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晨一点也不介意被佛斯特先生的马匹踢伤这件事,他反倒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才能获得爵爷细心的呵护,他真的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最幸福的,因为他只要一睁开眼,就可以见到爵爷;想要什么,爵爷都会满足他,他从未曾被人这般疼爱过。
这么说对肯思.连恩或许有些不分平,但肯思呵护晴晨的机会,完全被主子所独占,他的抗议显然无效,只能隔着房门,传送希望晴晨能早日康复的心意。
对现在自觉很幸福的晴晨来说,佛斯特先生不停地大献的殷勤,着实造成他不少困扰。
侯爵每回见到满室的花,总不忘调侃晴晨一番。
「晴,你的爱慕者真是勤劳,你就别再拒绝,接受他的好意吧!晴,你喜不喜欢花?相信你的爱慕者会为你种上满屋、满地的花喔!你要不要考虑成为他的座上佳宾啊?晴……」
侯爵的消遣,最后总引来晴晨不停的抗议。
「佛斯特先生不过是想表达他的歉意,才不是什么爱慕者!就算佛斯特先生真的别有他图,晴晨也不会接受。晴晨……晴晨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晴晨永永远远都不会变心的!休……我爱你!」
被逼得赤裸裸地表明心意的晴晨,说完后总红着一张脸躲进被窝里,而后被侯爵拖出来,好好爱抚一番……
***
「这个大色魔,也不会顾忌一下你有伤在身。」
过度激烈的运动,难免不小心会牵动伤口,扯出一些血丝,难得被放行得以探望晴晨的肯思.连恩,有一次当着睛晨的面,忍不住抱怨。
肯思在他们俩发生关系后没多久,便察觉了晴晨的情意,那再单纯不过的心思,他怎有可能看不出?
还好晴晨不是被强迫的,不然,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他哪管对方是谁,纵使是自己的主子,他也照常翻脸。
怕什么,只是对不起多年来雷尼哈特家族给予他的恩情,但事情牵扯到晴晨,说什么他也不能妥协。
大不了只是收拾多年来一点一滴的积蓄,带着晴晨,父子俩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让爵爷再也找不着,无法再来骚扰他的晴晨。
可……可是晴晨爱上不该爱的人,爱上他们家冷血的主子,他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只能在晴晨伤心、心碎时,借个臂膀让他能够尽情地哭个够?只能这样无力?
这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恋情,先不谈两人都是男的,他们的身分相差如此悬殊,如何见容于世?纵使皆不考虑这些外在因素,爵爷也不可能真的爱上晴晨的。
从很久以前,从爵爷不再是少年无忧的模样时,便有一个人深驻他的心,怎么抹都抹不去;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却都知道这个人导致爵爷再也无法去爱人。不然爵爷与夫人的那段婚姻,也不会只维持到生下少爷后便离异,无法再复合。
肯思只能心疼地看着坠入情网的晴晨,希望他在还能作梦时,多做些梦吧!
唉!好无力。
见晴晨因他那句话而窘迫的模样,肯思便不曾再对他提起有关他与爵爷问的情事。
***
在晴晨伤势好转,好不容易可以离开房间到庭院散散步时,肯思.连恩逮到正要从屋内走向晴晨的休.葛林.雷尼哈特侯爵。
「爵爷,可以跟您谈谈吗?」
侯爵可以感到肯思想谈的不外就是与晴晨相关的事。
「爵爷您爱晴晨吗?」
问得可真直接。
「我不须向你报备吧?」态度是一贯的傲慢。
「如果您不爱他,请您放过他,晴晨禁不起您玩弄的。」
「这应该要问他,你没什么权利过问吧?」
「当然有,我是晴晨的养父。」肯思说得理直气壮。
「是吗?」
侯爵连自己亲生父母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又怎会将晴晨的养父,而且是他不承认的养父放在眼里;他作势离去。
「爵爷,请您不要伤害他。」
肯思再度拦下侯爵。
「谁伤害谁?」
一道清澈的嗓音介入他们未竟的对话。
「没、没什么。」肯思并不想让晴晨知道。
爵侯将外衣脱下,向前披在晴晨身上,「身体还没好,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地在庭院里乱晃。」
言语中满是宠溺,让人有一种他已爱上晴晨的错觉,肯思不禁甩了甩头。
晴晨吐吐舌,甜滋滋地接受侯爵的薄骂。
「你们在谈什么?」睛晨好奇地问。
虽然明知肯思不想当着晴晨的面摊开来讲,但侯爵故意扯他后腿,﹁在谈你。」
「我?我有什么好谈的?」
「这可多着啰!肯思他担心我会欺负你。」
「爹地,不会的,爵爷他对我很好,不会欺负我的。」
不会?那你前阵子怎会伤心成那样?
