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她如今以宋玉姝的身份活着,那她和王之焕之间的差距便少了一层。
如果两人是同类人,那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王之焕,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永远也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我们之间的婚约还算数吗?”宋酒犹疑地问道。
她无意欺骗王之焕,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死而复生的事情告诉他。
王之焕看着她的一双鹿眼,坚定不移地回答:“来临安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你我之间的联系,仅仅是一纸婚约而已。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也无妨,我要的,是此刻的你和以后的你!”
宋酒笑着推开王之焕的双手,声音哽咽:“王之焕,世间难事千千万,我却觉得喜欢你是头等难事!”
先前她不知道宋玉姝的身份,一直以女商人的身份活着。商人永远进不得高门府邸的大门,就算进去了,也只能做一个高门妾。
她和王之焕的身份永远不会平等,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王之焕听了她的话,牵起她的手,郑重地说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却觉得遇上你是一等一的幸事!”
王之焕低声道:“阿酒,你的担忧我都知道。就算你只是一介女商人,我亦不会放手。”
宋酒伏在王之焕胸前低声啜泣,双肩微微耸动。
“傻瓜,高兴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王之焕轻轻擦拭宋酒面上的泪水,心疼地说道。
宋酒含泪笑道:“这叫喜极而泣!”
宋酒伸手摸了一把那张俊朗的容颜,指尖拂过他的剑眉星目,痴痴地说道:“我对你这容颜可是一见倾心呢!肖想了许久,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摸一把了!”
王之焕拉着她的手,眸中的烟云消散得无影无踪。“你若是想,每日都可以摸上一摸!”
宋酒发觉王之焕在高兴的时候,眸子清澈如洗,见一眼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每日摸一摸,若是我摸腻了,就将你甩了!”宋酒抽回手,笑道。
“你敢!”王之焕高声说道,一对剑眉紧蹙。“还有,日后你莫要和钱改容走得太近,我心里不舒服!”
宋酒见他吃味的模样,佯装正经地说道:“方才遇见蛇,我害怕自然会躲在他身旁!若是换作你,我同样会如此!”
“你若是再说,我不介意将方才的动作再来一次!”王之焕识破了宋酒的雕虫小技,不怀好意地说道。
方才的……动作?
宋酒霎时反应过来,面色微红。宋酒推了他一把,却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准确说来应该是摸了一下。“不正经!”
门外站着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高一矮重叠在一起,伸着两个脑袋往宋酒的房里探。
“嘻嘻,我说什么来着!师傅定是来找娘亲的!”宋清盼得意地对上方的王琢说道。
“嘘!”王琢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你小点声,若是阿爹听见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你们确实一个也逃不了!”
一道声音从两人的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吓得两个小家伙浑身一颤。
王琢抬头,脸上的笑容僵硬得无法动弹。“阿爹……”
底下的宋清盼亦是缓缓抬头,弱弱地唤了一声。“师傅……”
王之焕冷着脸,看向王琢。“阿琢,你今年多大了?”
王琢埋头,眼神飘忽。“十岁。”
王之焕又问:“那阿盼今年多大?”
王琢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五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阿盼到了你这个年岁,是否也要学你听人家的墙角?”
王琢和宋清盼相视一眼,道:“阿爹,阿琢知道错了!”
宋清盼圆溜溜的眼睛瞧见宋酒站在师傅的身后,委屈地喊了一声。“娘亲……”说着,宋清盼抬起小脚就要进门。
“站着!”王之焕斥道。
宋清盼的小脚瑟瑟地缩了回去。
宋酒上前来,见小家伙在默默的流眼泪。“阿盼乖,你方才和琢哥哥在门外都听见了什么?”
宋清盼夸张地抽泣几下,两眼泪汪汪地说道:“什么也没听见,我们光顾着说话了!”
