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巧?秦勉心中闪过一丝猜疑,但知道锦书平安无事他暂时放了心。
等到锦书再次醒来时,发现阳光穿过了窗户纸,满屋子亮堂堂的,这时什么时辰呢?她猛然想起太后说让她巳初过去,只怕已经误了时辰。她慌忙穿好了衣裳,正拉开了房门,一个年纪稍小的宫女原本坐在台阶上的,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这才站了起来。
“二奶奶醒呢?”
被陌生人这样称呼二奶奶锦书还有些不适应,她忐忑的问了句:“现在什么时候呢?”
宫女答道:“巳正了。”
都这时候了,果然贪睡误事,早知道她就不回去睡什么回笼觉了。
锦书忙着去太后那边,宫女却说:“二奶奶厨房备了早膳,请二奶奶先用早膳吧。”意思是太后那边不急。
锦书听罢点头道:“好吧。”
她一人的早膳摆在耳房里,锦书匆匆的吃过了两个卷子,喝了一碗海鲜粥。匆匆的漱了口,正要去太后那边,却遥遥的看见董皇后刚出来。她这时明白宫女让她用了早饭再过去的原因了。
锦书进到这边的屋子,太后躺与床上,见她来了倒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点头道:“这下休息好了吧。”
“是!”锦书嗔怪自己差点就误了大事。
高太后示意可以开始了。锦书便脱了鞋子上了太后的凤床,跪坐在跟前与太后继续推拿。
高太后绷紧的神经渐渐的得到了放松,觑着锦书花容月貌,倒觉得是件赏心悦事。有一句没一句的她与锦书闲话家常。
“我仿佛听得人说齐王进要做神仙,不问俗事,可是么?”
锦书至今都没见过公公一面,她点头道:“是的。”
“有福不享,倒要一心人了道人的迷。整个大乾的宗室里只怕他是第一人。”高太后对齐王没什么印象,连齐王的长相在脑中也拼凑不起来,说起这事来全然一股平淡的口吻。
高太后又问锦书师出何人,学了几年的医。锦书皆有问有答,进退有度。
就在此刻,突然听得帘外有人禀报:“娘娘,陛下来问安了。”
太后迟疑了下,点头道:“请他进来吧。”高太后示意身边宫女放下帐子,又示意锦书继续手里的动作不要停。
锦书不得不继续,这时候她想起了前晚与秦勉说的那些话,关于庆历帝的评论好些她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却从未一睹过天颜。
锦书虽然依旧低着头给高太后推拿,但她手心却却渐渐的有了汗。
这时候只听得帘栊未响,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她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帐子外面,隔着雨过天青的纱帐,外面的景物能大约看出个影。
隐约看见有位身穿白色衣服的人正朝太后这边行礼。
“儿臣听闻母后半夜突发恶疾,可好些呢?”
高太后在枕上点头道:“是,已经好多了。”说着瞥了锦书一眼,还朝她微微点头。
锦书听着帐子外的声音微愣,她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才又恢复过来。
新帝秦劼听说母后稍安,他心中的石头也才落了地。
秦劼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先皇的庙号礼部拟了三个,儿臣看去倒还不错,只是得选一个,还请母后帮忙参谋参谋。”
高太后听说,蹙眉问道:“哪三个?”
“世宗、文宗、成宗。”
高太后凝眉道:“这三个皇帝拿不准主意么?连世宗也拟出来了,看样子礼部的那一帮人还在拿我们不是嫡枝继承的事说话。这三个庙号里我看就成宗好一些。”
“那就依母后所见定下成宗吧。”
“谥号呢,可选定呢?”
