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岚心满意足闭上眼,她浅浅说:“好……”
“安安姐,别让他们等挖掘机了,尽快把彤彤救出去……我……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再回到那个充满温暖和爱的世界,可是她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开始进入倒计时。
苏安哭着摇头,此时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而小岚已经放弃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她只希望,她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女孩,能安然无恙。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无奈却又伤亡最小的解决办法,再等下去,彤彤也有生命危险。
天灰蒙蒙亮起的那一刻,众人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苏安却也知道,她的小岚,再也见不到缓缓升起的太阳。
当挖掘机一块块吊起沉重的楼板,彤彤和小岚终于从废墟中被抬出来时。
苏安检查完彤彤的伤势,嘱咐尽快送去救治后,转身来到已经全身冰冷僵硬的小岚身边,直接哭成了泪人。
她紧握着手里的检伤分类卡,始终不愿将那张代表死亡的黑色腕带戴到小岚手上。
她跪在地上放声痛哭,感叹命运的不更。
苏安想起,来川市的那天,女孩脸上的泪痕和担忧,她说担心弟弟妹妹们害怕,而她这个大姐姐却不在身边,想起不论生活有多艰辛工作有多繁忙,她始终都是笑脸对待,像是泥土里拔地而起的小太阳,照亮着身边的亲人朋友,还有她说将来要回到福利院给他们每一个人治病!
她原本有着大好前程与梦想,是那样温暖善良的一个女孩,如今却只能冰冷躺在这片生养她的土地,遗憾的是这一辈子,她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有等到喜欢的人一句回应。
院长妈妈带着在场的所有福利院孩子,陪在小岚身边,低头痛哭。
苏安更是难过得呼吸不过来,还不忘继续拨打张珩之的电话,她想让小岚听一听,最后的声音。
时好时坏的信号,和无人接听的提示声,几乎让她精神崩溃。
“张珩之,你在哪!?”
她哭着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泪眼模糊,仿佛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废墟的另一头跑过来。
“安安!”
苏安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竟然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周槐南。
她沉重悲痛的大脑渐渐一片空白,身子虚软瘫下,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安安?”
作者有话说:
宝们,晚点会有二更,为了今天刀完,给你们一个甜甜的周末,我肝了!!!求抱抱!!
? 第 53 章【二更】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将周易从梦中惊醒。
他靠在病床边, 握着苏安的手靠了一个小时,看到来电名字的那一刻, 愣了半晌, 按了接通。
“喂?安安?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张珩之沉重的声音,语气焦急担忧。
周易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苏安, 眸色沉暗:“她现在在休息, 不方便接电话。”
张珩之似乎松了一口气, 下意识道:“没事就好,她昨晚打了我那么多电话, 我刚看到,以为……”
默了默, 他又道:“那麻烦这位先生, 等安安醒来,再让她回我一个电话。”
周易淡淡回了一句:“嗯。”
挂了电话, 他低眸望着睡梦中,脸上依旧挂着泪痕的苏安,张珩之那句“她昨晚打了我那么多电话”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割在他心口。
他想,如果这次的经历拍成电影的话,大概最大的反转就是这一刻吧。
昨天下午四点,他随着六辆大卡车物资队伍进入资县,崎岖的山路和随时来临的余震,让这场救援异常艰难, 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开车的司机老张一路与他闲谈, 说起自己的女儿正在上初中, 也是他的粉丝时,黢黑的眼角不禁老泪纵横。
“出发的时候,我闺女哭得不行,我知道她害怕再也见不到爸爸,但是这个时候,如果大家都畏畏缩缩的话,那些处于水深火热的孩子们,岂不是更加绝望,我们小老百姓没有办法像大明星那样捐很多钱,能帮你们把物资运送过去,就感觉自己很荣幸。”
周易赞叹他:“你们是真正的英雄,回到家,孩子也会以你们为荣,所有人都会记得你们的付出的。”
老张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没想到电视里的大明星,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聊了一路也熟稔了一些,便问:“你来这里,是不是因为这里有家人在?”
周易掀了掀眼眸,想起那个清瘦柔软的身影,扯了扯嘴角,疑惑他怎么会知道。
老张呵呵笑道:“我这三天都在运送物资,见过很多志愿者,有组织派遣的,也有民间自发组织的,甚至私人热血肠从外地赶来的,都有。但像你这样的大明星,亲自到场的,并不多,而且我闺女有跟我说,你第一时间就给灾区捐款一千万,还不包括这六辆物资,你是真正在做善事的好人啊,但是这里还这么危险,你还要亲自过来,且毫不畏惧,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人让你牵挂着吧。”
周易不禁浅浅一笑:“嗯,很重要的人。”
一个他想起了,就会觉得此生足矣的人。
而后视线透向车窗外,掠过脚下伤痕累累的山脉,与上次他来时的壮丽巍峨完全不一样。
这场7级地震给这片土地几乎带来了毁灭性的洗礼,天灾无情,但好在,有无数令人敬畏的英雄,正在全力奔赴灾区,尽最大的力量抢救。
而他离心爱的人,也越来越近。
哪怕前方充满危险,但能与她并肩而战,周易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许是为了缓解这沉重的气氛,老张哼起了小曲儿,是最近网上特别火的《孤勇者》,男女老少都会哼上两句,倒是挺应景的。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
周易缓缓闭上眼,想起了那个躲在车里哭泣的小身影,他想,她现在一定很需要他的拥抱。
苏安,别怕。
忽然,一阵剧烈的抖动传来,整个车身一颤,周易猛然睁开眼。
是余震来了!
