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机关暗算并非置他们于死地,真正目的只在于拖延时间,好让龙翼等人顺利脱身而已。
大厅的门紧紧地闭上,找不到一丝空隙。
难怪刚才会有不安的感觉,一扇门用种名叫白岗石的据闻世上最坚硬的石头所做,谁也不会心安。
「呵呵……果然这些所谓的暗器难不到你们,不知在这里饿上十天,却又如何?」
平白在眼前消失人的声音竟从地底下发出,四周像转换了空间一般,空空荡荡,只剩下四幅墙。
「喂,好歹我是凤凰,桓尧全靠我的功劳,才被骗来这,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桓宸尖声大叫,赶忙着与桓尧撇清关系。
「小凤凰,如果你真心归顺于我,我怎会舍得让你挨饥抵饿?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偏偏不肯离开,非要
和皇帝共同进退。」龙翼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惋惜,「还是乖乖地饿上十天,才会听话。」
「可恶,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桓宸破口大骂,「设下个陷阱,硬拉我来赴宴,还说让我选择,假仁假
义的混蛋。」
「让你来,是为了测试一下你对乾坤教,对我的忠诚度……很不幸,你让我非常失望。」
桓宸一听就来气,什么测试忠诚度,自己是小人,还妄想得到别人的忠诚?
「呸,混帐东西,什么教主,只不过是欺师灭祖,陷害教众的无耻之徒……」
愤怒之下,各种难听的言语尽出,把龙翼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只可惜对方却不为所动。
「凤凰儿,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为好。」
「你以为这小小的机关就能困住我们么?做梦。」
「哈哈……」
龙翼似乎厌倦了与桓宸的斗嘴,一味以笑声来合应桓宸的谩骂声,一边笑着,一边向外走。
分明听到了纷乱无章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归于沉寂。
桓宸冷冷一笑,停住了叫骂,目光中隐约露出些不寻常的奇怪神色。
发射完暗器的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哪怕一丝光线都吝惜给与。
漆黑一片的大厅,只剩下两个倚靠着墙壁而坐的人。
「……我很高兴。」
紧紧握住那双柔软带点骨感的手,桓尧柔声说道。
「我们落到如此这般凄惨的境地,你还高兴?」
「虽说宸是因为我吃了销魂丹的缘故才这么对我,可我依旧开心。」
吃销魂丹吃得开心,现在被困在这里也开心?
桓宸铁青着脸瞪着皇帝,过了半晌突然哀叹一声。
桓尧脑袋有病,不过脑袋病得最厉害看来还是他。
刚才若听了龙翼的话,乖乖退席,此刻依旧高床暖枕,美人相伴——哪会如此凄凉。
不知现在后悔,是否来得及?
「我已吃下你的销魂丹,一生为你所控制,比龙翼那忘恩负义的家伙,利用价值高不少,危险性却低太多
。」
「只能活着,才能控制别人。」
喃喃自语地道,猛然想起了什么,桓宸奋力抽出手,端起放在案上凉透了的酒喝了下去,然后不情不愿地
放下杯子,长叹一声,「凉了酒依旧是好酒,不知道有毒否?」
说着说着,身体突然委顿落地,桓尧大吃一惊,连忙紧紧抱着他,心中又悔又恨,千防万防,想不到还是
防不了敌人下毒。
甚至连那毒是何时,何地,何人所下,竟也懵然不知。
「宸?」
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发觉他面色如常,脉搏也正常,丝毫无中毒的迹象,心不禁一宽。
「我好饿。」桓宸有气无力地道。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东西下肚,焉能不饿?