新帝秦劼答道:“谥号定下了,为惠。”
高太后道:“倒也罢了。”儿子继位之初,能事事来请示她,可见是把她放在眼里的,高太后心中宽慰。但高太后是个睿智的人,她不擅弄权势,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太后,因此也没打算要插手朝政。再有儿子如今二十有七,不是幼君,她要是专政的话总会落朝中那帮老臣的把柄。
“三郎,这些事你自己能拿主意就拿主意,倘或遇到举棋不定的事你和内阁首辅商议,我一个妇人能有多少见识。”
秦劼微怔。他今天过来主要的事不是为了请示母后庙号的事,而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请母后配合。
秦劼思量片刻才道:“母后才智过人,又喜读史书,能得母后指点是乃皇儿荣幸。”
高太后却只是淡淡一笑。
秦劼又说:“先皇还在世之时,偏爱四弟。四弟文武双全,这些年全靠他镇守着北疆,只是……”秦劼说着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母后,又说:“四弟是个特例,要是不能和其他藩王一视同仁的话,怕不能安抚人心。四弟他最听母后的话,所以想请母后对四弟晓以大义,让四弟明白。”
秦劼说得语焉不详,虽然没有点破,但高太后心中却是极明白儿子说的是什么,但是跟前还有个齐王府的娘子,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妥当吗?这小娘子又和燕王妃交好,高太后心中担忧。
第二十一章 仓惶
锦书一直低着头尽心尽力的与高太后推拿,本来也不关她的事,可是突然听得新帝说起“老四”这个称呼来,庆历帝坊间称呼三爷,四爷便是燕王乃庆历帝的胞弟,同是高太后所养。
这一刻她记起来了,庆历元年,赵世恒来这京城不仅带回去了一个鲁春棠,还向她提起了一件事。燕王被改封,从燕地改到了晋阳,封了晋王。只是燕王还没去晋阳就死了。
前世她并不认识什么燕王,对她而言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听了就过了。这一世她嫁了秦勉,又机缘凑巧给燕王妃治了哮喘,如今又因燕王妃的关系,她才得以在太后跟前借宿,给太后推拿。燕王比庆历帝还小两岁,大好的青年,她虽然没替燕王把过脉,可看他的身体很强健,哪里有什么疾病?
不是病死的,难道是意外?她的脑中突然闪现过秦勉前世的死,那是有人要除掉他,那么燕王的死会不会也是个意外。听庆历帝刚才那番言辞,她记起燕王与别的藩王不一样,七哥是在燕王麾下成长起来的,燕王因为当初宝兴帝的信任,所以手中握有兵权。庆历帝刚才那番话是针对燕王,让他交出手中的兵权?
锦书怔了怔,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不曾想高太后却投来一瞥,锦书慌忙收拾好心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与高太后推拿。
下面的新帝又开口了:“儿臣不想宝兴元年的历史再次上演,所以只好请母后出面说服弟弟。儿臣自然也不会亏待他,再给他加封七个州,嫡长女封公主,让皇后收为养女,除了王世子,再从嫡子中加封一个郡王,以示优待!”
这个条件确实不错,锦书心道。
高太后突然坐了起来,她目光森然的睃了一眼锦书,很显然是忌惮她这个外人在场。锦书心里一慌忙于高太后下跪请罪。
高太后打断了新帝的话,朗声道:“好了,皇帝不必说了。我会出面调停。”
母后应承下来了,秦劼暗自松了一口气,
高太后直直的盯着锦书,尽量镇定的问了句:“年号可定下来呢?”
秦劼瞥了一眼帐中,那帐中除了母后似乎还有一人?是母后跟前的侍女?是医女?他心中疑惑,不过见母后问起,他也答了话。
“新年号定了庆历二字,今年便改元。”
高太后点点头,道:“没什么事了,皇帝回去吧。请保重好龙体。”
秦劼便准备告退,他的目光穿过了纱帐向内望去,那帐子里果然还有一人。他想起了刚才母后的异样,向来谨慎小心的秦劼做出了一个胆大妄为的举动。他两步走于帐前,突然撩了母后的帐子。
高太后被儿子的举动惊了一跳,锦书倒一直头埋得低低的没有注意到秦劼的举动。
果然床上还有一人,秦劼见那女子跪在床尾,双手高过了头顶,一副请罪的姿势。
高太后明白儿子的举动,只好说:“昨晚我恶疾发作,正好齐王府里的二娘子在此,二娘子略懂一些推拿之术,正与我推拿。”
齐王府?封在洛阳的那一支?秦劼脑中闪现过片刻,高太后已经发了话,锦书便知躲不过去了。仓惶的下了地,与新帝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