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改容摇头,道:“南城门这边的难民有专门的士兵看管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控制。不在我们管辖地域内的难民,没有登记是不能进来的。”
钱改容说的也有道理,当初郑进前下令严加看管各自负责区域内的难民,若有一人走失都要上报。既然南城门没有难民走失,那原因定然不是由人引起的。
宋酒去查看了几户患急性疫症较为严重的百姓家里,发现他们的家中最近都宰杀过家禽。
若是只有一户人家宰杀过家禽,还说得过去。可但凡宰杀过家禽的人户,家里必有人染上疫症,便有些蹊跷了。
宋酒赶紧找到钱改容和王之焕,将她的发现告诉他们二人。
王之焕问道:“是否确认所有患急性疫症的人户都杀过家禽?”
宋酒点头,“派去查探的士兵回报的都是如此,此次的急性瘟疫定然是和家禽有关。”
钱改容听了宋酒的话,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若真是家禽的话,这场急性瘟疫也有合理的解释!”
王之焕和宋酒齐声问道:“你有线索了?”
钱改容说道:“瘟疫突发,受影响的不只是人,牲畜也会受时令变化的影响。如果那些染上急性疫症的难民吃的是突然死去的家禽,不过一日,他们必然会受到瘟疫的影响。不仅如此,人身上的疫症会比牲畜的还要厉害!”
宋酒看着将士来来回回地抬着难民,催促道:“钱改容,既然问题的根源出在家中的牲畜身上,你赶紧下令让士兵们告知各家各户。若是有离奇死去的家禽,一律焚烧,不可食用!”
钱改容立即动身,召集士兵,挨家挨户地去说。
天明时分,这场突如其来的急性疫症总算控制住了。好在士兵们手脚麻利,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了南城门的百姓,患病的人数才控制在最初的数目上,没有再持续增加。
后患倒是除了,但眼下还有一堆的难民等着救治,亦是一大难题!
钱改容帮着荀清华给难民诊治,开药方。宋酒和王之焕就负责熬药以及分发汤药的事务,两边配合得天衣无缝。
直到几人忙碌到头昏眼花、手脚酸麻的时候,事情已经做完了一大半。
荀清华捶着直不起的腰杆,吃力地对着宋酒发牢骚。“老夫怀疑自己收了个假徒弟。你瞧瞧,会医术的人是谷一椿那个老家伙的。这个不会医术的,却又跑到我这里来当徒弟!这不是搭错桥牵错线了嘛!”
王之焕从难民堆里走出来,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若是收了钱改容做你的徒弟,往后就等着我和谷师傅气得你有泪无处流。”
“你这个不孝徒弟,老夫只是说笑而已,你倒是认真了!竟然改口叫你师叔一声师傅,真是气煞我也!咳咳咳……”荀清华咳得很是起劲,仿佛王之焕当真气着他了。
荀清华当真只是说笑,他才不愿和谷一椿交换徒弟呢!谷一椿这个师弟为何总是被他欺负,挑明了不过是因为荀清华有王之焕这个从不按理出牌的徒弟。
荀清华和王之焕同气连枝,回回都将谷一椿气得欲哭无泪。在一致对外这一点上,荀清华完全可以忽视掉王之焕其余的劣势。
钱改容面容略显憔悴,因为这一整夜他既忙着处理后患,又忙着替患者诊治。拖着疲累的身躯,钱改容走出来,笑着对荀清华说道:“师伯若是收了阿容做徒弟,阿容定是寝食难安。”
荀清华霎时不乐意了,“怎的,连你也嫌弃老夫?”
钱改容摆手,“师侄哪敢!阿容在大理寺当差,又验过尸首,对医理自然了解几分。可若是在师伯门下,这点水准,怕是要丢了师伯的脸面。”
荀清华脸色稍霁,嘴上却说道:“跟你师傅一个样,说话一套一套的!”
宋酒笑问:“荀老,还认为您老收了个假徒弟?”
荀清华睨她一眼,“你这丫头,到底是在帮谁说话!”
王之焕一把拉过宋酒,将她护在怀中,骄傲地说道:“阿酒自然是在帮我!”
