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妃突然冷笑一声, 特别不屑地看着三公主说:“你懂什么?舞弊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庆王殿下若不是皇子, 就连你我这些出嫁女都有可能受到株连!”
“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啊!”三公主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三皇兄他们去死么……”
“你先冷静一点!”安妃沉声说道:“事已至此,你去求皇上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还是听我的话, 赶紧带着孩子回曾家吧!”
三公主想了想, 觉得安妃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只能绝望地哭着离开了。
……
当天晚上,裴清殊在府里摆了一桌酒,请五皇子和九皇子过府一叙。
五皇子为人和气,是兄弟们当中出了名的老好人。这些年来,不管其他皇子之间发生什么冲突, 五皇子始终谁都不得罪,和哪个兄弟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裴清殊一请,他就来了。
至于九皇子,裴清殊和他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复杂。
刚见面的时候,裴清殊觉得九皇子这人恃才傲物,言辞颇为尖锐,不是很讨人喜欢。
可是后来,由于都很敬重六皇子的缘故,两人的关系稍有缓和。
之后,因为裴清殊的骑射师父从了军,裴清殊就和九皇子一起学武,直到九皇子出宫建府。
除此之外,他还和九皇子一起,接受过四皇子的补习,在无数个夜晚一同挑灯苦读……
那段学习的时光,虽然当时觉得既疲倦又苦涩,可现在回忆起来,却是那样的单纯和美好。
九皇子出宫之后,和裴清殊接触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才会一起吃顿饭了。
不过裴清殊一请他,九皇子就很痛快地来到了十二皇子府。
三兄弟入座之后,先是简单地相互寒暄了一下,然后便不可避免地说起了最近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的科举舞弊案。
“十二弟没被牵扯进去,实在是太好了。”五皇子由衷地说道,“听说十一弟还被父皇训斥了一顿,罚了一年的俸禄不说,还挨了二十大板。平白遇上这等无妄之灾,实在是可怜。”
九皇子却有不同的意见:“要说十一弟也是确实是不应该,自己知道什么,早点说出来就是了,何苦为三皇兄隐瞒呢!我早就看出来了,三皇兄虽为嫡子,却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储君人选。”
“九弟……”五皇子有些担忧地叫了九皇子一声,“慎言啊!”
九皇子浑然不在意地说:“怕什么,这话就是在父皇面前,我照样敢说。”
五皇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裴清殊突然觉得,五皇子的性格和皇帝还挺像的。都是老好人,不爱得罪人,容易心软。
他和容易冲动的九皇子共事,还挺合适的,两人正好可以互补。
酒过三巡之后,裴清殊开口说道:“五哥,九哥,我也不瞒你们了。今天我叫你们来,其实是想和你们商量件事。”
裴清殊说着,就把现在困扰着皇帝的吏治问题和他们说了一下。其实这也算不得是什么机密了,三皇子供出许多朝廷命官的事情,在京城里早已经传开了。
“我还当其中有些夸大的成分在呢,原来不是么?”九皇子大感兴趣地说:“这么说来,马上就有一大批官员要掉脑袋咯?”
裴清殊神色凝重,还未张口,五皇子便接话道:“我看未必。以父皇的性格,恐怕不会一下子动这么多人。”
“父皇不愿官场地震,引发朝廷动荡,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放着这些徇私舞弊的贪官污吏,任由他们继续逍遥法外,也不是个事。”裴清殊看着他们,沉吟道:“若是能想办法,尽量填补上这批人的空白就好了。”
九皇子一听就笑了:“十二弟,你这是在给我们吏部出难题啊!”
“九哥说笑了。按说这事,我不应当管。可现在四哥和父皇僵持不下,我也是替他们着急……”
九皇子也不藏着掖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其实按照我心里的想法,我是支持四哥的。若是不知道哪些人贪赃枉法也就罢了,可是既然已经掌握了证据,为何不将他们绳之以法?就算为了维持官场稳定,也不能就这么把所有人都轻轻放过了,起码要杀一批,罚一批才行啊!”
裴清殊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九皇子和他的政见竟然出奇的一致:“如果这次不能严惩贪官污吏的话,只怕不仅会寒了百姓的心,还会助长官场上的歪风邪气。以后吏治这一块,就更加难管了。”
“是啊,十二弟同我想到一块去了!”九皇子说着,看了五皇子一眼,“不过我只是吏部一个小小的郎中,五哥可是侍郎,还是他说话比较有分量。”
五皇子见两个弟弟都盯着自己看,颇为无奈地说:“其实这回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我们吏部也有很大的责任,是该由我们出面解决这些难题的。可让人为难的是,很多涉案官员的政绩都很好,考评时还都是优。所以父皇才会心软,不舍得将这些人全都处置掉吧……”
不等裴清殊说出反对意见,九皇子便道:“如果只是因为其中部分官员能做出政绩,就忽视他们的所作所为的话,那目光未免也太短浅了,甚至可以说是本末倒置!毕竟如果能保证科举考试公平公正的话,国家就可以拥有更多杰出的人才,定然不会比现在这些品德低下之人差。”
五皇子不得不承认,九皇子说的很有道理。
裴清殊倒不指望着通过一顿饭就能说服他们,让两人帮他和四皇子解决余下的所有问题。
不过起码通过今夜的沟通之后,裴清殊知道了九皇子非常积极地想要整顿吏治,而五皇子并不是坚决反对的态度,这样就足够了。
不久之后,会试再次放榜。
因为有先前的案子在,这一回礼部官员和考官们都非常注意,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不公平的现象发生。
令人欣喜的是,傅煦这一回又考中了。虽然和上回相比,他的名次略有退步,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考上了。
不仅如此,年仅十四岁的钟悦也榜上有名,成为近些年年纪最轻的贡士。
裴清殊还来不及替他们庆祝一番,他们就要去准备参加殿试了。
在此期间,就舞弊案的处置问题,朝廷中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有人认为应当将所有涉案贪官一网打尽,捍卫科考的尊严。有人认为应该把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轻轻放过,从今以后好好抓考场纪律便是。
皇帝被各种各样的声音烦得头疼不已。
可让他心烦的,还不仅仅是那些官员的处置问题。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三皇子作为舞弊案的主谋,他这条命是注定保不住了。
皇帝虽然痛恨三皇子的所作所为,但不管怎么说,三皇子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是他曾经寄托过希望的嫡子。
哪怕是软禁皇后之后,皇帝都从来没想过要三皇子死。
可皇帝没想到,他的纵容和爱护,却让三皇子一错再错,走向无法回头的罪恶深渊。
对此,皇帝既痛心,又自责,陷在一种纠结的情绪中,很多天都走不出来。
不知怎的,极度烦恼的时候,皇帝突然很想和皇后说一说话。
尽管皇帝十分厌恶皇后,但他觉得此时这世上能懂他心情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后一人了。
来到坤仪宫之后,皇帝发现这座后宫之中离他最近的寝宫,已经变得无比陌生。
难以想象,在他登基后的十几年里,他每个月都要来这个地方好几次。
那些回忆,遥远得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看守坤仪宫的侍卫们见到皇帝来了之后,也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他们到底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禁军,很快便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恭迎皇帝入内。
皇帝来的时候,本是尚未日落的下午。可皇后所在的房间里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皇帝吓了一跳,差点以为皇后已经因为三皇子之事受了刺激,服毒自尽了。
不过等他走近了才发现,皇后不仅并没有死,还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