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酒送了他一个白眼,指着书底下的小字说道:“这下边不是有注解嘛!夫子都说了是各抒己见,我若是给你讲了我理解的意思,那你岂不是会人云亦云,没了自己的想法?”
罗福生虽然比较顽劣,成绩也属于中下等,但也不是蠢钝之人。他方才无非就是想偷懒,打算从她哪里借点想法好在胡夫子面前蒙混过关。
宋琳姿也在一旁劝道:“福生,念书讲究的就是一个勤字。你知道为何宋家的园子要勤园吗?那是因为圣上喜欢勤奋刻苦之人!你想想,圣上喜欢的人,会让他埋没在此吗?”
罗福生闻言,了然领悟。顿时将身板挺得直直的,将书本捧在手中,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宋酒朝宋琳姿眨眨眼,暗赞她做得好!宋琳姿回她一笑,埋头看自己手中的书。
一刻钟之后,胡夫子推开课室的门进来,踱步到桌前坐下。
“都想得如何了?何人先说说?”
罗福生蹭地站起身,激动地说道:“夫子,学生先来!”他为了早些完成任务,打算第一个说完,好在后面看戏。
胡夫子哪里不晓得他的心思,但是总得有个人一马当先不是?“好,你说说你的见解!”
罗福生惭愧一笑,“学生不过是胡思乱想的,谈不上什么见解。”笑过之后,罗福生难得的正色说道:“学生以为《葛屦》一篇是创作之人有感而发,想必是受到了打击,又不能直抒胸臆,只好借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胡夫子眼前一亮,对罗福生今日的表现很是震惊,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罗福生见胡夫子并没有嫌弃他的言论的意思,壮着胆继续说道:“学生以为,写诗的人一定和诗中的婢女一样,遭到了女主人的冷落。不过,学生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不对。夫子试想一下,您家的婢女给您制好了衣裳,拿到您的面前,难道您还要对她千恩万谢吗?哪有可能!主人有主人的尊严,难道会对一个下人低声下气的道谢?”
“行了!”胡夫子的眉毛在暗暗地抖动,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心平气和地说道:“今日看在你难能可贵地起来发言,为师就不多做评议了。”
罗福生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哦”了一声坐下。
胡夫子的目光在宋琳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开口说道:“宋酒,你起来说说你的见解。”
宋琳姿已经做好了起身回答的准备,哪知道胡夫子叫的人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宋酒。
宋酒讶异地看向宋琳姿,无辜地眨了眨眼。“四姐,我……”21046
第六十章 :集体挨罚
宋琳姿莞尔一笑,柔声对她说道:“九妹,既是夫子让你回答,还不起来?”
宋酒看看宋琳姿,又抬头看了看胡夫子,低声羞愧地说道:“胡夫子,学生还未想好如何作答,请夫子让其他人作答吧!”
胡夫子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宋琳姿来说说看!”说罢,胡夫子踱步回了台上的位子坐下。
宋琳姿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好。
其余的学子或半转着身子或扭头看向她,她上回可是在解答《诗经》的时候胜了县学成绩最好的柳卜玉,当得上“才女”一称了!
“学生初读《葛屦》之时,觉得有一首唐诗与此诗有相似之处。前人秦韬玉有一首《贫女》最后两句说‘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学生以为写《葛屦》之人与秦韬玉同样怀才不遇,这才借助写诗来抒发内心的悲愤。”
宋琳姿的话才刚说话,有个力捧她的男学子随即说道:“难怪我方才读此诗时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秦韬玉的缘故啊!”
素来爱搞事的张霄痞着嘴脸笑道:“?0 当前是第: 62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瘟兆说幕八档锰耍铱擅痪踝拧镀杜泛汀陡疱稹酚腥魏蜗嗨浦Α!?br /> 宋酒身旁的罗福生啐道:“宋琳姿,别跟他客气!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甩他一脸墨水儿!好叫他知道自己肚里空空如也!”
宋酒闻言,低头暗暗地抿嘴笑了。这罗福生损人挺有意思,不直接说人家胸无点墨,而是拐着弯儿的将人弄糊涂,好达到自己骂人的目的!高!