桓尧四下瞄瞄,拿起些什么葡萄,香蕉,桃子,水梨,苹果放到他的嘴边——
吃下去的全非填饱肚之物,越吃越饥肠辘辘。
桓宸忍无可忍地一手推开了哪些所谓的食物,像个小孩一般嚷了起来,「不吃了,不吃了。」
可恨的桓尧,根本就是陷害他嘛。
一抬头,却发现始作俑者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青光,眼巴巴地盯着他,嘴巴越凑越近……
「呜,你想干……」
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桓宸又惊又怒,难道他想——
一颗药丸从对方被舌尖顶入了口中,然后滑进了咽喉,片刻后,顿觉充盈浑厚的真气自丹田上升,渐渐向
四肢扩散,如热流转过周身,暖洋洋地,极是舒适,饥饿感全然消失。
桓尧将嘴贴住他的耳朵,「他们还没走。」
没走又怎样,分明就是以这个借口吃他的豆腐,恼怒归恼怒,却没甚挣扎,任由桓尧再次肆意地吻上了他
的双唇。
良久良久……
「放开我。」
侧耳听着地底下的那些微弱呼吸声渐渐远去,桓宸气喘吁吁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推开。
「……宸,你能告诉我,怎么时候称为乾坤教的凤凰么?」
「秘密怎能随便讲给别人听?」
「一点都不能透露?」
「你死前那一刻,或许我会说。」
桓宸语气非常冷淡。
「宸的意思,是否愿意永永远远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哼,你想得真长远,我们能否活着走出这乾坤岛还是个疑问。」
「以他们的本事,想取我们的性命恐怕还不够格。」
桓尧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
懒得反驳这自大的家伙,桓宸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那个宽阔火热的胸膛,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
腰——
「不过,敌人确比我想象的厉害。」
「自作孽,不可活。」
「分明是一个局。」
黑暗中,还能清楚可见桓宸所翻起的大白眼,「废话。」
「沈美人不可靠。」
「你现在才知道?」
「宸——对不起——」
桓尧诚诚恳恳地道歉。
「你当然对我不起。」
他可不想死,尤其是饿死。
这方式太难看,不符合他战死沙场的大英雄主义审美观。
大丈夫宁战死沙场,也不愿苟于安逸。
曾对别人笑言人生目标,到头来却不能实现,实在丧气。
猛然想起一事,「皇帝,你说……除了你之外,谁还可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拿到枫叶果? 」
「嗯,只有一个……」
「谁?」
「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敢擅自前往文渊斋,还会知道桌子上那盆栽就是枫叶果。」
「……」
「或许疑心病又开始发作,老觉得厉十郎是棋子,沈翠羽是棋子,甚至那个龙翼说不定也是棋子。一切都
太巧合,巧合得难以置信,除了那场风暴,其他的都在敌人的算计之内。尤其是乾坤教的船竟可先于奉天
水师找到我们,说这话时的沈翠羽非常自信,可他凭什么有这个自信?」
「你就是怀疑敌人真正的身份,才跟他们上了船?」
「不错。」
事情的发生似乎验证了他的猜测,他的疑心越来越大,龙翼只是个幌子,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黑手,而这
黑手一定是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的人——
究竟谁是内奸?
黑暗中依旧可看到桓宸面色的变化,看来他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他永远和他心有灵犀,也永远是他仅可信赖的人。
虽然偶尔耍耍性子,发发脾气,甚至干出些让他头疼不已的事情,可在生死关头,宸绝对会站在他的身边
——对此,他从未怀疑。
沉默了片刻,桓宸轻声道,「那人是龙翼。」
「他的样子,和一个人有点像……」
桓尧的自言自语,得不到怀中人任何回应,想了想,突然问,「你和他交过手?」
「两次。」
很干脆地回答,没有丝毫隐瞒。
觉得有点冷,桓宸将整个身子窝缩在暖和的怀中,眼皮儿开始向下垂。
不错,那人是龙翼。
无论两年前南凤城城北,还有不久前的北武庄竹林,虽说两次都不见其面,可他非常肯定,对手确实是刚
才堂上之人。
令人好奇的是,既然面具下的龙翼有着一张大抵平凡的脸蛋,为何只容许寥寥无几的人看到这张面庞?
