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伊终于了解到没有爱意的拥抱就像是强暴,那份恐怖的感觉在他的心头蔓延着。
???
天将亮未亮之际,艾克斯才离开身下早已昏迷的身躯,转身捧来温水和毛巾,温柔地替陈维伊擦拭身子。
替他穿上睡衣、盖好棉被后,他就坐在床沿凝望着他安详的睡容,心中则是满满的自责与后悔。
“等我回来再好好的向你陪罪。”艾克斯低头亲吻着熟睡中的陈维伊轻声呢喃。
待他穿戴好战甲,拿起地上历代皇室传承的宝剑正要打开门时,身后的撞击让他像是遭受雷击般顿时无法动弹
。
陈维伊紧抱着他,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背,哽咽地哀求:“艾克斯,我求你别去好不好?别去!”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让他只能屏息祈求他的允诺。
艾克斯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掌覆上陈维伊环在他腰际的手将他拉开,狠下心不理会他的泪水,开门离去。
陈维伊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泪水不断地夺眶而出,他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艾克斯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绝望地闭上眼,努力在心中制止那流不停的眼泪,分离的苦楚占据了他所有的感觉。
阻止不了,他阻止不了艾克斯的决定。
改变不了,他也改变不了那既定的命运……
???
艾克斯出征已经一个星期了,但前线的消息却早在三天前就断了讯。
这天,天空突然下起雷雨、刮着大风,原本碧蓝的颜色转变为说不出的诡谲色彩,好似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般
。
这些日子以来,陈维伊睡不着也吃不下,每天总是站在随时都能看到队伍归来的高台上,从清晨站到日落,直
至女仆安娜劝他就寝。
他正慢慢地扼杀自己的生命,似乎想用他的命来换取艾克斯的平安归来。
就在他实在忍不住懦弱想自尽的时候,一名负伤的士兵硬是扛着因身中剧毒昏迷不醒、且正发着高烧的艾克斯
千里迢的回来求救。
“早跟你说过不要去的,那是个陷阱,偏偏你就是不听。”擦拭着艾克斯日渐憔悴、衰弱的身子,陈维伊流着
泪,口中不停地数落。
三位长老及魔界所有的医生集聚在一起商讨如何研配解药,经过数天,陈维伊知道众人都束手无策,没人把握
救得了艾克斯的性命。
“维伊少爷。”安娜手中拿着一封信交给他,“有个男人送信给你,说是有急事。”
“信?”陈维伊呆呆地重复,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他迅速的拆开信一看,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出了什么事吗?”安娜问。
“安娜,我找到救艾克斯的方法了。”陈维伊抬起头对着一脸担忧的安娜说。这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但他
的双眼中却没有一丝喜悦。
“真的?那我赶快去告诉长老们。”
陈维伊拉住她,摇着头道:“先别告诉任何人,你跟我来。”
安娜不懂陈维伊的用意,但还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05
“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陈维伊冷睇着手端着一杯红酒饮下的叛军首领——哈伯根侯爵,努力克制住心头的害怕,保持着平稳的口吻问
。
在哈伯根未明目张胆地叛乱之前,他们曾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人不像表面上那般无害。
他饮下的液体仿佛就是艾克斯的血,对方是头嗜血的猛兽,正贪得无厌的掠取艾克斯的生命力。
“先别那么着急嘛!请坐。”
哈伯根有礼的拉开椅子,不容陈维伊拒绝,要他坐下再谈。
如果真的有选择的余地,陈维伊是万般不愿意接近哈伯根;但碍于艾克斯的生命掌握在他手中,所以他不得不
强忍住腹中翻腾的胃液,照着他的话去做。
“你认为艾克斯的命值多少钱?”哈伯根冰冷的大掌抚上陈维伊温热的颈项,低下头在他耳畔低语。
哈伯根的触摸令陈维伊全身起了哆嗦,暗吐在他耳边的气息更令他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对我来说他的命是无价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他的存在。”他听见身后哈伯根不以为然的嗤笑。
“那你认为有什么无价之宝可以换取他的性命呢?”
