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应?」见阿冱特雷开始动摇,靖柳羽耸耸肩。
他那「没关系,你以后就别来找我」的表情,逼得阿冱特雷不得不点头。
「这可是你自个儿点头答应的,我可没在你的脖子上架把刀逼迫你。」先讲好,他所做的都是正当合法,绝对不会是非法的行为。
「不答应你行吗?」阿冱特雷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此刻他好想抱住靖柳羽。
「想抱抱我?」他早猜出阿冱待雷的心思,就像他也渴望对方的抚触。
「能吗?」阿冱特雷迟疑了一下。
靖柳羽抿嘴的微笑像是一剂强心针,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复。
「只准抱一下。」他只想暂时充当绒毛娃娃,但不是永久。
阿冱特雷伸出手臂,温柔地将靖柳羽搂进怀中,恣意嗅着属于他的味道;淡淡地,类似阳光温暖的拂入心扉、像大地之母的柔情拥抱。
「以后不准你再胡乱吃醋。」靖柳羽轻声道。
对了,麻洛亚呢?她该不会吓跑了吧?
靖柳羽总认为事情还不到收尾的时刻,阿冱特雷惹出来的麻烦再次证明一件事--灾星总是无时无刻跟随在他左右,像是阴魂不散的魑魁魅。
***
「公主,妳在不在?」撇下看守他的特卫,靖柳羽急忙赶到麻洛亚的卧房。
静悄悄的,果然如他所料,麻洛亚根本是怕得不敢开门。
「那个笨女人在不在?」他故意这幺说,目的是钓出麻洛亚。
「谁是笨女人!」里头有了动静,是一道娇嫩的熟悉嗓音,夹带着麻洛亚的气愤,化成一道尖锐的音符。
「那个自个儿承认的人。」他只问里头有没有笨女人,可没明讲谁是笨女人。
靖柳羽推开大门,只瞧见麻洛亚从棉被中探出小小的头,整个人都躲进被窝里,像是一座圆滚滚的小山。
「今天有寒流吗?」眼前的她像极了冬天吃火锅的小丸子,整个人窝在暖炉桌底下。
「什幺意思?」麻洛亚又将头缩回被中。
「很冷吗?不然妳躲在里头不闷死才怪!」外头艳阳高照,分明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麻洛亚的交感神经打结了吗?不然好好的一个人干嘛躲进被窝里?
「我怕......」她怯怯地心声说道。
「怕阿冱特雷?」好几日没见到麻洛亚的出现,他早该猜到她被吓坏了。
麻洛亚幻想中的白马王子阿冱特雷像是脆弱的玻璃娃娃,随着可怕的现实震碎瓦解。
「嗯,为什幺他会变成那样?」
她只以为戴着面具的阿冱特雷是神祇的完美化身,没想过隐藏在面具底下的那张脸竟是如此可怕,一想及此,她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妳不是最喜欢他吗?」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一会儿说爱、一会儿说不爱,难以捉摸其心态。
「是呀,但......」麻洛亚又探出头,「把门关上啦!」她好怕阿冱特雷突然闯进来吓她。
「关上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阿冱特雷此时不在府内,暂时不会骚扰到他们。
「你知道的!」她早该料到靖柳羽晓得阿冱特雷面具底下的秘密,她的脑子又不是纸糊的。
「对,我早就知道了。」靖柳羽坐在床边,一脸悠哉的望着麻洛亚。
「你不早对我说。」害她被吓到,靖柳羽不是个好男人。
「我以为妳晓得。」他在说谎,其实他知道麻洛亚根本就不晓得事情的内幕,就连阿冱特雷也从未告诉过他脸上的伤疤因何而来。
「骗人!」麻洛亚气得冒出头,恶狠狠地怒瞪着眼前捉弄她的靖柳羽。「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除了疼她的呼皝儿及科洛蒙哥哥。
「是妳自己不去问个明白的。」为何要怪罪全天下的男人?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未免太说不过去。
「我有问呀,但呼皝儿哥哥说雷喜欢戴鬼面具。」她被骗得好无辜。
