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小童阖上门,通报去了。
白雨不明白郎君为何要报荀老的大名,问:“郎君,你为何要报上荀老的名字?”
王之焕一笑,“只是吓吓他,何况师傅真的来了临安,我给他提个醒而已。”
白雨在一旁捂着嘴偷笑。郎君和他的师傅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以欺负谷老为乐,唉,也不知谷老要逃到什么时候?
宅子里,正在乐呵呵地饮着美酒的谷一椿听了小童的话,两手一抖,差点将手中难得的美酒给洒了。
谷一椿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小童以为他没听清,故而扯着嗓子大喊道:“门外的人说他是荀清华!”
一向淡定自持的谷一椿一下慌了,赶忙将杯中的最后一口美酒喝了,连一滴都不肯落下。
小童两眼无辜地看着谷一椿慌里慌张的模样,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竟然吓得主人手足无措。
谷一椿将所有的东西一扫,塞进小童怀中。“你赶紧将这酒给我藏好咯!还有待会儿他进来了,就请夫人去见他。”
小童抱着怀中的酒杯和酒壶,看着正晕头转向的打算跑路的谷一椿,疑惑地问:“那主人您呢?”
“就说我出远门了!”谷一椿慌慌张张地,也不知在找什么。
谷夫人从门外进来,瞧他慌里慌张的,一把将他按着坐下,嫌弃地说道:“没出息!他好歹是你师兄,你怕个甚?”
“将他请进来。”谷夫人对着小童说道。
小童同情地看了谷一椿一眼,抱着酒壶和酒杯跑了出去。
谷一椿被夫人按着,已经做好了丢脸的准备,只等着门外的荀清华进来。可当他看清来人是王之焕的时候,只差没有气得跳梁三尺,好在谷夫人在一旁扯着他。
“好你个王之焕,竟敢冒充你师傅的名讳来吓老夫了?”谷一椿气呼呼地坐在位子上,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嘴里忿忿不平地骂道。
王之焕先是朝着谷夫人颔首,唤了一声谷夫人,这才说道:“我只说荀清华来了,并未言明我是。是师叔的小童会错了意,怪不得我。”
谷一椿哼了一声,“老夫懒得跟你在这里咬文嚼字。你师傅呢?许久没见着我,他定是乐得找不着北了。”
王之焕幽幽说道:“师傅如今就在临安,只是来得有些晚了,消息才没有传出去。”
“可恶……”谷一椿不知骂了一句什么,没好气地问道:“你到临安的日子可比你师傅长,怎么今日想起来看老夫了?”
王之焕端起茶饮了一口,道:“师叔不是不乐意见我么?我不来,是为了师叔好!”
不要脸!
谷一椿气得不想再看王之焕,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荀清华那个老家伙。这师徒就是一个脾性,表面看起来一个是大善人,一个是飘逸仙人,实际上肚子里全是坏水。
“我今日来就是想提醒师叔,师傅到了临安。师叔若是有什么好酒,可要藏好了!”王之焕一笑,眸中的烟云游移不定,很难瞧出隐在烟云之后的真正景色。
“阿焕这般说,倒是提醒我了!”谷夫人看了谷一椿一眼,笑着对王之焕说道:“今日宋酒送来了两壶好酒,正巧你在,也尝一杯,免得有些人不知收敛,全部送进了肚子。”
谷一椿听谷夫人要将另一壶酒拿出来,急了。“阿洛,你……”
谷夫人挥开他的手,嫌弃地说道:“阿焕是你的师侄,你作为长辈,怎能小肚鸡肠?拿出来和阿焕喝几杯,岂不痛快?”
谷一椿很不痛快,和谁喝都可以,就是不能和荀清华还有他的徒弟一起喝!他栽在这对师徒手里多少回了,要跟他们一起吃酒,没门儿!