“不知道。”
每个人心中无价的定义各有不同,他怎会知道对方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知道某人心中的无价之宝,恰巧我对那东西也非常感兴趣,如果你能把那东西带来给我的话,或许我可以
大发善心的把解药给你。”
“什么东西?”
哈伯根走到陈维伊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有说不出的诡谲,脸上带着算计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我想要
的东西就是魔界殿下心中的那块宝。”
他指着身前的人。
陈维伊顿时呆若木鸡,回过神后他不敢置信地用手捂住嘴巴,“你想要我!?”
他压根儿没料到对方会有这种要求,印象中他对自己总是摆出一副鄙视的神态,他万般不相信他竟会对自己产
生兴趣。
刹那间雷电般一闪即过的光芒在他脑中闪过,原本混沌的思绪豁然开朗,震得他无法呼吸。
这人好可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藉由我来摧毁艾克斯?”陈维伊指控地道。这敌人城府之深,令他深感恐惧。
如果让艾克斯得知自己为救他所付出的一切,那无疑是在他血流不止的伤口上抹上一层盐巴般令他痛不欲生。
与其把他的尊严放在地上任人践踏,与其低声下气、卑微求饶、苟且偷生,倒不如一刀给他一个痛快还比较仁
慈些。
“这就是我所开出的条件,他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难道你就不能为他付出些什么吗?”哈伯根起身准备离开
,留下陈维伊苦恼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答应他的要求,就等于是自己拿把刀狠狠的捅在艾克斯身上;但拒绝他,艾克斯羸弱的身子恐怕撑不到长老们
配制出解药之时。
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艾克斯在他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宁愿自己先走一步,也不愿意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等一等。”
哈伯根缓缓转过身,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答应你。”
他心中充满苦涩,仿佛听见心在答应的那一瞬间碎成了一地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是非常爱他的。现在把衣服脱了,上床去。”哈伯根冷冷的笑着,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陈维伊紧抿着唇背过身去,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搅弄着,手指搭在衣襟前的钮扣上,慢慢地褪去所有的衣物
。
他赤裸的站在衣堆中,即使房内燃烧着木头驱逐夜晚的寒冷,但他仍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自他身后那对锐利的
双眸中射来。“转过身来。”哈伯根在他身后沉声命令。
陈维伊睁大眼,牙一咬便转过身,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那淫秽的目光下,子夜般的星眸闪着不屈服的光芒。
他告诉自己很快就会过去了,只要咬紧牙关,痛苦很快就会消失。
但当哈伯根的大掌覆上他的身子时,他知道自己得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不至于把胃里的东西朝他吐出。这是一
场恶梦,一场令他觉得永无止境的梦魇。
???
黑夜中,一个身影喘息不止的奔跑在树林里,他的手指紧拉住身上的斗篷,眸中闪着的泪光让他看不清楚前方
的景象。
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当他踏上石板铺成的路面时,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那座将永远成为他梦魇的大宅。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并停在他的面前,接着一位矮胖的妇人跌跌撞撞的下了车跑向他。
“少爷。”
熟悉的声音让背倚着栏杆喘息的陈维伊抬起头来望向来人。
“安娜!”他低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他要安娜别等他先回去的。
“因为我不放心。”
安娜用带来的薄毯盖住陈维伊颤抖的身子,搀扶着他走往马车,待她要关上车门时,突然从树丛里跑出一个女
人叫住了他们。
陈维伊转过头,凌乱的黑发散落在他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你是……”
“这是解药。”那女人把手中握着的白色瓷瓶交到陈维伊手上。
“这……”那哈伯根给他的又是什么?