果真,那张霄真没听出罗福生是在骂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宋琳姿可是懂规矩的人,甩我一脸墨水的事情只有行为粗鄙之人才做得出来。”
众人顿时抻着衣袖颜面大笑起来,弄得张霄一脸懵懵然。
胡夫子失望地叹了一声,一样米养百样人,一样的教法,教出来的学生的水平却是参差不齐。
宋琳姿对待念书的事情是极为认真的,见张霄不认可她的想法,她便重新解释道:“《葛屦》详细刻画了缝衣婢女悲苦的形象,葛屦乃是夏天的鞋具,怎可能抵挡住寒冷的风霜?而且女儿家的手生来都是金贵的,即便是婢女,她们也会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的双手,不让针线刺伤了自己。可是她们做出来的衣裳却没有得到主人的夸赞,这不是和《贫女》中的女子很相像吗?”
宋琳姿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道最后竟然直勾勾地看着张霄,逼问道:“还是说张复回你根本没有读过《贫女》,只是在瞎胡闹?”
复回是张霄的名,平日大家都是互称对方的字以示尊敬。此时宋琳姿毫不避讳地叫了张霄的大名,可见她是真的生气了!
张霄被宋琳姿的冷冷的眼神吓得一句话梗在喉咙里,羞恼地转身不再看她。
胡夫子摆手让宋琳姿坐下,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念书凭的不是意气,也不是靠磨磨嘴皮子。做人也同样的道理,不要表面耍耍样子吓唬人,要真材实料才能令他人心生敬佩!”
宋琳姿心尖一颤,知道胡夫子是在点醒他们,垂头诚恳地说道:“多谢夫子教诲。”
胡夫子将目光一转,看向宋酒。“宋酒,你想得如何了?”
因为宋酒最初到县学的时候对外称自己的字是酒,是以县学的学子都称呼她宋酒,而非宋玉姝。
宋酒知道这回找不到理由再推辞了,只要硬着头皮站起来。喜欢《诗经》和阐述《诗经》的要义是两回事,她喜欢并不代表能像宋琳姿那样信手拈来、侃侃而谈。所以她之前才会百般推辞,让宋琳姿先起来回答。
“夫子,学生见识浅薄,没有四姐那样好的才华。若是等会儿学生有哪里说得不对的,还请夫子您多多担待!”宋酒面上虽然在笑,其实心如鼓擂,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胡夫子见她态度还算端正,和蔼的说道:“既然是各抒己见,说对说错为师都不会介意的。”
宋酒顿了顿,紧张地攥着手心,开口说道:“其实学生很欣赏诗中的那个缝衣婢女,最后她不是说了吗?‘维是褊心,是以为刺。’缝衣婢女心中对主人不满,并不是找个角落暗暗的落泪,而是大胆的说了出来。学生倒觉得她是真性情,够胆量!”
一旁的罗福生被宋酒的言论吓得面色发白,拿着书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腿,小声提醒道:“宋酒,莫要再说下去了。你没瞧见夫子的胡子已经飞起来了吗?”
宋酒一笑,她当然看见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她脑袋里想到的就是这些,能说的也只有这些,自然要这么说。
胡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平静地问她:“宋酒,除了这些,你还在诗中看到了什么?”
胡夫子在心中告诉自己,宋酒是县令的女儿,千万不能对她发脾气。县令的女儿一定不是朽木,尚能雕琢,尚能雕琢!
宋酒言简意赅地答道:“民生疾苦,贫富不均。”
胡夫子一直僵着的脸这才和缓下来,挥手让她坐下。
“今日的测试,为师很不满意。作为惩罚,即日起,你们每日抽出一个时辰到藏书阁去。半月为期,每人交一篇文章上来!”胡夫子说完话,气呼呼地抱着书离开了课室。
罗福生顿时蔫了,唉声叹气地趴在桌上。“得嘞~藏书阁成千上万的书,半月看完一本……啊!”罗福生将自己的脸搓圆揉扁,苦大仇深地说道:“夫子,求放过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