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见宋酒都跟自己摊牌了,也不好再强行将采蓝留在浮翠居,便点头答应了。“采蓝的事,是娘多虑了。往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直接跟娘说,觉得娘哪里做得不对的也要提。”秦氏覆上宋酒的脸,怜爱的说道:“娘就你一个女儿,可不能委屈了。”
宋酒都一一应下了。
秦氏见天色晚了,想着宋淮宥也该回来了。“你也早些去歇息,算算日子,说不定后日就能看见你舅舅了!”
宋酒从没听秦氏提起舅舅要来的事情,蹙眉问道:“怎的都没听人说起舅舅要来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吗?”
秦氏笑着摇头,眼里流露出喜悦和期盼的光亮。“他们来信说是顺道来看看,不长住。我就没有跟老太太她们提起,打算给她们一个惊喜。”
宋酒也不再问,由留清和留欢两个送回了浮翠居。采蓝已经得到秦氏的许可,不用再跟在宋酒伺候,颇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离去。
翌日,月心从大厨房那边回来了。才刚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回房里梳洗,就被宋酒叫进了屋里。
“我听慈娘说你在大厨房做事很勤恳,没给我惹什么麻烦。”
宋酒正坐在妆台前梳妆,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忍冬站在一旁挑着合适的珠钗耳坠,没顾得上看月心。
月心习以为常,举止越发恭敬,道:“都是婢应该做的,再说也是慈娘心地善良,没和我一般见识。”
宋酒愉悦的勾起嘴角,十分欣赏月心的态度。她从匣子里挑出一对镶着翠绿宝珠的金钿,抬手招月心过来。“这金钿是奖赏你的,我一向是赏罚分明的!”
月心双手接过,道了谢才问:“娘子说的罚是……”
忍冬一边将两支金嵌宝钿头钗子插进宋酒乌黑的发丝里,一边说道:“娘子说的是采蓝。先前我还以为采蓝是顶好的人,哪知道竟然是夫人那里派来的细作!”
话刚说完,忍冬就注意到镜子里宋酒的眉头一皱,她暗暗吐了舌,愧怍的说道:“娘子,婢多言了。”
宋酒见她认了错,眉心才舒展开。“采蓝虽然是娘派来看着我的,却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往后你们见了她,该是怎样就怎样,切不可因为此事和她断了情分。好歹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姐妹,不要让娘以为你们心气小,眼里容不得人。”
忍冬和月心都垂头,心口一致的回答:“娘子,我们都记住了。”
刚吩咐完两个婢女,院外忽然来了人。
忍冬快步出去,不多时又进来,说道:“娘子,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舅舅来了!”
宋酒没想到秦氏昨夜刚提起,她的舅舅今日就到了。“爹和娘是否已经在掬香馆那里待客了?”
忍冬边走向衣橱,边说道:“方才我也是这么问的,但是听通报的人说老爷天不亮就出门了,说是要到乡下去。”
“没说去做什么?”宋酒觉得奇怪,眼下永嘉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宋淮宥跑到乡下去做什么?
忍冬吊着嗓子回到:“没说,不过我猜老爷应该是有急事,不然也不会天不亮就走了。”忍冬抱了一件缃色的披风上来,垫着脚替宋酒披上,又仔细的绑上带子。
月心这时也牵着宋清盼从偏门过来,问道:“娘子,可要带着小郎君一道过去?”
宋清盼手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想是月心怕冻坏了他的小手,特意给他备上的。他好奇的转着圆溜溜的眼珠,甜甜的问:“娘亲,我们要去哪儿?”
宋酒走过去拉起他的小手,将他手里的汤婆子拿过来递给月心。“阿盼是个男孩子,娇生惯养对他日后的成长不好。眼下还未到冬日,早早的就给他端上汤婆子,那等真正到了冬天,让他抱着火炉睡么?”
月心惭愧的埋下脑袋,“是我欠考虑了。”
宋酒淡淡的“嗯”了一声,弯腰看着宋清盼,认真的说:“阿盼是个男子汉,一定不怕冷对吗?”
宋清盼连连点头,“嗯!”
宋酒含笑牵着他往外走,将他不算大的身子裹进她的披风里。“娘亲带你去见娘亲的舅舅,阿盼知道如何称呼娘亲的舅舅吗?”