他的身上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单单因为他前朝的太子的身份,即或另有隐情?
——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地投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九章
醒来时世界依旧漆黑一片,温暖的抱枕没了,身上只盖了件长袍,桓宸一惊,「桓尧?」
「我在这。」
声音似乎从那个满布利刃的洞穴发出来,吓得他睡意全消。
一跃而起,凭着记忆,迅速来到了桓尧身处之地。
「白痴,笨蛋,你——」
嘴上骂着,脑袋思量着跳下去,幸亏下一刻,桓尧就已经回到他的身边。
「我以为你掉下去呢。」
低声抱怨着,语气更像是撒娇。
「怎么会?」
桓尧笑吻着他,顺势又将第二颗九玄神丹喂进他的口中。
「你把它们藏在哪里?随身又带了多少颗?」
好奇心油然而生,在船上帮他脱衣服的时候,顺手搜过他的身子,除了软剑外,毫无发现,搞不清楚这些
灵丹究竟藏在哪个地方。
后面的问题是明知故问,记得当初太医总共秘制了二十颗,征战姜乌时,他把其中十七颗赏给了重伤的部
属,如今桓尧随身携带的数目可想而知。
「……」
桓尧含笑不语,顺手把他搂在怀里。
「除非你找到了出口,要不我们还是会饿死在这里。」
另一个指望便是厉十郎出手相救,这恐怕更多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十天,或许还不止十天,哪怕不打算要他们的性命,阴险狡猾的龙翼也不会在毫无把握之下,出现在他们
面前。
笨蛋桓尧的武功再高,也非神仙,算起来,他也饿了差不多三天。
这家伙虽然好色,霸道,恶劣,可总的来说,对他还算不赖,轻易地原谅自己的背叛之余,还有两颗的九
玄神丹给了他。
想着想着,一丝类似感动的情感顿时在胸中涌起。
很冲动地,桓宸抬起手臂,把桓尧的脖子使劲儿往下一扳,微微张开的樱唇就这么凑将上去,不由分说地
攫住了厚实的嘴唇,强悍地把自己灵巧的舌尖儿送进去,由浅入深地刮着牙齿,挑逗对方火热的舌根。
宸竟肯主动地献吻——技术虽略显生疏,已足够让桓尧心神俱醉,欢喜欲狂。
趁着桓宸喘息的当而,他来个反客为主,纠缠的舌头高明地探进了芳香的小嘴,奋力吮吸着甘甜的蜜汁,
而热烫的手掌,悄悄穿进衣衫,抚上了细腻光滑的肌肤。
两个男人之间交换唾沫竟然会产生如此惊人的效果,而这个惊人的效果的制造者确是被动的那一方,此刻
的他两脚发软,一副站也站不稳的架势,发滚的身体仿佛挂在桓尧身上一般,桓宸不禁为自己的无能红了
红脸。
该死,他就什么都比他高明,甚至连接吻技术都……
粗糙的大手变得越来越不规矩,原本只是在背脊上来回摸着,渐渐的,竟到了臀瓣之间——
沉醉的表情突然变得清明,桓宸奋力地挣扎了一下,以示抗议。
桓尧低低地笑着,乖乖地将手抽回,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焉会不懂?