老张下一句歌词还没想出来,就被山侧突然倾泻而下的泥石流吓得魂飞魄散,好在他这条道走了十几年,经验丰富,一个油门急速冲了过去,躲了过去,后面跟着的卡车及时刹车,只有老张这辆车穿了过去。
两人正想松一口气,却不料前面突然一块巨岩横拦路中央,老张紧急踩刹车,却已经来不及,车子依旧撞上巨岩,不轻不重,但力量足以让车子一个侧身翻,半倒在路边。
周易一侧身子狠狠撞在车身,臂膀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是脑子一阵眩晕,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脑中闪过刚刚的悬崖。
感叹这场事故没有发生在那段悬崖的路上。
勉强恢复意识后,他看着一旁趴在方向盘上的老张,有血迹从他额头流下,急忙喊了一声:“老张?”
老张缓缓睁开眼,冲着他咧嘴笑:“没事没事,就脑瓜子嗡嗡响了一下,我缓缓……”
周易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迅速从车上爬了下来,看了眼前方被挡去的路,老张无奈道:“离学校不远了,我喊人过来清理道路,不过现在天快黑了,今晚估计搞不定,只能在这里露宿了,我去后面叫一下其他的师傅。”
老张顾不得额头上流血的伤口,揉了揉胳膊,刚刚好像被磕麻了。
周易皱了皱眉,目光看向前方昏暗蜿蜒的山路,转身询问老张:“过去资县中学还要多久?我是说走路。”
老张愣了片刻:“开车都至少要四十分钟,走路的话,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面走,估计要三个多小时,你是想……”
周易点了点头,去车上拿了自己的背包,声音淡淡。
“我担心她害怕,想尽快找到她。”
尤其是刚刚体验过生死一瞬,他现在只想见到苏安,一刻都不想耽搁了。
老张张了张嘴,明白他的心情:“我开车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想第一时间赶回家。”
他从自己车上拿了一个户外应急照明灯,还有一些吃的喝的给周易,拍了拍他肩膀:“小伙子,加油,也要注意安全!”
周易握了握老张的手,脸上表情淡然无畏,好像前方有个人在等他,这条路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三个小时的摸黑攀爬,他翻山越岭,借星光探路,听虫鸣走兽,黑夜笼罩着寂静的大山,四周无人,却又仿佛身后跟了无数的人影,他虽心存敬畏,却也觉得这种灾难过后的夜晚,有些磨人。
周易拿出手机,戴上耳塞,播放着自己喜欢的歌曲,脑海中回想那晚在漫云阁的沉沦旖旎,一遍遍在心中默念苏安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所有的恐惧,
他以为,就这样不惜一切千里迢迢赶来,会给她一个巨大惊喜。
却未曾想,她需要的,或许不是他。
仔细想来,自漫云阁那一晚之后,苏安对他的疏离和冷漠便有迹可循。
除了第二天那个电话,之后再无联系。
可就连那样一个简短匆忙的电话,他都可以听出她的敷衍和冷淡,之后他无数个电话和信息都仿佛石沉大海。
只是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自以为一切都情有可原。
他以为她这边信号不好,或者她忙着手术无暇顾及。
他以为她难过绝望,应该是想他陪在身边的。
但也许就像她之前所言,她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有了新喜欢的人,是他一直以为,她喜欢自己十年,就该永远只喜欢他。
在这样痛苦绝望的环境,她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张珩之。
原来,她真的可以将他忘了。
周易在心里默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忽觉自己这一路的坚持有些可笑,终是他来迟了十年。
不怪她。
*
睡梦中,苏安喊了一声“小岚!”,猛然惊醒坐起身。
与此同时,小岚被压在楼板下,以及她全身冰冷躺在地上的画面忽然涌至脑海,苏安忽然难以呼吸,不敢相信这些事实,可是酸涩发胀的眼周围提示她,那些都不是梦,小岚她真的走了……
她鼻子一酸,猛然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落下。
闻声赶来的周易俯身望着她,温温喊她:“苏安?”
苏安含泪呆呆看着忽然出现的周易,怀疑自己还处在梦中:“周……周槐南?”
周易将她轻轻抱入怀,摸着她凌乱的发安抚:“是我。”
骤然被温暖熟悉的气息包裹,苏安更觉得委屈难过,泪如泉涌而出,打湿了男人胸前的衣襟。
这几日,她承受了无数生离死别,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从小岚来到普外科那天开始,她就像自己的小妹妹,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方式从这个世界离去。
明明她是来救灾的,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残忍对她!
这一次,有了想念已久的温暖依靠,苏安没再压抑心中悲痛,靠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周易只是红着眼眶紧紧抱着她,帮她顺着气。
他也不敢相信,前几日还在跟他要合照的小姑娘,就这样没有了。
周易还记得那晚他被苏安气得离开包厢的时候,小姑娘正漾着微笑,低头看三人合照,见到他走过来,怯怯喊了一声:“周……易。”
他当时淡淡点了点头,本来打算离开的,可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了小姑娘:“能不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
小岚当时很惊讶,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是一整个懵的状态下加了偶像的微信,然后把照片发了过去,看他盯着苏安微微发呆的模样,小岚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你喜欢我安安姐?”
周易愣了一秒,而后浅笑抬眸,嗯了一声。
小岚当即嘴张的大大,而后又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可看着周易那样子,也不像开玩笑的,再联想刚刚在包厢,两人之间奇奇怪怪的气氛,她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上下打量了周易一眼,倏然点头:“原来……安安姐说的喜欢的人,是你啊?!”
小姑娘眨了眨眼,一脸开心到飞起的模样,紧闭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可爱说道:“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直到你们公开的那一天!”
可惜,她永远也等不到他们公开了。
周易心中不免悲痛,人生如戏,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意外和惊喜哪一个会到来。
好不容易等苏安的哭声渐小,只是身子控制不住抽搐后,周易内心一番挣扎,低声告诉她:“刚刚……有人给你打了电话,让你给他回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