「那个叫呼皝儿的人所说的话全都是假的。」连一句都听不得,麻洛亚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亏他还认为她应该是冰雪聪明。
「哪有?要不是呼皝儿救阿冱特雷回来,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吗?」凡有血缘关系的皇族,她都要拼死捍卫他们。
「那妳现在应该不怕阿冱特雷了吧?」虽然那道伤疤很骇人,但久而久之就会习惯的。
「嗯......一点点。」希望几天之后,她会忘了这恐怖的回忆。
「麻洛亚,妳会骑马吗?」他闷得无聊,想找乐子玩玩,趁着灾星不在,他就能作怪。
「你是说......」拋下受惊的心情,麻洛亚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朝气十足。
「没错!」
两人的眼神闪闪发光,决定一同偷偷溜出王府、大玩特玩。
反正阿冱特雷不在,就他们两人最大。
玩乐至上,是他和麻洛亚一真的坚持;但他似乎忘记到时该如何安抚发飙的阿冱特雷,也不知窗外有人正在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按捺此时极为欣喜的心情,准备付诸他预谋多日的计画。
***
「他们人呢?」此刻,处于爆发边缘的阿冱特雷沉着一张脸,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冰冷地令人心底直发寒。
他才出门办事一会儿,回来却发现靖柳羽和麻洛亚两人不在东苑,亲王府内这群人是瞎子吗?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他们的行踪。
「少主。」古涅面有难色地站在一旁,他在迟疑着该不该说出靖柳羽和麻洛亚此时的行踪。
「说!」
冷冷话锋一出,每个人的心情顿时都七上八下,冀望古涅能带来幸运解脱的好淌息。
「麻洛亚公主和他......」天啊!希望别出事。
「怎幺?」他讨厌话说到一半的人,阿冱特雷冷睇着古涅。
「他们骑着「黑飓」出府了。」
黑飓是阿冱特雷的爱驹,平常除了阿冱特雷外,谁都无法驯服牠。
可谁知靖柳羽竟有天大本领,黑飓竟乖乖的让他上马,还带着麻洛亚一同奔出王府。
他们得知消息时,人马早已消失在大街的另一端,连想追也来不及。
「黑飓?」阿冱特雷心中一惊,差点喘不过气来。难道靖柳羽不晓得黑飓不喜欢其它人接近吗?
「少主,请您别怀疑,古涅所言属实,若有虚假,愿遭天打雷劈。」黑飓是自个儿愿意载着他俩出府的,他也没辙。
「还有,属下一整天在府中都没看到铁律哥的踪影。」这有可能是巧合吗?
铁律哥不见踪影?阿冱特雷不多想,立即披上裘袍奔向马廊,挑了一匹马,迅速跨骑,头也不回的离开王府。
发生了何事?少主的脸上布满慌张神色,难道是怕靖柳羽和麻洛亚出事?还是因为铁律哥不见的关系?古涅的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这几个问题。
突然,他像是预感大事不妙,紧急也驾了一匹马跟在阿冱特雷身后。
***
「都是妳太重了,所以牠才跑不动。」麻洛亚该去瘦身。
「才怪!是你自己太重,还怪我?」她身经如燕、标准的美人胚子,何时与臃肿画上等号?
「那牠为何不走?」贱马,才绕城兜了一圈就嫌累,这样还叫作千里驹?这可会让黄泉下的伯乐气得从墓地里跳出来大骂后人不识千里马。
「牠可能不高兴吧!」麻洛亚无奈地耸肩,叹了口气。
马儿不跑关她何事,她只负责玩乐,可不负责畜牲心情高兴与否。
闻言,靖柳羽恶狠狠地瞪着一旁低头喝水的黑飓。「笨马 你喝够了没?」再喝下去,天都快黑了。
只是他还未发觉不远处有一双带着杀意的目光正锁住他。
动物天生的敏锐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原本还低头猛喝水的黑飓立即抬头、放声嘶鸣,引起靖柳羽的注意。
「怎幺了,有事吗?」靖柳羽向前安抚着黑飓的狂躁不安。
「牠怎幺了?」马儿突然放声嘶鸣,这不是好的预兆。麻洛亚微微蹙眉。
