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见锦书这样的颓废想要劝又不好多说,锦书却对流苏道:“你去把水月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流苏点头说:“好。”她将剩下的粥依旧端回去了,还轻轻的给带上了房门。又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锦书道:“进来吧。”
水月便走了进来,朝锦书施礼道:“程姑娘,您找我?”
锦书点头道:“是,你坐吧。”
水月已经料到了锦书找她是为何事,她在炕沿上坐了,锦书却头也没有回,窗户大大的开着,寒风就顺着窗户灌了进来,让人汗毛竖立。
“水月师姐,师父她走得安静吗?”
水月哽咽道:“不大安静,从晚饭后就一直在嘶叫,一面嘶叫一面咳,后面咳出了大团大团的血块,折腾了半宿,道子时时分才咽气,咽气的时候脸色灰白,嘴唇也是灰白。”
锦书心中难受,不过却觉得这其中透露着蹊跷,忙问:“师父她老人家怎么会咳血?她那个病顶厉害的时候至多会喘不过气,怎么会咳血?”
水月又不通医理,慌忙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你日夜守在师父身边怎么会不知道呢?”锦书似有抱怨,紧接着又道:“师父临走前可有什么话?”
水月道:“师父说了一句,有些含糊不清,大约说的是‘这一生我总算是解脱了’。”
锦书震惊不已。
水月犹犹豫豫的又对锦书说了下面更令她心痛万分的话:“主持后来替师父收殓,主持说师父这是大罪过,升不了极乐,是要堕入地狱的。”
锦书很快明白了这句话,她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跟前这个有些唯唯诺诺的水月,她抓住了水月的胳膊,拼命问道:“主持这话是什么意思?师父的死到底是因为病重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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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哽咽道:“主持说她可能是因为自杀,所以才会堕入地狱。”
锦书拽着水月胳膊的手渐渐松开了,她觉得浑身冰凉,师父她那样坚强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自杀,师父她又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绝路?”锦书呜呜的哭出声来,前世她与师父并没有什么交集,她回了洛阳后就很少来开封了,对于夏家家庙里的一个尼姑生死她根本就不清楚。她想起了那一日师父把手札传给了她,还有那个秘方也一并给了她,那天师父还朝她笑来着,是不是那个时候起,师父就有预谋呢?要是早知师父她会走这一步,她一定日夜寸步不离的跟着师父,不给师父留这样的机会。
联系到水月说的师父临终前的情状,师父她老人家一定是暗暗的吞下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吧,不然怎么会咳血?锦书想到了锦囊里的那个秘方,师父难道就没炮制几粒回转丹?看样子是什么后路也没有留。
明明已经重新开启的人生,她还是给自己留下了遗憾。锦书悔恨不已。
三日后,静慈师父的棺木下葬了,锦书一路扶灵,直到师父的棺木顺利的归了土。
不过才三日的光景,原本姣好丰润的面庞却在几天里就憔悴了下去。有一股弱不胜衣的怯态,仿佛一阵就能把锦书给吹倒。
夏凉来接锦书回家,却看见了锦书这番模样,他心疼不已。
因为下着雪,夏凉并没有骑马,而是与锦书同坐车内。车内很暖和,锦书怀里抱着手炉,低头沉默,夏凉就坐在锦书的对面。
车内逼仄狭小,车内的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一路到了夏家,流苏先挑下了车紧接着去搀扶锦书,夏凉及时的递上了手要亲自去搀扶,锦书却扶着车框踩着凳子就下了地。
锦书去见过夏老夫人,夏老夫人还问了几句静慈师父的身后事,锦书一五一十的说着,但她并未在外祖母面前说起师父的死是因为自杀的缘故。
夏老夫人问了几句,却见锦书一直低垂着头,又见她清瘦了不少,便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天冷了,千万别受凉。”
锦书答应着。
锦书回到焕彩阁,她将那口小木箱打开,将里面叠放整齐的纸页又拿了出来,熟悉的字迹浮现在了她的面前,然而写下这些字的人却永远不在了。她与师父不过五年的情分,真正相处不过三年的光景,三年里,是师父陪着她渡过了刚刚重生后迷茫的那段日子。师父教给她医术,同时也教给她做人的道理,师父一直是她珍视的人。
然而谁也不会料到竟是如此的结局!锦书看着那些字迹,泪眼渐渐的模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散心
冬月二十一,这一天程府里的三姑娘出嫁,然而锦书还是未能回到洛阳去向这位堂姐道贺。
接连几日的不是雨就是雪,总算在这一天见到了阳光。
锦书起得迟了一些,夏老夫人派人来告诉锦书今天不用过去问安了,只让她好好的在家休养。
锦书没情没绪的打开了一本书,却连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坐在窗下望着对面房顶一角的白云发怔。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了帘子响动,锦书依旧一动不动。
“程妹妹,今天难得是个晴天,我们出去骑马怎么样?”