荀清华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连连叹道:“哎呀,徒弟大了,不由人咯!”
一旁的钱改容面上虽然也跟着笑着,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王之焕抱着宋酒的手臂。他的笑里有几分落寞,因为宋酒没有推开王之焕。
若放在之前,宋酒定然会一把推开王之焕。
这些日子,他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愿疏离
晌午时分,南城门患有急性疫症的难民大都活了下来。除却三五个比较严重的,因他们吃了过量病死的家禽,终究还是死了。
钱诩听闻钱改容负责的南城门有难,赶来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但是钱诩还是碰上了不想碰见的两个人,王之焕和宋酒。
宋酒对钱诩倒是十分尊敬的,得体地朝钱诩行了一礼,道:“钱郎主是来找钱改容的吧?他正在里边替难民做最后的检查。”
钱诩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道了句:“有劳。”
王之焕察觉到钱诩对宋酒的不待见,道:“钱伯父此刻才来,是否有些晚了?昨夜南城门这边发生了此等大事,伯父当真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他话中的意思是说钱诩身为父亲,儿子管辖的地方发生了大事,他这个父亲竟然这个时候才来关心,显然没将钱改容放在心上。
钱诩的眼角抽了抽,“以阿容的处事能力,老夫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既是帮不上忙,那伯父如今站在这里又是为哪般?”王之焕似乎不打算就此放过钱诩,咄咄问道。
钱诩一噎,久闻王之焕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说话也毫不客气,今日遇上他算是自己倒霉。
王之焕瞧钱诩面色不好,继续说道:“伯父可知昨夜阿容到底有多少难处?看诊的大夫不够,给病人治病的柴胡不够,这些都是阿容问阿酒借的。那个时候,敢问伯父在何处?”
钱诩面色愈发难看,双眼不敢直视王之焕。“这……”
宋酒轻轻碰王之焕的手臂,提醒他不要说得太过了。恶语伤人六月寒,毕竟钱诩是钱改容的父亲。有些话,外人不便多说。
“爹!你怎么来了?”钱改容从临时租用的简易房屋里走出来,惊讶地看着钱诩。
在钱改容的印象中,钱诩从未干涉过他所做的事,只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偶尔提醒几句。今日钱诩能来这里看他,他心中自然是惊讶的。
钱诩笑着说道:“爹听说你这里出了点事情,特意过来看看,顺便给你准备了一些吃食。你瞧瞧你,为瘟疫的事情操劳得瘦了。”
钱改容欣喜地接过,问道:“这些都是爹准备的?”
钱诩道:“是你二娘准备的。”
钱改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笑着将食盒递给身后的士兵。“爹能来此地看阿容一眼,阿容已经心满意足了。族中恐怕还有诸多事务等着爹回去处理,您就回去吧!”
钱诩看了王之焕和宋酒一眼,对钱改容说道:“阿容,你跟我过来一下,爹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说。”
王之焕拉着宋酒离开,将说话的地方留给二人。
钱诩见钱改容一直瞧着宋酒离去的身影,皱着眉头,嘴角下撇。“阿容,爹之前告诫过你,少和宋酒接触,看来你从未记在心上!”
钱改容原本还算淡然的面上露出一丝厌烦,“爹,从小到大,你从未干涉过我的选择。此事,难道你非要掺和进来?”
钱诩重重地说道:“是,此事我非管不可!”
钱改容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盯着钱诩,不解地问道:“就因为宋酒是一个女商人?因为她的出身配不上赫赫有名的江南钱氏?爹,你何时变得如此市侩?”
“从前宋酒的身份是女商人,爹不准你和她来往,是担心她借你的身份行不法之事。”钱诩语重心长地劝道:“阿容啊,临安有多少闺中女子,汴京亦有不少倾慕你的官家女子,你为何单单对宋酒执迷不悟?”
钱改容坚定地说道:“可她并非爹眼中唯利是图的商人,她还是永嘉宋氏的九娘子!就算她只是一个商人,我亦会选她!”
钱诩拧眉,厉声说道:“既然你知道她是永嘉宋氏的人,那你和她更加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