爵爷的心思我们摸不透,你这样被玩弄于掌心,爹地是会心疼的。肯思的眼神泄露无尽的忧心。
「爹地,你不要为我操心,晴晨现在真的很幸福。」
那是现在,以后呢?说什么肯思也无法放心。
「爹地。」睛晨依偎在肯思怀里撒娇,让肯思轻抚他的头。
唉!算了,年轻人的事,自己也插不了手,唯一能做的就是当睛晨伤心时,提供休养疗伤的臂膀,让晴晨能自伤痛中复元。
我宝贝的晴晨啊……原本抱在怀中的人儿都还没抱暖,就又被抢走。
肯思心想,方才爵爷的行为,自己可以将它解读为是爵爷在吃醋吗?可以认为爵爷其实是很在乎晴晨的吗?
自从在一次意外中失去所有家人的肯思,终于再次体会到,为孩子担忧的父亲的心情。
***
多次以睛晨病体未愈,不宜见客为由,被拒于门外的爱烈德.佛斯特,不死心地再度造访杰里斯堡,希望这次不要再在大门前使被守卫给拦下。
被拒绝过多次,难免使爱烈德的脚步有所迟疑,在通过大门守卫后,他在花园中缓缓踱步,心中有一丝企盼,盼自己能在无意中再度遇见那优雅温柔又带神秘惑的佳人。
她好美!
被自己无心下所伤的伊人,脑海里一直挥不去她浴在鲜血中娇弱柔美的样子,令他在自责不已的鞭笞中由牵挂逐渐转成爱慕。
啊!好想再见她一面。
穿过灌木围成的绿墙,映入视线中的亭子里,有一道绰约人影。
是她!他朝思慕念的她。
之前爱烈德曾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再次见面的场景中自己该说的台词,如何才能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歉意,与对佳人的思慕;自己剎那间恋上的心,如何赤裸坦诚地献给她。
但当佳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时,爱烈德口拙了。
自己该怎么登场?该先说什么?
这样突然出现,会不会唐突了佳人?
自己穿的得不得体?
在爱烈德踌躇犹豫时,晴晨发现他的存在,疑惑的目光对上爱烈德的眸子。
爱烈德顿时明了,突兀的自己不说些话不成。
他有些赶鸭子上架似地上场,「我……」爱烈德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会口吃。
「我……对不起!」
爱烈德突然暴吼似地道歉,并低头弯腰,双手奉上一大把鲜嫩的粉红玫瑰,那花束大到必须用双手捧住。
看到这态势,晴晨猜他必定是……
「佛斯特先生?」
「是,是的!我是!」
爱烈德僵硬地挥动自己的肢体,那模样真是拙毙了。
晴晨被迫收下那束玫瑰花,总不能让他一直用双手捧着,那会教自己承受不起的。
晴晨无奈地收下,伤口又被扯痛,冷汗直流,但那厢只顾害羞的爱烈德完全没发现。
晴晨抱着只要再捧一小段路,等到凉亭椅上就能将它放下,所以自己应能胜任的心态,却想不到那束花这么重。
「啊!」病体末愈的晴晨,不支地连人带花跌在亭前。
爱烈德心急下,粗手粗脚地一把横抱起晴晨坐到椅上。
「佛斯特先生,可否请你将手移开。」
爱烈德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压在心上人的绷带上,他急抽回手,忘记自己仍半抱着佳人,使得佳人突失倚靠,往后跌落。
「啊--」
也不知是谁的叫声,总之爱烈德拿自己当肉垫,就怕又伤到佳人,可佳人被他这么一折腾,伤口愈来愈痛。
爱烈德仍痴痴地望着晴晨,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佛斯特先生?」晴晨被看得十分不自在。
「啊……不好意思。」他赶忙跑去捡起那花束,放到晴晨身旁,又呆愣了会儿。
「真是人比花娇。」他喃喃自语。
「啊?」
「没什么。」
晴晨隐忍痛楚,脸色逐渐转白。
「我……我来杰里斯堡拜访好几次,每次都见不到妳,我想你们可能不能原谅我的无心之过,这也是情有可原。我、我一直都很、很想见妳……哦,不、不是,我一直都很担心妳……哦,不是!我、我……」
爱烈德低着头,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敢望向心怡的人儿,只是一直紧握着晴晨的柔美,舍不得放开;直到他终于词穷,也察觉为何佳人丝毫没有反应时,他才抬起脸,发现……
晴晨不知何时早已虚弱得倚着亭柱昏倒了!