身上流有祖先好战之血的她不经意的随处张望,离城不远处的荒郊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但她就像黑飓一样,似乎也能嗅到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妳怎幺了?」马疯了,她也要跟着疯吗?靖柳羽拉着缰绳、牵着不安的马儿。
「我们快回去。」她的心里乱成一片、毫无头绪。
「妳不是想再逛逛?」这跟开车到市街想逛街的女人没什幺两样,不到三秒钟又嫌逛街麻烦。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她不像男人有着如野兽般敏锐的感应,但至少她还不是后知后觉的傻瓜。
「哪儿不对了?」
听麻洛亚这幺一提,靖柳羽又警觉地望着四周一大片绿草及茂密的树丛,他并不认为有什幺地方不对劲。
只要我瞄准你的心窝,你就必死无疑。躲在暗处的铁律哥露出阴险的狠笑,弓在手上,涂抹剧毒的利箭上了弦,瞄准不远处靖柳羽的心窝。
远处飞扬的尘沙便铁律再分心,暂时打消放矢的念头。
他凝视着前方的模糊身影,体内的血液顿时热腾腾地翻搅。
是阿冱特雷,他报复的时机到了。
铁律哥舔了舔干渴的唇瓣,表情是等待猎物上门时才有的极度兴奋。
阿冱特雷怎幺来了?靖柳羽望着策马奔来的阿冱特雷。
「雷还是一样迷人。」虽然知道他的面貌,但麻洛亚仍拜倒在他的魅力下。
花痴女人又要开始疯癫了,想必麻洛亚已经忘了前些时候的事情。
「你来这里做什幺?」靖柳羽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质问着赶来的阿冱特雷,这对他比较有利。
「你们又来做什幺?」靖柳羽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否则他很难平息此刻的怒火。
「我们......出来玩。麻洛亚,妳说对不对?」
靖柳羽拼命对麻洛亚打手势,可惜现在麻洛亚的眼中只有阿冱特雷一人。
喂,女人,妳是植物人不成?他捏了麻洛亚的手臂一把,终于发挥了功效。
「你捏痛我了!」她可爱的手臂出现一小块紫色的瘀青。
「不这样做,我怎幺招回妳的魂魄?」好色的母狼,一天不看男人妳会浑身发痒难上吗?
「你们出来玩?」阿冱特留冷哼着,他从不信这一套。
「对呀!全都是他啦!是他说要骑黑飓出来透透风。」她真是聪明,把所有的责任一下子撇得一干二净。
女人,妳的名字是谎言!这只披了羊毛的小恶狼,不知是谁答应和他一同出门的?
「是这样吗?」很好,他终于揪出始作俑者,阿冱特雷对靖柳羽冷笑着。
「怎样,不行吗?」他认输了,阿冱特雷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要挟他就范的把柄,真是在劫难逃。
倏地,不远处发出一道一闪即逝的闪光,冷冽的杀气骤然升高;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杀气,阿冱特雷想跃下马背扑倒站在前方的靖柳羽。
可惜慢了一步,突然出现的暗矢划破空气、射中靖柳羽的左肩,衣襟瞬间染血。
剎那间,靖柳羽像是全身贯穿数千道剧烈的电流,刺痛麻痹了他的知觉。
收缩的瞳孔里,有着阿冱特雷骤狂直扑而来的身影,但他听不到阿冱特雷口中所说的话。
他怎幺了?身体好痛,脑子也不听使唤。
「羽!」靖柳羽中箭的瞬间,阿冱特雷觉得天地彷佛在自己眼前崩裂、大地失了颜色。
他紧搂着瘫软的靖柳羽。「你不会有事的。」虽然他这幺说,但靖柳羽的身子却逐渐发冷,他的衣襟沾染了斑斑血迹,在的黄昏的夕阳光辉下漾着刺眼的色彩。
「肩膀......好痛......」靖柳羽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
「雷,怎幺办?」是谁躲在暗处放箭?麻洛亚紧靠着阿冱特雷。
突兀的笑声传至三人耳中,缓缓由暗处策马走出来的是心头狂喜、脸上带着胜利笑意的铁律哥,他的手中仍握着弓与待发的箭矢。
目标瞄准阿冱待雷的胸口,这一次他要一次解决麻烦的人。
「是你!」铁律哥跟踪他们?麻洛亚惊呼。
「没错,我等今天已经等很久了。」
只要他一放矢,阿冱特雷就有丧命的可能。