宋酒看向王之焕,示意他和颜悦色一些。
“阿盼告诉娘亲,方才你和琢哥哥都说了什么?”宋酒耐心地问道。
“阿盼和琢哥哥说,日后琢哥哥要改口了……”
“改口?”王之焕和宋酒齐声问道。
王琢的双眼在王之焕和宋酒之间逡巡,最后停留在宋酒的身上。“阿盼说,日后我可以唤酒娘为娘亲……”
“这……”宋酒一时无言,这话她不知该如何接。
王之焕瞬间换了脸,笑着摸了摸王琢的脑袋。“眼下改口也成!”
王琢震惊地望着王之焕,“阿爹,你不生气了?”
“生气?你有了娘亲,我自然是高兴!”
王琢立即笑着唤了宋酒一声:“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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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郑进前递上折子已经过了三日,临安城内的瘟疫仍肆虐不止。
宋酒走在街上,两边的宅门上都挂着白灯笼,白幡在狂风中肆意地晃荡,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本该是七月的大热天,临安城内却是狂风乍起,街边的老柳树的枝叶被刮落在地上,又被大风吹起,胡乱地在空中翻滚。
街边小摊的桌椅上染了一层灰,才过了短短的三日,整个临安城倒像是在风雨里漂泊了三年一般。酷夏之日却有了秋日的肃杀之气,萧条衰败,临安城宛如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在夕阳里蹒跚。
宋酒之前让花发去采购的柴胡只能再撑一日,一日之后,柴胡用尽,人死,城灭。
“东家,东家!”
原叔在酒楼前忙碌着,突然瞧见宋酒站在街上,快步走过去。
“东家,钱氏派了好些人来酒楼,吵着要将荀大夫请走!”
原叔的话被白幡拍打出的啪啪声掩盖了一大半,宋酒只听清了“钱氏”和“荀大夫”这一部分。
宋酒高声问道:“原叔,你方才说什么?”
风声愈发强劲,刮过两人的耳朵时只听见呼呼的啸声。
原叔将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对着宋酒的耳朵大声道:“钱氏派人来啦,说是要将荀大夫带走!”
宋酒蛾眉一拧,钱慕予又想惹什么幺蛾子?“走,带我去看看!”
因着酒楼的一层分给大夫替病人看诊,但凡有客人来,原叔皆是将他们领上二层的阁子。
阁子里站着好些人,皆是仆人模样。唯有那堆仆人中间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
男子头戴幞头,黑白相间的发丝掩在幞头之下。墨兰衣衫外衬一件褐色褙子,配上他及颔的胡须,无声中散发着一种儒雅的气息。
宋酒问道:“尊驾是……”
男子听见宋酒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起身,拱手谦逊地说道:“在下是钱家的宅老,奉三夫人的命令来请荀老过府一坐!久闻宋东家宽厚识大体,想必这点小事,您是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这话说得好生漂亮!钱氏的人素来以过人的学识为世人所知,想不到连一个宅老说话也这般委婉。
宋酒面上虽是笑着,但嘴里蹦出的话比剑刃还锋利。“钱宅老也知道,我这里安排的大多是患有疫症的难民,荀老心善替难民诊治。钱宅老如今不顾难民的死活,要将荀老带走,置难民的生死于何地?”
钱宅老面色尴尬,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小的不顾难民的死活,实在是宅中急需荀老帮助,否则小的哪敢来打扰?”
从在下到小的,钱宅老的自称变化足以说明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宋酒低声对原叔说道:“去请荀老来吧,人家请的不是我们,我们自然不能干预。”
原叔应是,退了出去。
宋酒抬手,道:“宅老请坐。”
钱宅老僵着笑脸,道:“小的不敢,还是东家您坐吧!”
宋酒在桌前坐下,伸手摸了摸茶壶,壶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宋酒悄然一笑,难怪钱宅老如此心急,原来已经在这里已经坐了许久。
“钱三夫人请荀老过去,可是三夫人的身子不爽快?”宋酒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却搁在桌上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