追兵的白衣人放到自己怀里来的东西?当时怎么努力也触碰不到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唯一得到的父母的讯息……“还我!”在那一夜后几经险境,竟然忘了它的存在!袁无涯颤抖着手从樊易手中拿过了那破碎的鸳鸯锦,伸手在上面轻轻地磨娑的同时,一张微黄的纸条从那破口里飘然而落:“煌哥,现我已诞下一子,取名无涯。家中上有严父,下有恶仆,困苦不堪,难赴落梅之约。盼你见字后早日入京接我,妾身已翘立望君成石矣!希君以我母子为念……万千珍重……”几行绢秀的小字下,署名的地方已被人撕去,无从得知那写信人的名字。怔怔地念着这雅笺上原来就已被泪浸润开的字迹,袁无涯清秀的面庞上流下了数行清泪……
“这是你***字?写得好好看!”毛手毛脚地拭着那滚滚而下的泪滴,樊易小心地想把他悲伤的心绪从那上面引开,“你有亲人了……不要再难过了……”
“落梅之约……”反复地看着这几个字,袁无涯脑中灵光一闪,回想起自己师傅临死时断断续续的交待……“武林皇帝在江南落……”最后一字的口形隐隐是个梅字……煌哥……东方煌??二十年前名振天下的武林皇帝东方煌???他会是自己的父亲??被一这惊人的发现所吓到,袁无涯焦燥地拉开了樊易拥住他的手,恨不得能飞到江南去,亲自验证这个惊人的秘密是否属实。
“小圆圆,你想去哪?”发挥着附骨之蛆的超人功力,樊易紧贴在他身后,扶着那个因为刚刚的欢爱而两脚发软,站起一晃后摇摇欲坠的身躯,担心地问道。
“我要去江南……落梅山!”回头看着那满是企盼的脸色,袁无涯心里一软,低声道:“你……也跟我一起去,好么?”如果自己真的是父母在危难中无暇养育的孩子,那么,能在十九年后找到他们,承欢膝下,此生也不求什么了……毕竟老天终于照顾到了这个被遗弃了十九年的生命!而樊易……他如果是真正担心自己的人,那么看到自己家人团聚,从此不再孤苦后,也许能放心地离开了吧?
“好好好好好~~~~”他……竟然会开口邀自己一同前去?乐得合不拢嘴的樊易当然一迭声说得仿佛除了“好”字外,世上已无其他词汇。
“走吧……”看着那欲举步前行又忍不住皱眉的袁无涯,樊易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悄悄地在他耳边道:“在林里子没有人的时候,我抱着你走,好不好?”
“你……”为自己既将能见生父的愿望得以实现而高兴,现在看什么都觉得顺眼的袁无涯红着脸,点了点头……
堕天
笑笑江湖(18)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官道上?”被樊易抱着在密林里穿梭着,从日正当中“走”到了日影西斜,不得不开始怀疑他居心叵测的袁无涯推了推眼前的胸膛,低声地问道。
“啊?……啊,我是在林子里沿着官道走的啊……”好不容易能这样亲热的抱住心爱的人儿,只盼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樊易当然很“体贴”地绕开了大路,宁愿选择在密林中曲折地朝着已隐隐可见炊烟的城镇进发,“今天晚上到前面找个集镇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买辆车子下江南去……说到这个,你那里还痛不痛?腰还酸吗?”
“你……你累了?”闻言,袁无涯的耳朵马上就烧起来了,努力地让自己不去为这个总是话言直接的人而感到不适,小心地揣测着他这句话里想要表达的原意。
“不累不累!!!我是在想刚刚我还是太急了,竟然弄痛了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真的,我保证!”
