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见到这样情况,吓得进不得退不得。
“师傅,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减轻她的痛苦?”
刘半仙又拿了一片之前的青翠叶片,定在宋酒的额头上。
叶片很快起了作用,宋酒慢慢的平静了,皱着的小脸也缓缓舒展开来。
刘半仙长长出了一口气。
“五个月之后,若是没有去伏草,她的魂魄还是会冲出去的。”
小道士将金创药交到王之焕手中,让他帮宋酒清理手上的伤口。
刘半仙满意的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这孩子跟在身边久了还是很有眼力价的。
“王郎君,若是她醒后执意要出去,可千万不能答应她。”
王之焕仔细地替宋酒清理伤口,问道:“为何不可?”
她醒了是一定要出去的,不管她是否恨他。
王家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也不愿意让她留下来。
“这里有八卦阵守着,她的魂魄才能安稳地待在体内。”
王之焕了然,“我记住了。”
刘半仙见此,拱手告辞,带着徒弟离开。
等王之焕从房里出来时才想起没有给他们诊金,宋酒能活过来全靠他们的帮助,他连一顿饭也没请他们吃。
“好生照顾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小丫头不知屋里方才发生过什么,也不敢问,只好乖巧的应下了。
王之焕去了王琢的院子,这个时候钱改容应该在那儿。
他的到来,令钱改容惊讶了好一会儿。
“你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了?”
王之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血不知何时洇湿了衣襟。
“方才她险些死了。”
钱改容浑身一震,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愤怒的问:“王之焕,我让她去见你,你竟然……”
“不是我。”
钱改容甩开手,冷脸说道:“我知道不是你,就因为我相信不是你,才会让君清去见你。”
“我让她再扎我一刀,她不肯。我自己动手时,她冲了上来……手受了伤。”
钱改容对他横眉冷对,只是伤了手,为何会危及性命?
“宋酒她不是宋玉姝。”王之焕看向钱改容,“你还记得在临安的时候,我问她可知道宋家大娘子时,她的神情如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改容蹙眉,她不是宋玉姝,为何宋家的人要来找她?
第三十二章 :感动
醒来,一室亮堂。
宋酒看着房中的一桌一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到门外,院中站着一人,月白纱袍下摆微微飘动。
中衣上绣着展翅飞翔的白鹤,隐在月白的纱袍之下,添了几分淡蓝的飘逸。
曾几何时,在临安初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番模样。
钱家的儿郎,身上总有一种隐居世外的潇洒之气。但是世事总是不由人,就算是钱改容这样的人,始终还是陷在了这烟火尘世中。
钱改容回头,见她站在檐下,展颜一笑。“来了怎么不叫我?”
宋酒含笑道:“欣赏钱九郎的飘然之姿,无暇顾及其他。像改容这样的翩翩郎君,不知哪家的娘子能够配得上你?”
“你若不嫌弃我高攀,你我凑一处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钱改容时常和她这样说笑,似乎她来到京城之后,他与她的相处模式便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她总是避着他,因为他对她的心思不是正常的友情。
如今她也惯了,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就很好。心照不宣,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心,就像能够看到之后要走的路一般。
钱改容从枝头撷下一朵海棠花,别在她的鬓间。“这样看起来才有一些人气。”
宋酒笑问:“难道病了一场就不好看了?看来飘逸如钱九郎,看人的眼光还是和俗人一样。”
“身在尘世,自然要和凡人贴近方能活得自在。”钱改容低眉看了一眼她垂着的双手,“手还疼吗?”
“小伤而已。”
手上的伤确实是小伤,不出半月就能愈合。
“听他说,你不是宋玉姝?”
宋酒知道他是为了这事来的,反正她也没打算瞒着他,他知道了也好。“你不怕?一直与你交谈的是一个魂魄。”
“呵呵……”钱改容低头轻声笑了。
“那也是有趣的,百闻不如一见,世事听来多有假,还是见了才知真。”
宋酒无奈的摇头,心中感动。
钱改容的魅力就在这里,就算再可怕的事情,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会有趣三分。与他相处,不需要拐弯抹角。
就像喝一杯清水,淡淡的,却很舒心。喝之前你知道清水是什么味道的,不害怕。喝的时候会很平静,万籁俱寂,突然会生出细水流长的感觉。
喝完之后,回想方才喝水的滋味,总想从中尝出些味道来。但水已下肚,于是手不自觉地端起了第二杯。
“对了,种大哥最近过得怎么样?”
自从来了京城,宋酒似乎没有听到过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
“他去漠北了。漠北不太安宁,蛮夷不知起了什么兴致一直在边境作乱,却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种卿注定是属于战场的,比起波云诡谲的京城,黄沙百战才是他的宿命。
见宋酒担忧,钱改容劝道:“皇上未下旨征讨蛮夷,种卿便不会有大危险。他到漠北是坐镇的,不是提着大刀蛮不讲理的与人硬拼。”
“那他与云湘的婚事,德亲王和种老将军不同意?”
其实宋酒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云湘从临安回京城的那个晚上,种卿在院中舞了一个晚上的剑。
将军的剑从来只在战场上出鞘,却在云湘离开的晚上铮铮响了一晚上。种卿将云湘看得和他的剑一样重要,那德亲王和种老将军再怎么阻挠也是无用的。
钱改容想起种卿当初的举动就想笑,“这事你不必忧心,他可精明着呢。他之所以会去漠北,便是趁此机会请皇上赐婚。只要皇上开了金口,就算德亲王和种老将军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咬着牙点头。”
“看来大哥这回是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漠北。”
“是啊,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一次他能彻底平定漠北的战乱,宗姬和他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是啊,经历这么多事情,终于有了一件能令人顺心的。
“钱二娘,这里您不能进去!”
月门外开始吵杂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不该来的人来了。
宋酒揉揉眉心,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钱改容察觉到她的变化,“要不我将她带走,你好好歇息。”
宋酒拦住他,“她如今是王家的人,虽然娘家还是钱家,但你和终究不是一家。”
“哈哈,没想到九哥也在这儿呢!”
钱慕予摇着绣着蝶恋花的团扇,扭着身子进了月门。鸭黄对襟褙子,素白下裳,一双小巧玲珑的绣花鞋在裙下微露半点。
如今她是王家的人了,行头也与从前不同。
钱慕予被王惠文带到京城王家的时候,钱改容并未来看过她一眼。说到底不是亲近的一家人,没有这个必要。
钱改容没有搭理她,只静静的喝茶。
钱慕予自讨没趣,笑着看向宋酒。“宋娘子,别来无恙。”
宋酒颔首,“钱二娘好,我有伤在身,恕不能与你见礼。”
钱慕予的眼角抽搐,宋酒绝对是故意的。
当初她和宋酒同样是未出闺阁的黄花女子,她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宋酒也逃不了干系!
钱慕予捻死团扇的扇柄,不等宋酒招呼她坐下,就已经入座了。
“近半年未见,原来的钱十三娘子竟成了王家的夫人,宋酒还未恭喜您呢。”宋酒不知钱慕予的来意,只能和她说些客套话。
钱慕予瞟了钱改容一眼,笑问:“九哥还不走?”
钱改容淡定从容的喝着茶,反问:“十三妹是在赶我走?我记得这里是王五郎的院子,一向不允许外人来的。十三妹擅自进来,要是让他知道了,少不得受些罪。”
钱慕予的鼻孔微微变大,又收拢。那个“他”,指的是王惠文。
一个糟老头子,毁了她清白的老头子。
一想到这里,钱慕予就愈发痛恨宋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