他紧紧拥着他,身体之间找不到一丝的距离,耳鬓厮磨,却又相互默不作声,黑暗中,听到了两颗心「怦
怦」的激烈跳动声。
时间在悄悄地流走,桓尧闭上了双眼,祈祷着这个美丽的刹那,可以剪影成一个永恒。
蓦地,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惊破了他的美梦。
桓宸推开了桓尧,哪怕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明白对方的心思应与自己一致。
「幸亏不是海啸。」
只要不是海啸,一切都好商量。
「废话。」
抢白了两个字,「轰隆轰隆」的震天连响遮盖了一切声音。
来的不是海啸,可也非什么春雷。
奉天海军的火炮,哪怕是武功天下或许无敌的桓尧,挨上了,其血肉之躯也会被炸个粉碎。
虽如此这般地在心中反驳着,桓宸仍立即凝神聚气,严阵以待。
大地在震颤,那呼啸而出的炮弹发出惊天的怒吼。
爆炸声愈来愈剧烈,永无休止地传来。
墙壁上,屋顶上的一块块石头,劈头劈脑剥落,纷落如雨。
桓尧双掌齐出,掌风呼呼,夹着无比的威力,将大大小小的,在他与桓宸头顶落下的不速之客震成粉碎。
一边挥掌,奉天皇帝的脑袋不断地思索着对策。
不行,一定需找个地方藏身,要不,别说那从天而降,足可把这屋子夷平的炮弹,光这些比人更巨大的石
块,就足已要他们的命。
地方倒有一个——方才龙翼开启机关,用来置他们死地的那个大窟窿。
刚才趁着宸睡觉的当儿,他顺着墙壁下去,将下面的情况摸个了清楚,下面虽说尽是致命的钉板,可也有
足够的深度,加上那块坚硬的顶盖,人藏身在下面,比眼下的处境安全得多。
只是,宸呆在下面,或许会感觉不舒服。
「宸,将龙翼那张几案踢过来。」
心领神会的桓宸,在漫天的迷雾中,凭着记忆,准确地滚到了几案前,一脚踢出,红木做成的几案便如长
了眼睛一般,向桓尧跟前飞去,后者来一招以力卸力,双手变换了角度,将几案轻巧地推下冒着阴森凉风
的窟窿,稳稳落在刃口向上的暗器表面。
「武功不错嘛。」桓宸酸溜溜地道,突觉又一袭地动山摇,上方阴风阵阵,连忙侧身又翻了几个滚,「咕
隆」一声巨响,足有千斤重巨石落地之处,恰巧离了脑袋半寸。
桓尧一言不发,冲过去弯腰抄起了他,像飞箭一般跃进那又深又大的窟窿,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地落在了
方才的那张覆盖着利钉的几案上面,将所捡起的几颗小石弹出到龙翼方才开启机关之处。
耳边听得一阵破空之声,片刻之后,顶上石板移动的吱吱连响,夹杂着厅中那盏巨型灯柱笨拙的落地声,
很快将两人与纷乱动荡的外间隔绝开去。
龙翼一心想害他们的陷阱,却成了他们的避难之所。
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莫过于此。
桓宸不禁开始身边人产生了点点佩服,若非他亲身下去探路,谁能想到,陷阱之中竟然有一道小的裂缝,
凉飕飕的风竟从那里直吹进来。
那裂缝虽小,却是一个通风口。
如果没了这通风口,哪怕他们能逃过炮弹一劫,仍会被困在这幽闭的窟窿中,最终窒息而死。
有通风口意味着有出口,也就是说,他们能活着出去。
忽然,密室急剧地摇动了几下,措不及防的桓宸一晃,眼看就要滑到几案之下,淬满了剧毒的暗器丛中,
手疾眼快的桓尧忙拦腰抱起失去平衡的身子,就势躺下,用自己的身体覆盖着,双脚牢牢勾住了几案的边
延。
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还好——他的千斤坠又可派上用场。
紧紧搂着心爱的人儿,桓尧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一天,更不知外面变化多大,曾经困助他们的石室或许被夷为平
地,而乾坤岛或许成了人间地狱,或许……
这些并不是桓尧和桓宸所关心的。
他们只是维持着相同的姿态不动,感觉彼此之间所传递的体温,以及让人安心的呼吸声——皆是两人生存
的证据。
经历了海啸,机关,现在的炮火洗礼,他们依然活着。
清楚地知道他和他还活着,一切就已足够,其他的,无暇顾及。
「奉天海军,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纵横天下无敌手。」
桓宸语带赞叹,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