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琳姿一愣,随即笑道:“那倒没有。”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宋琳姿悄然一笑。
胡夫子在阶上干咳了几声,道:“我身旁的这位是今日新上任的知县,也是我们永嘉书院的夫子,王之焕王夫子。”
众人没想到如此年纪轻轻的男子,竟然会是他们的夫子,一时间接受不过来。但顾及到新知县的脾气,众人很是恭敬地朝阶上的新知县拱手高呼道:“恭迎夫子!”
胡夫子想是也猜到了学子们会对新来的夫子不服气,捋着胡须庄重地说道:“你们日后可要好生跟着王夫子学习经义,莫要错过了此次良机!王夫子可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太原王氏的五郎君啊!”
世间叫王之焕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说起太原王氏的五郎君,他们只知道一个。当年科举,年纪尚小的太原王氏五郎君一举夺魁,却拒绝了圣上的旨意入朝为官。此事一经传出,天下哗然。
王之焕科举夺魁的文章在文人之中可是传阅不绝的,一时被后来的读书人贴在床头,连入睡前也不忘拿来念上几句。
底下有些学子竟然激动得当场昏倒在地,其他人虽不如他激动,但从抖动的双脚和双手也可以看出来。
胡夫子吩咐完了,便让众人散了。宋淮臣在一旁说了几句话,领着王之焕去早已为他备好的屋子。
宋酒站在人群中,朝王之焕看去,恰好他的目光也看向了这边。
她忽然有一种做错了事的羞愧感,低头拉着宋琳姿跑了。明明她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今日的课是注定听不进去了,是以宋酒请宋琳姿帮她替胡夫子告了假,一个人溜到县学的小花园里去。
……
县学的另一边,宋淮臣沏了一壶茶进来,搁到桌上。“县学不比汴京,没有好茶招待你。”
王之焕正站在窗边看院外的景色,闻言回头说道:“县学就得有县学的样子,若是连这里都和外边一样繁华奢靡,那我朝岂不是要后继无人?”
宋淮臣点头,取了两个杯子,倒茶。“那倒是,县学是为国家培养栋梁的地方,可不是外头那些浑浊的大染缸。”
王之焕走到桌前,与宋淮臣相对而坐。
“对了,你此次到永嘉,怎会想到来县学教书?”宋淮臣并不像胡夫子那样对王之焕毕恭毕敬,两人之间的相处倒像是早已熟识的朋友。
王之焕淡然一笑,“伯父在这里,我定是要来凑个热闹的。能和伯父在同一个县学里教书,这是之焕的荣幸!”
宋淮臣会心一笑,他们因作文章而结缘,如今能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喝茶谈天,都是缘分所致。“我看你来,不只是为了同我一起教书吧!九丫头可是在县学念书呢!难道你此次来,不是为了她?”
王之焕也不辩解,顺着宋淮臣的话说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过来瞧上一眼,也并无不妥之处。伯父以为呢?”
反将一军。
宋淮臣哈哈笑道:“你呀你,我说不过你这个状元郎!”
“那是伯父无心功名,否则以伯父的功力,科举夺魁是小菜一碟!”
宋淮臣摆摆手,谦虚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我如今也老了,只想着在永嘉用心教我的书。旁的事,我没有心力去管,也不想管。”
两人互相敬了一杯茶,宋淮臣继续说道:“此次你来永嘉,任知县一职是圣上的意思吧?”
王之焕摇头,“是我向圣上求的。”
宋淮臣一怔,他以为王之焕这一辈子都不会入朝为官,原来是他想得太浅。太原王氏的那些老辈们怎会放任一个才华艳艳的人闲云野鹤?
“你终于肯接受王氏族长的要求了?”
王之焕一笑,“族长的要求我几时答应过?我此次来永嘉,不过是为了私事。”
宋淮臣见他目光有一瞬的柔和,心中咯噔一下,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怕是发生了。定了定心神,宋淮臣试探道:“你在临安,可是和小九见过?”