锦书这才意识到是她七表哥进来了,匆忙的回了头道:“骑马?现在?”
夏凉点头微笑:“是啊,棉花我都替你牵出来喂足了草料和水,还帮它刷好了背,说要带它出去,它似乎很高兴呢。”
棉花是锦书坐骑的名字。
锦书没有说话,夏凉又走近了几步,再次鼓励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难得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以前你一遇上不高兴的时候不总是要出去的么?你赶紧换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锦书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道:“我去和姥姥说说。”
夏凉笑道:“我已经替你在老人家面前说了。她答应了,让我多照顾你。”
夏凉说完便出去了,锦书让丫鬟给她找骑马的衣裳。回开封了就是方便,想去哪说一声就行。
锦书换下了笨重的衣裙,套了棉袄。棉裤,穿了羊皮小靴,学着男人妆扮那样甚至把裤脚掖到了靴子里。同时卸了簪环,只编了一根又粗又黑的大辫子,辫稍用青丝绳绑的稳稳的。
玉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哪里是闺阁里的千金,分明就是个相貌清俊的郎君。”
锦书外出骑马喜欢作这样的打扮,她觉得方便利落。
夏凉在那棵光秃秃的海棠树下站了一会儿,就听得锦书在后面叫他:“七哥,我们走。”
夏凉回过去头,却见锦书朝他走来,和以前一样的装束,完全像个假小子似的穿戴。夏凉看着这样的锦书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只要在前面喊一声“丹娘!”然后小小的锦书就会立马跟上来。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锦书也自小就是他的跟屁虫,喜欢缠着他。
可是,什么时候锦书长得这般大了,等锦书走到跟前时,他才发觉锦书的身量已经到了他的下巴。
夏凉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他在前面走着,为了照顾锦书他甚至故意放慢了脚步。
两人出了院子,从侧门出来,小厮早就拉着两匹马正等着他们。
夏凉回头给锦书递上了马鞭,含笑着说:“要我扶你上去吗?”
锦书摇摇头,面容清冷:“不用,我自己应该能上去!”
锦书稳稳的踩着马镫,身子还算利落的上了马,她接过了夏凉递来的缰绳,紧紧的握在手里。
夏凉朝她笑道:“你稳稳的跟在我后面。”
锦书点点头。她一手握缰绳,一手握着马鞭。或许是许久没有骑马的缘故,这突然上来坐得高高的,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夏凉上了前面的那匹棕褐色的大马,吆喝一声,马儿便开始行走了。锦书轻轻的夹了一下棉花的马肚子,棉花也开始跟着慢慢的走。
果然许久不骑有些紧张了。
锦书有些害怕的跟着她七表兄出了夏家这条长长的巷道,出了巷道,夏凉便扬着鞭子催马快行,从西门出去。
不行,棉花跑得不够快她有些跟不上了,不一会儿她连马屁股都看不见了,只是顺着方向也从西门出来。
出了城门,锦书缓下来,正好见夏凉在那棵歪脖子槐树下正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