宋清盼摇摇头,仰着小脑袋问道:“阿盼也要叫他舅舅吗?”
“傻孩子,娘亲的舅舅你可不能这么称呼,你得称呼他舅公!”
“那娘亲有几个舅舅呢?阿盼有好多好多个舅舅!有种卿舅舅,有君顾舅舅,还有玉恒舅舅……”宋清盼掰着指头一一算了起来。
宋酒揽着他走在微潮的小路上,呵出一朵雾花,笑道:“娘亲也不清楚自己有几个舅舅,等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赶到掬香馆的时候,几人的身上不免沾了些水汽。宋清盼因为藏在宋酒的披风下,并没有沾上多少,但是小脸被风吹得微微发红。
掬香馆多用作待客之用,平日里也有婢女在看守。在门前的婢女见宋酒牵着宋清盼进了院子,赶紧下阶相迎。
月心小声的问了句:“里边都来了哪些人?”
那个婢女侧着身子恭敬的回到:“现下只到了二夫人,其余的主子想必都正在来的路上。”
正说着,留欢嚯的掀开门前的挡风幕帘,猛地被外头的风一吹不禁缩了缩脖子。“娘子可算来了!夫人和三位贵客正等着你来呢!”
三个?宋酒下意识的和忍冬对视一眼,难道她有三个舅舅不成?
第九十三章 :布匹风波
当下进了掬香馆的堂屋,只见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三口红漆的大木箱子,其容量大约能装下一个成年人。那三口大箱子边上的桌上还摆着摞起来的一堆布匹,红绿青蓝紫等各种颜色,瞧着叫人眼花又说不完全它们都是些什么颜色。
再走近了,又见另一边的桌上摆着几摞盒子,大大小小都有,像是用来盛装糖果蜜饯之类东西的。远远的看起来,那些盒子与寻常的盒子一样,但是走进了细看才会发现盒子的包装十分精致。
只听见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十余年未见,阿姝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宋酒循声看去,一个身材很魁梧的男子站在大堂中央,身穿一套精简干练的武人装,肌肉紧绷得几乎要撑开了身上的衣裳。两脚叉开与肩同宽,很是威武!一双眼睛坚定沉稳,成熟中透着大气。
秦氏起身,快步上前来拉着宋酒说道:“这是你大舅舅!你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你舅舅还抱着你到处飞呢!”
宋酒欠身,“大舅舅。”
另有一个身穿茶色交领常服的儒雅男子起身,走过来说道:“小妹光是念着大哥,也不向阿姝介绍我们!”
宋酒这才抬头看向那人,只见他蓄着一尺有余的美须,一对卧蚕眼上方是两道似浓非浓的眉毛。
秦氏笑着对他说道:“十年未见,二哥也学着三哥贫嘴了!”秦氏又转过来对宋酒道:“这是你二舅舅,你瞧他的模样也知道是个极会念书的人!”
宋酒又朝他行礼,“二舅舅好!”
秦氏见三哥没有起身,忙叫道:“三哥,怎么这回你倒落在他们身后了?”
三舅舅赌气一般的坐在那里,哼哼道:“往回抢在前头也没有什么好处,今后我都要最后一个来!”
屋里的人顿时哈哈笑出声来。
几人在掬香馆说笑了好一阵,当是叙旧了。因着宋酒的三个舅舅只是顺道来看望她们母女俩一趟,身上还担着紧急的事情要去办,就匆匆见了老太太一面便离去了。
秦氏依依不舍的送走他们,回来吩咐婢女将几个哥哥送来的布匹送给各个院子的主子。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却没想到在中途出了点岔子。
送去汲雪楼的绯红布匹和送去蒋氏那里的天青色布匹是同一个婢女拿的,没想到在送去的途中不小心掉进了湖中。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再回秦氏那里报备一声,再拿一两匹送去就是。可偏生在布匹掉进湖中的时候正巧被宋锦瑶看见了,就一直逮着闹个不停。
宋锦瑶就是觉着那个婢女是故意这么做的,是存了心让她心里不好受。宋玉姝的三个舅舅送来的布匹里就这么一匹是绯红色的,而她最喜欢的就是绯红色。弄湿了送去蒋氏那里的布匹不要紧,因为天青色的布匹有的是。但是弄湿了她的,她就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