他之所以知道王之焕在临安待过,完全是因为收到过一封王之焕从临安寄来的书信。他那时还不知道宋玉姝也在临安,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此刻听见王之焕说是为了私事,他才猛地想起宋玉姝也是从临安回来的。
王之焕也不藏掖,“见过,不过因为一些事闹了分歧。”
宋淮臣不是蠢钝之人,男女之间闹分歧,不外乎那么几件事情。可是转念一想,如今王宋两家的局势越来越焦灼,再掺上儿女私情,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才到永嘉,最好暂时不要和她见面。她最近受了老太太的责罚,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宋淮臣说这话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近日宋琳姿和宋玉姝走得近,他不想宋琳姿因为他们两个的事情被牵连。
王之焕搁下茶杯,道:“伯父放心,我才刚上任,还要和岳父大人商议一些事情,暂时不会打扰她。”
“你遇到二哥,可千万不要称呼他岳父大人。他近日脾气有些冲,仔细他一把怒火迁到你身上。”
说完,宋淮臣起身,又跟他讲了些县学的事情才离去。
以王之焕的聪明才智,只需要提重要的点,其余的都不需要多做解释,他自然会懂。
第五十章 :逛花满楼(加更)
连着半月,宋酒和宋琳姿再也没做错事,日日都是勤勤恳恳的去县学念书。加上宋锦瑶在汲雪楼闭门思过后,性子也乖顺了。
老太太见她们三个人半月以来相处得也算融洽,在静得堂用饭的时候也没有互相拈酸带醋的挤兑彼此,心下高兴。在问过教规矩的赵娘后,得知她们的规矩也学得不错了,这才免了她们之后的责罚。
是日,为了庆贺宋酒不再去鹊桥仙学规矩,宋玉恒特意带着宋酒出门去逛街。
可是他挑的时辰似乎不大对,竟然选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带着她出门。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头顶的彩灯发出七彩的光芒。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佳节了,街上的张灯结彩也不奇怪。
“七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宋酒唤住走在前方的宋玉恒,问道。
宋玉恒神秘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着的男装的宋酒,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没想到我家九妹穿起男装来,竟然与我有几分相似!”
宋酒见他一副嘚瑟的模样,一拳捶在他的胸口。疼得宋玉恒龇牙咧嘴,拉着她的手抱怨道:“九妹,你下手轻点儿!七哥的身子可宝贵得很,好不容易养好了伤,你可别又将我打残了。”
宋酒轻声嗤道:“堂堂七尺男儿,净学小娘子撒娇,你羞不羞!”
经过他们身边的行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啧啧几声摇头走得远远的。
因宋酒穿着男装,且模样英俊,人们少不得猜测他们两个有龙阳之癖。
宋玉恒不喜路人打量宋酒的眼神,瞪着双眼将他们吓跑了。他的九妹,岂是他们能够肆意打量的?
宋酒睨他一眼,嫌弃地推开他。“你生怕别人不晓得我与你关系亲厚?我们两个可都穿着男装,你让他们怎么想!”
宋玉恒干笑两声,彩灯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分外柔和。一瞬间,宋酒以为她看见了另一个宋清盼。同样是一脸的天真,圆润的脸庞简直是如出一辙。
宋酒对他们甥舅两个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简直是毫无抵抗力。
宋清盼最会撒娇,尤其是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就是有再大的怒气瞬间也就消散了。而宋玉恒就是那种死皮赖脸的天真,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窜上天。
两人同样天真,却也同样心疼人。
“你过来!”宋酒朝宋玉恒招手。
宋玉恒拧着眉,一脸的疑惑。“九妹,你该不是要打我吧?七哥皮薄,经不起打的!”
宋酒失笑,一把将他扯过来,戏谑道:“瞧你那怂样!也不知那日在祖母面前,你是从哪里借来天大的胆子!”
宋玉恒的衣襟旁的衣带系得歪歪扭扭的,瞧着很是打眼。宋酒伸手去将衣带解开,仔仔细细地替他重新系了一回。
宋玉恒呆愣愣地瞧着宋酒的动作,慢慢的眼眶一热。自从在临安重遇,宋酒对他都是不理不睬的,偶尔能和他多说上几句话,他都觉得是十分奢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