「箭的尖端已经涂抹上毒药,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能见到阎罗王;但你放心,我会送你与他一同赴黄泉,让你俩在路上好有个照应。」铁律哥丑恶的脸庞因狂笑而扭曲,像是破碎的人皮面具,笑得极为诡魅。
正当铁律哥要拉弓射向一动也不动的阿冱特雷时,古涅及时出现,比他快一步一箭射中铁律哥的手腕,便铁律哥痛得由马背上跌落。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铁律哥痛苦的呻吟着,完全没料到古涅会适时出现,使他吃了一场败战。
「帮我照顾他。」阿冱特雷将怀中的靖柳羽托付给麻洛亚。
一双冷湛的银眸显得空洞无神,展现不出生命的光彩,那是深沉的幽黑,是死亡挣脱幻壳时所透露的唯一光芒。
铁律哥瞧见阿冱特雷不带生机的眸光,顿时回忆起曾见过阿冱特雷领兵攻下一座叛乱之城时的模样。
当时的他与今日相同,仍旧戴着银色的鬼面具,但此时的神情更令人胆战心惊,那是死神才会有的神情,不属于人类。
铁律哥急忙爬起,想上马逃离此地,但只觉身上传来刻痛,血液彷佛被抽空,感觉不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脉沛的跳动,颓然倒卧。
阿冱特雷以极快的速度拔起腰际的佩刀一副,锐利的刀锋划破铁律哥的皮肤、解离他的骨肉;就这样,铁律哥的身体裂成两截,发出银色光芒的刀锋渗出鲜血,沿着冷冷的刀锋滴落至黄土上。
「少主!」赶来的古涅看见铁律哥惨死在阿冱特雷手中,虽然他没有靠近阿冱特雷,但他全身的寒毛却不由自主的竖起。
那是极度的害怕、胆惧,虽然他是阿冱特雷的贴身侍卫,与他一起打过无数场战役,但却没有任何一次比今天更令他的血液为之凝结。
阿冱特雷冷冷的转过身,眼神无法聚焦,像是拥有躯体却空无灵魂。
他的灵魂正凄厉的哭泣着,淌着红色的鲜血。
「你会没事的。」
阿冱特雷蹲下身,使力抽出箭头,伤口溢出大量的血水,加上毒性发作的关系,血色变得不再是深红色,而是蓝紫色,是不干净的污血。
「我会不会死?」靖柳羽勉强张开双眼。他好累,但却舍不得闭上双眸。
「不会的。」阿冱特雷保证,但他的手却止不住颤抖,感觉搂在怀中的靖柳羽好象在下一瞬间便会消失似的。
「雷,快带他回府啊!」他还愣在这儿干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靖柳羽毒发身亡吗?
麻洛亚着急的一叫,才唤醒处于失神状态的阿冱特雷。
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他好怕失去靖柳羽,回程的路上,他的心忐忑不安。
***
好痛,身体好痛,好象快裂开似的。靖柳羽在蒙眬的梦中不断呼喊着。
为何他走不动?眼前的路还很漫长,但他的双脚却像扎进地底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半步。
阿冱特雷,你在哪里?四周到处黑暗无光、伸手不儿五指,他好想早点逃出这个密闭的空间。
我为什幺会在这里?我是不是在作梦?他自问。
然而,梦中依然只有他一人。就在他想放声大哭时,黑暗中一道微光乍现,由微光中逐渐步出两道人影。
熟悉而令他心碎,是阿冱特电和麻洛亚幸福的相搂着对他微笑。
但他听不见他们口中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只能不断大声吶喊,要阿冱特雷不要走。
梦魇缠绕住他,令他无法挣脱。
「他是怎幺一回事?」阿冱特雷紧张的抓起大夫的衣襟质问。
麻洛亚出声制止阿冱特雷的疯狂举动:「雷,快放开大夫。」这长胡子大夫眼看就要翻白眼了,再任阿冱特雷继续闹下去,靖柳羽还没翘辫子,老大夫就先行归天了。
「那为什幺他还不醒来?」他一刻也等不及,想要靖柳羽的身体赶紧复元。
他昏睡了一天一夜,他就像发疯似的找来城内所有大夫以及大都的御医。
靖柳羽的命因为珍贵的千年雪莲暂时保住了,但却没有人能向他保证他能平安无事,教他原本燃起的希望顿时灭绝。
他不要一辈子看着靖柳羽徘徊在梦魇中,他要的是活生生的靖柳羽。
「你先出去吧。」麻洛亚急忙吩咐可怜的老大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