爱烈德慌得抱起睛晨往屋内冲。
「睛晨!」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蒙希.科瑞,愤怒地发现今早明明身体已明显好转的晴晨,现在却是呈昏迷状态,必与这大木柱有关。
「佛斯特先生,请你把手移开,你压到晴晨的伤口了!」蒙希语气很不客气。
这个笨蛋,害晴晨害得还不够吗?
「请你将他交给我吧。」休.葛林.雷尼哈特侯爵的声音冷冷传来。
方才在二楼窗边看见一切的他,竟忍心让睛晨虚弱的身子在烈日与粗人的拉扯下再度陷入昏迷,这……难道真是扭曲了的嫉妒吗?
看见另有他人爱慕着晴晨,真教他心里如此不舒坦吗?
两人转手间,被痛激醒的晴晨心安地看向侯爵,「休……」身体自动地往他怀里偎去。
「乖,没事了。」
雷尼哈特侯爵对晴晨的宠爱与睛晨对侯爵的依赖,这一幕看在爱烈德眼里,怎不教他心酸,难道他的恋情在还没开始前便要夭折了吗?
不!现在死心还太早。
虽然晴晨马上就被抱离他的视线外,虽然后来他马上就被管家很有礼貌但又极为冰冷地请了出去,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迷恋一个人,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说不定雷尼哈特侯爵对晴晨只是一时觉得东方人很新鲜,没多久便会玩腻,届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收下来。
不论要花多少钱、多少时间,他都愿意,爱烈德.佛斯特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一向习惯倚重金钱解决事物的贵公子,有了钱是万能的错觉,相信只要有钱,凭仗着自己的身分地位,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这样的人,心里会不会有些空虚呢?
第八章
时届入秋,英格兰山上更是细雨绵绵,终日不断。
层层凉意沁入心头,片片枫红落下林间。
再过不久就会下雪了吧?满地霭霭白雪,将会是他所迎接的第二个满是雪白世界的冬季。以前晴晨生长于南方,终年不见雪,所以当他来到杰里斯堡后不久见到第一场云时,令他吃惊的以为天上怎会不断地飘下棉花糖 那奇景让他忘却了寒意,忘却了教自己感伤的际遇。当时他身边庆幸有爹地的陪伴,好教他支支吾吾地学会那棉花糖叫作雪。
晴晨期盼当他迎接第二次的初雪时,身旁能有爵爷的陪伴。
休……
「瞧你,又傻傻地站在屋外淋雨了。」
「休,我是站在屋檐下,不会淋到的。」
「还说不会,衣裳都微湿了。」细雨在飘落的同时,被顽皮的风吹乱了方向,时而飘往屋内。
侯爵搂着晴晨的肩,让他避开细雨靠向自己。
「课上完了?」
在晴晨受伤撩养的那段期间,有次他不小心瞧见了爵爷与少爷的争执;爵爷执意要送少爷回伦敦,但他却怎么也不肯,小小的脸蛋涨红,拼命地说不,打动了晴晨的心。
晴晨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在少爷被强制送回伦敦前说服爵爷,沉思的同时,晴晨染上风寒,加上末愈的肩伤,他足足发了二天的高烧,在高烧的同时,还不忘尽自己棉薄的心意;他拉着照顾自己的爵爷,不停替少爷求情,也不管爵爷有无应允,硬是忍着高烧,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情况下求了二夜。
等道晴晨察觉时,堡里已多了数名不时进出的家庭教师,及少爷那张俊俏的笑脸。
在凯恩背着爵爷向晴晨道谢时,晴晨这才知道自己在意识不清时教爵爷为难了,但他心头不禁窃喜,自己的奢求爵爷竟有所响应,这是不是表示,自己这个人在爵爷心底占有一小块的角落?