陈维伊的惊讶与不解那女人了然于心,露出一抹悲伤的笑容说:“他给你的只能暂时延续殿下的性命,毒性根
本不能完全根除。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让殿下存活,想自己登基为王,统治整个魔界。”
“你为什么要帮我?”陈维伊终于想起她是遭受哈伯根冷落的元配。
“我爱他,所以我不想因他所铸成的大错而牵连到无辜的孩子。”那女人摸着微凸的小腹,脸上散发出慈祥的
母爱光芒。
“所以我请求你,请你留这孩子一条命,我知道他父亲所犯下的罪会赔上整个家族的性命,我也从不奢望能够
逃过这场劫难;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饶他一命好不好?”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如果艾克斯真能康复的话,我答应你会保护这孩子的性命安全。”
“谢谢!谢谢!”女人脸上涕泗纵横,万般的感谢陈维伊的善心。
随后,在马车上,安娜对于陈维伊刚才的举动持着相反的意见,“少爷,你明知道留下一个活口就有可能会替
殿下制造一个敌人的。”
“安娜,这我知道,但是看到那女人为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模样,让我打从心底深深地羡慕那孩子能有一个这
么好的母亲。”
他想到打从自己出生以来,记忆中就从不曾有过父母亲抱他、亲他的画面,有的也只是对自己要求更高的命令
口吻。
自小,他是多么羡慕那些能在爸妈怀中撒娇的同学,不论是意见不合的争吵或是打骂,至少那些都是出自于父
母爱之深、责之切的缘故。因为爱着这个孩子,所以才不希望他误入歧途,不求他飞黄腾达,只愿他这一生能够平
平安安的。
所以当那女子苦苦哀求他的时候,自己才不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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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快速地驶回皇宫,当陈维伊与安娜一踏入大厅时,只见忙碌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回来了。”
蓝长老如释重负地赶紧拉着陈维伊往里面跑,“殿下刚刚醒过来没看到你,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闹得全皇宫
上上下下的仆役不得安宁、人仰马翻呢!”
在房门前遇到了黑、红长老二人,陈维伊把解药递给黑长老,“让你们担心真的很过意不去,这是解药。”
“你怎么会有解药?”
陈维伊不想多说,只露出苦笑。“这不是我的‘任务’之一吗?现在我要去执行我的另一项任务了。”他推开
房门走进去。
外头的三人面面相觑,对于陈维伊话中的涵义皆感讶异。
“他怎么会知道能救艾克斯殿下的只有他?”
“他说的任务之一又是什么意思?”
“魔界未来预见言书不是交给你保管的吗?”两位长老异口同声的问向黑长老。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们,早在那人类来到魔界的时候,那本预言书就不见了。”
他把它藏在很隐密的地方,外头又用重重的魔法保护着,照理来说是没有人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神不知、鬼
不觉的把它盗走,那剩下唯一的解释就是……
“不见了!?”
“没错!它可能回到原本的地方。”这是最可确的答案。
“你是说那本书有生命,会自动回到它原本的地方?”蓝长老摆明了不相信地叫喊。
“不信你可以到禁地一探究竟,如果那本书真的不在那里,那么那些机关就形同虚设,对你构不成威胁。”
“你们两个别为这种事争吵,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那个人类会知道他的使命,知道他来魔界的目的?”
“或许只是他一时瞎到。”
“不!那孩子的双眼清楚的告诉我,他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知道殿下带他来魔界的目的。”黑长老持着不
同的看法道。
“你是说那孩子可能在无意中窥探了那本预言书?”
“我怕他所看到的魔界未来比我们所知道的还要多、还要详细。”
否则那孩子的眼中不会有死海般的伤感。
“那我们欺瞒他跟殿下的事也……”
黑长老再次点点头,想必陈维伊他已经知道所有的一切。
???
陈维伊背倚着关上的门,深呼吸了口气,准备面对接下来该解决的问题。
“你到哪里去了?”艾克斯抓住来到床边坐下的陈维伊,表情有如山雨欲来前的冷静。
“没有。”这是最差的答案,但此刻身心俱疲惫不堪的他找不出一个借口交代自己的行踪。
“维伊!”艾克斯不满地将他压制在身下,抬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有人看见你在晚餐过后鬼鬼祟祟的从
后门溜出去,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陈维伊的沉默和闪烁不定的眼神令艾克斯心生疑窦,猝然,他看见他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