“你……就不能不想这个吗?”天!这抱住自己的人在全力施功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呀?!袁无涯脸上一红,挣扎道:“放我下来。”
“我还想了其它很多呀,比如说,见了你爸爸后要跟他怎么提亲,以后我们两个要不要一起跟爸爸在江南定居……”更紧地拥住了那个害羞的人,樊易笑嘻嘻地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你胡说!”虽然这第二次的交欢自己多少也有点半推半就的意思,在以为要失去他的时候,心底涌上了一阵强烈的害怕与不安,所以宁可做这种丢脸的“舍身”相报也不忍让他死去……但是如果把这种关系暴露于阳光下换来的会是什么呢?袁无涯大急地攀住了那个强健的背脊摇着那个口水欲滴的人道:“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我刚刚只是要报恩而已,以后我们还是一样的井水不犯河水……”
“什么??”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樊易赶紧停下身形打算好好地跟他再次确定一下他们两人的关系,“小圆……无涯,我已经对了说了很多次了,我没有办法跟你只做‘朋友’,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试着授受我呢?你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在骗自己?原来我是中了媚药,如果你不是对我有情,你为什么愿意答应救我?你知不知道,当你以为我死了是那么着急的时候,我是多么开心!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你又为什么要为我担心?我是个粗人,不知道你们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一套,我只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死死的注意别人的眼光呢?难道非要我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你才肯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爱意吗?”
“我……”为什么这个拓然的男子在说着这绝对是叛经逆道的话时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天经地义?从未见过樊易如此正经神色的袁无涯为之语塞,怅然了半响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我跟你始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知道你想说我虚伪,我也讨厌在别人的冷眼里还要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也看不起的人,可是这样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你是一个意外,我从没想过的意外……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你的情意我知道,你也为我想一想好吗?”
“他还是逃不脱世俗观念的看法?也还放不下快意恩仇的江湖?”怔怔地看着那愁眉不展的脸,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语,良久,沮丧了一下的樊易又发挥出打不死的蟑螂的信心:“从自己喜欢上他至今,从开始的形同陌路到现在,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只是袁无涯现在还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心意罢了。自己一定要‘三心二意’——有信心、有耐心、有恒心、有毅力、有忍力地等到他回心转意!当然,在这之前就算死缠烂打也要跟着他,这样让他想出轨也没有机会,赖到底最后还是不是自己的吗?嘿嘿嘿~~~~”
“喂?樊易??”回过神来后眼前的又是一张放大的痴然笑脸,袁无涯倒是生怕这个人是不是在一再的受挫之下给气傻了?
“小圆圆,我们走吧,快点下江南,让你放心也好!”是啊,还忘了加上一条——如果小圆圆的爸爸、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要是对自己“泰山大人看儿婿,越看越满意”的话,那么到时父母之命,小圆圆不依也得依了!!哈、哈、哈……
“……”看着那张傻笑的脸上嘴角越裂越大,最后竟然大笑出声好象乐不可支了,袁无涯伸手在那满是心心的眼前晃了几晃,无论如何都招不回他的神智,只好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闷在一旁等他回从那神经兮兮的病态中回复。
于是……两人就在这吵吵闹闹中一路向江南进发。当然,从也中间或出现这样的对话:
“为什么这次又只订了一间客房?”
“呃,你要知道,我们的钱不是很多,当然能省就省着点花嘛!”([堕天]:才怪,那几万两的银票就放在你的兜里。)
“那为什么还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房里只有一张床呀,大家挤一挤要什么紧,你别睡地上……你就当我天生身体虚弱,没有人的体温就睡不着,做个善事好了!”
“你……”
“小……无涯,上次人家被你打了以后就一直没好,现在我心口好痛……你都不休谅一下下人家……”说着,还不知从何处掂来一条巾子,佯拭着眼眶里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这样的争执在他们下到江南前共发生了26次,对樊易来说是20胜6负,负的那6次是因为在月亮分外明亮的夜晚,樊易体内狼人基因发作,兽性大发还未得逞就理所当然地被踹到地上去了,其实真的不是他的错,全是月亮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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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六月的扬州,草长莺飞,绿柳绕堤的池畔开满了粉的、白的荷花,在接天无穷碧的荷叶丛中传来了暖味的低语。
“樊易,你觉得怎么样了?这边呢?感觉好些吗?”
“嗯……唔……不要……”
“那这里呢?”
“啊……我……我不行了…………”
“你忍着点……”
“唔……呜…………”
“这位官人真是好笑,这么大个男人坐船也还会晕船啊?”纤手持橹的船娘掩嘴而笑,看着那个上了船后就全身不自在,吵着挪来挪去换位置后还是忍不住扑到船舷边干呕不已的人。
“喂,我不是说了你受不了就别跟着出来吗?你又非要来!”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晕船晕得脸色寡白的樊易,袁无涯伸手在他背后轻拍着帮他顺气的同时抬眼望向那船娘道:“船家,现在离落梅山还有多远?”