他可以很奢侈地这么想吗?
「是啊。」
侯爵本身为了雷尼哈特家族隶属他名下的产业,在这农收的时刻,常忙得分身乏术,也常到各区巡视,加强各区的安宁守卫,以防有小人趁此掠夺农民辛苦累积的收成;在这阴雨的日子里,令晴晨好心疼。
杰里斯堡位于英格兰北方较偏远的地方,侯爵又宁缺勿滥,之前已有数名不甚合格的家庭教师被他遣回,所以侯爵目前亲自担任凯恩的严师,完美主义的侯爵甚是严厉。
相对的,好不容易能留下的凯恩则相当争气,他珍惜与爹地及呵护他的睛晨间相处的光阴,所以他非常用功,只想令侯爵对他刮目相看。
林林总总看来,也就是说,雷尼哈特侯爵现在更忙了,忙着事业、忙着教导亲生独子、忙着与晴晨……做爱做的事。
「休,我帮你按摩。」
晴晨是个弃儿,捡到他的老爷爷常会腰酸背痛,贴心的晴晨于是练就一身按摩的好功夫,在他巧手的揉捏下,个个服服帖帖。
「好舒服。」躺在沙发上的雷尼哈特侯爵忍不住咕哝。
这样的光景,令晴晨幸福得觉得害怕。
幸福,能维持多久?
***
晴晨在一个又飘着细雨的上午,倚在门边,痴痴不舍地送走心上人,
身体里还感受得到昨夜的余韵,灼热依稀仍由下体延烧飞散全身,彷佛爵爷末曾离去。
三天!三天!
爵爷的领地中有些人发生争执,小争执若不解决,只怕会燎原,这样告诉他的爵爷,往返那块领地,最快也要三天。
片刻也不想离开侯爵的晴晨,说不出请求侯爵让他跟随的话语,只能留在杰里斯堡,伴随着对他的思念等待。
「晴晨!」
又不请自来的爱烈德.佛斯特,捧着一大束雏菊出现在睛晨面前。爱烈德曾对晴晨说过,他很适合雏菊娇弱可人的形象,便常送一大把的雏菊来到杰里斯堡。
「佛斯特先生。」
「可不可以请妳不要再叫我佛斯特先生。」
在多次的拜访后,爱烈德终于克服面对晴晨时的口吃,却仍不太自然地想摆出令晴晨印象良好的潇洒姿态,虽然屡屡失败。
好心的晴晨不忍戳破,但身旁的凯恩.雷尼哈特可就不同。
「佛斯特先生,这么一大束花单手拿着,你不累吗?」
凯恩拉回晴晨伸出欲接花的手,打算让那个木头更累,瞧他手抖得知狂风中的落叶,他倒想看看他还能撑多久;他每回来找晴晨,总要上演这一段,他不烦,看的人都腻了。
「凯恩?」
凯恩也像父亲一样,霸道地要求晴晨不准叫他少爷。
「我要看他能撑多久嘛。」凯恩在晴晨耳旁低语。
「别闹了。」晴晨薄斥,伸手接下花束。
「佛斯特先生,每次都收您送的花,我实在承受不起,请您不要再如此费心了。
爱烈德遭受婉转的拒绝,有些羞窘,但仍不愿死心,「那么,如果妳不再叫我的姓氏,我就不再送花。」
真是厚脸皮,凯恩暗骂。
晴晨示意凯恩不能如此无礼后,对爱烈德道:「那叫您爱烈德先生,可以吗?」
「如果能去掉先生两字就更好了。」爱德烈低喃。
「什么?」晴晨听不清。
「没什么,我说好,很好。」
「那么,爱烈德先生,天色不早了,您再不回去,待会您的管家又要上门来要人,这我们可担待不起……」凯恩不留情面地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