王之焕开口制止道:“谷夫人不必如此,之焕此次来只是给师叔提个醒罢了。若无事,之焕便要回去了。”
谷一椿见他要走,想起自己也许久没见他这个师侄了,怪想念的,这才松了口。“罢了,你能来告知我一声,说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师叔。留下来用昏食再走,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王之焕眼中的烟云堆积得更多了,面上的笑意令人难以捉摸。
谷一椿见了他这种笑,知道自己又中招了。果然,那老家伙教出来的徒弟轻信不得!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谷一椿也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这回到临安,老族长同意了?”
“我做事从未问过老族长,又何需他同意?”王之焕说得大言不惭,却是事实。
“你祖父不是让你一直待在汴京,莫要令大内的人起疑心吗?你怎能冒如此风险,到底为了何事,还需要你亲自出马?”
这大内的人,两人不讲明也知道说的是官家。
“师叔,这王氏的秘密你也是知道的。”王之焕顿了片刻,似是在回忆什么。
“王氏在父亲之前就出了两任丞相,朝中不少大臣也是出自王氏门下,王氏的地位太高了,高得令人心生寒意。官家如此,宋氏之人亦是如此。”
第七十章 :有人报恩
谷一椿亦是面带回忆之色,叹了口气。“是啊,若非你的祖父离世前下了死命令,不准你父亲入朝为官,恐怕如今的丞相之位就在你父亲手中了。可惜了他满腹经纶,却只能在庙堂之外肆意挥洒。”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屋内寂静万分,似乎都在为此事惋惜。
王之焕的父亲——王沛,他亦是有治国之才,却为了保全王氏一族,选择了远离朝堂。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便是抄家灭族的罪。王氏的风头太盛了,难免会有人借着王氏的两位声名赫赫的丞相来做文章。若是王沛再来做第三位丞相,到时候众怒难调,王氏一族便真的会落没了。
是以,自王沛这一辈起,王氏之人依旧可以入朝为官。但惊才艳艳者,如王沛,如王之焕,都不能入朝为官。
若是官家问起,或是称病不能经世治国,或是说心在江湖,无心政事。以此来规避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保全王氏一族百年的声誉。
谷一椿又叹了一口气,道:“也是难为了你,若是你入朝为官,有朝一日拜相,那天下的百姓可就有福了。”
王之焕确实浑不在意,笑道:“只要心忧天下,这丞相之位不管是王氏的人做,还是宋氏的人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他提及宋氏,谷一椿满脸不屑。“他宋氏再如何嚣张,还不是无人能坐上丞相之位?你瞧范老请辞告病还乡后,这丞相之位还不是由薛正接替,宋氏的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哼,他宋氏要是真有能人,至于在背地里和王氏争得你死我活么?”
王之焕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对了,老夫记得,你是与宋氏的哪个小娘子订了亲?”谷一椿一时也想不起是何人。
王之焕随口一说:“宋氏九娘子。”
“不错,就是她。”谷一椿面带愁容,道:“老夫劝你还是早些找个由头退了这婚事。为了击垮宋氏,你已经作了不少牺牲,莫要连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搭进去。”
王之焕付之一笑,“此事不急,待我将宋氏之人贪污受贿的名籍找到,这由头自然能出现。师叔不必忧心。”
谷一椿嘁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莫要以为老夫是在忧心你,老夫是怕荀清华少了你这个得意徒弟,到时候来找我寻死觅活的,老夫可招架不住。”
王之焕也懒得拆穿他,谷一椿就是这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是也好,不是也罢,何必揪着不放?
……
宋酒从谷宅出来之后,便与宋君顾分开走了。回家时,风里飘着些细密的雨丝。雨也不大,她索性就不撑伞了,一个人静静地走着。
隔着老远,她就看见花媪在宅子的拐角处和什么人说话。她很少见到有人来寻花媪,一时也起了兴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便也不藏着,径直走了上去。
“花媪,怎的在此处?”
花媪听见声音,急忙回过身来,一见是宋酒,赶紧唤了声:“小娘子回来啦!”
“恩人!”花媪身旁的人突然兴奋地大喊,扑通一声跪下。“恩人,竟然是您!”
恩人?自己有做什么好事么?宋酒疑惑,打量了跪在地上的瘦弱的男子,见他皮肤白白净净的,看来是没做过什么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