“现在我们才要荡出河去,大概还有二十七水里,今天辰时前怕是赶不到了。”顺手采下一只碧青的莲篷,剥开莲衣后把那白嫩的莲子递给凭风而立的袁无涯,那年青的船娘圆亮的大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这位官人说你们刚从长安来到这里,怎么急急忙忙的就要到落梅山去啊?如果专程到江南来游玩,扬州城里好玩的地方多得是,怎么又巴巴儿赶到那闹鬼的荒山中去呢?”
“闹鬼?”难怪自己开始在码头好说歹说别人都不愿送他们去,最后是以天价才买动了这对父女的船,并答应只要他们送到山脉下便可立刻回航才算是得以成行。
“是啊,二十年前,落梅山也是我们这里的一大景点呢,每到寒冬的季节,那满山的梅花都开了的时候真是非常的漂亮。我们这里少下雪,大家都说那山里的梅花纷落的时候就象下了一场雪。雪落如梅,梅落如雪,这就是落梅山名字的由来了……可惜在十九年前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山里的梅树一夜间全被打折了,庙里的长老们说是有妖孽在作祟,大家都不敢再到那边去了。”
“这样啊?”失望地听着这船娘述说着那满山梅花的美景已不复可见时心里没来由的一紧,突然又觉得有一些害怕。十九年前……那不正是自己出生的那一年吗?自已的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让他们定情的信物都被人绞成了两半……锦上的鸳鸯两分飞,如果……自己的父母不是因仇人逼迫而不得不舍弃自己这么多年,而是他们早已感情破裂后根本就不想要这个自己存在呢?那自己还要不要去见他们?纷乱的思维让他忧心如焚,既想快点到那里找到真象,但又怕着这水路的尽头会是另一个绝望的陷井。
“小圆圆……呕……我说……你别担心…………”一只爪子悄悄的搭上了袁无涯的衣襟,吐得天晕地暗的樊易在看到袁无涯面带忧色地发呆后,怕他想太多伤神,忙以行动求得那个已怔然出神的人儿重视的一瞥。
“你还很难受啊?”叹了口气倒了杯茶递给那个两眼含泪的可怜人,袁无涯飘忽的心思又索到了这个怪人身上……回想着这一路下来的同行倒也不算太坏的经历,如果他不是总对自己存有非份之想的话,基本上他还是一个很好的游伴。虽然与自己本常所见的正义人士不一样,但他从来都不是用嘴去说着去办一些好事,而是以实际行动来做,在他身上正气凛然,足以傲视自己所见的任何名门子弟。
“呜……唔……”被袁无涯突然间凝视的目光打量得有点不自在,其实也不是他不好意思啦,只是在可惜自己在这种状态下没有办法把最帅的魅力全情放送,研究出的帅哥365款一款都摆不出来,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就快到了……”安抚着那个终于名副其实地虚弱了一回的樊易,袁无涯遥望山影飘渺的远处凝思着,在那“依——呀——”摇橹声中赴向了未卜的前程…………
笑笑江湖(19)表说偶懒放假第一天陪偶家亲妈去逛街,第二天到海边游泳几乎米被冻死…………
落梅如雪,雪落成梅。
现在正值六月,这一番盛景是看不到了。目送那一叶扁舟在他们下船后惶惶而走,袁无涯叹了一口气,沿着那已被掩没在荒草丛中小径向山上走去。
沿途果是梅树绿影,但树上皆有被折断过的旧痕,想来那船娘说十九年前满山的梅树一夜尽折倒也并非虚言。
“小圆圆,等等我……”两脚总算踏到了实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的樊易忙跟了上去,并抢在前面披荆斩棘的为他开路,这个贴心的动作自然换来袁无涯的窘然一笑。
“我们要怎么找??”哇,他笑得好好看耶……呃,口水怎么又流出了来,赶快擦一擦,免得破坏他英俊稍傻的皮相。
“听刚刚那船家说,在这座山的山顶上原来有一个玄风洞,里面气候宜人,四季都温暖如春,本也是此处的一大奇景。如果我……武林皇帝真的隐居在此,应该是在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