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我方便进去吗?”
俊秀青年的嘴唇开合,含笑看着她,一如初见时的礼貌谦和。
刚才的种种,仿佛都是错觉。
莺时嘴唇颤抖了一下,后退一步,说,“请。”
话语出口,莺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十分干涩,连声音都带着些轻微的哑意。
她站在门口没动,只是转动头部看着服务生推着推车进屋,将饭菜放在餐桌上,一举一动都不急不缓,甚至有些优雅,可落在莺时眼中,却总觉得有些僵硬,就好像……
有一根根无形的线绑在他的身上,控制着眼前的青年做出种种举动。
“女士,祝您用餐愉快。”服务生把一切都安排好,礼貌的对莺时说完,推着餐车出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莺时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屏住的呼吸方才长长的,长长的吐了出去。
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麻。
莺时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腿。
依旧光滑白皙,干干净净,但就在刚才,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她从服务生的眼中看见,她的右腿上,趴着一大片黑影。不知名的存在缠在她的腿上,直到没入裙摆。
莺时死死的看着,可不管她怎么看,眼中依然什么都没有,她弯腰,咬牙伸出了手。
触手轻轻动了动,祂看着玉白指尖靠近,轻轻挥动触须,慢慢缠上女孩儿的指尖。
指尖落在祂的身上,抚摸过去,原本闭合的眼睛轻轻颤动,微微睁开些许,露出含着星光的黑色眼眸。随着她的移动,一只只眼睛全都睁开,朝着女孩儿指尖的方向转动。
祂收好自己狰狞的利齿,唯有一根根细密软腻的触须依依不舍的缠着莺时的指尖,直到被祂收回去。
虽然因为这些年的梦境,祂的珍宝已经可以初步与祂接近,但祂释放本体后的力量对方依旧不能接受。
祂需要克制。
慢慢来。
莺时的眼中,清晰的映照着她的指尖落在小腿白皙的皮肤上,触手光滑。
她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肌肤相触的感觉。
什么都没有。
莺时皱起眉。
看错了?
大概又是她太敏感了吧。
莺时又小心试探了几次,没有发现后微微放下了些心,房间内食物的香味蔓延,她过去认真吃起了饭,随着美食入口,随之而来的幸福感让她渐渐彻底放松。
等吃完饭,她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件事。
当然,这是刻意的遗忘。
没办法,根据那些人的说法,莺时的灵感太高,总能感觉到一些别人看不到也发现不了的东西,或是幻觉,或是曾经或未来发生的事。
他们曾经劝告过她,不论她感觉到了什么,只要不存在现实,就直接忽视。
感知往往存在于双方。
只要她不给与瞩目,对方就也不会发现她。
吃过饭,莺时玩起了手机,偶尔看一眼海面,发现依旧看不见海豚和海鸟?
难道是有群鲨鱼或者什么危险的猎食者的在这里,所以把海豚等都吓走了吗?
但海鸟呢?
也察觉到了危险?
莺时乱七八糟的想着,实际上她并不了解动物学,至于海洋动物更是只知道海豚鲨鱼鲸鱼等特点明显的鱼类。
之所以感觉不对,也是根据曾经的一知半解猜测而已。
正想着,几只海豚跳出海面,洒下大片水花,又潜入了海水之中,海鸟掠过,掉下片片羽毛。
看来刚才的确是有什么危险的猎食者,会是鲨鱼吗?
莺时失笑于自己的过分敏感,轻轻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她看不见。
人类都看不见。
跳入水中的海豚腹部张开大口,根根滑腻的触手滑出,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光滑的皮肤鼓起一个个脓包,破裂与愈合交替,隐约化作了眼睛的形状。
海鸟羽毛随着飞翔越掉越多,直到最后可以清晰的看见身上长出的骨刺,皮肉撑起肉翼,分裂出好几个脑袋,尖利的鸟喙变成獠牙交错的大嘴,口中吐出触须。
黑色的触手慢慢挪移,直到最后趴在莺时的肩上。
缠住她的脖颈,她的手臂,她的腰肢。
祂轻轻蹭了蹭自己的珍宝,加快速度,但却更加谨慎的开始对她的侵蚀。
经过半天的行程后,轮船终于抵达了那座小岛,莺时拎着行礼打开门,就被矗立在门外的人影惊了一下。
“女士,我为您带路下船。”刚刚为她送餐的服务生微笑说,伸手示意要接过莺时的行礼。
莺时迟疑的看着他。
眼前的种种似乎很正常,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有些微妙的不适。
她扫了一眼,发现旁边的房间也都有服务员带路,就缓缓压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谢谢,我自己拿就好。”莺时说,她的箱子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她不习惯有人碰她的东西。
“请不要这样客气,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服务生微笑,边转过身,朝着墙壁的那一侧,皮肤一动,光洁的脸颊上忽然张开,露出一枚眼球,然后又慢慢闭上,颈侧,手背,一个个眼球浮现,又隐没下去。
他的眼神变得痴狂,一举一动都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甚至可以说是恭敬狂热。
神。
他走在神的身侧。
他甚至愿意匍匐跪地带路,可神不喜。
他有些惶恐和遗憾。
俊秀的服务生礼仪周到,走在侧前方带路,明明一切都十分平静,可莺时就是觉得不对劲,等到终于下船后,她甚至不由得松了口气。
“祝您有个愉快的旅程。”服务生含笑说。
“多谢。”莺时在阳光下看了他一眼,一切都很正常。
她拉紧行李箱,转身大步离开,酒店的车一直等在码头,她被引着坐上观光客车。本来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但她却惊讶的发现,那个服务生一直站在码头,面朝着她的方向。
他在看她?
他一直在看她?
莺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个想法,挥之不去,她只感觉浑身发麻。
很快,车子启动,拉着她离开。
一直到要拐弯的路口,莺时回头看了一眼,惊愕的发现,那个服务生竟然跪伏在了地上。
不是平常的跪,而是整个上半身都趴伏下去,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
仍旧……
朝着她的方向。
明明车子已经调转了方向。
这样的恭敬卑微,他在向什么存在致礼?
被莺时压在心底的种种神秘学内容翻滚起来,她咽了口口水,又将这些压了下去。
巧合。
“吾神。”服务生伏地喃喃,欣喜于自己竟然有这个荣幸能走在神的身边。
码头上,有人注意到这一幕,脸色巨变,飞快拨出了一个电话。
怎么回事,他们安排在游轮上的成员竟然堕落了?
污染他的是谁?
在哪儿?
必须立即排查!!!
很快,车子抵达了酒店,莺时下车,太阳落向西边,将影子拉的老长。
她推着行李箱走进酒店,阳光下黑色的影子肩头耳侧处,一片黑色的影子晃动了一下,像布条,像头发,但最像的是,悠然卷曲着的触手,那样轻巧而惬意的动作了一下,随后搭在了莺时的额头处。
这个酒店有个很有趣的名字,水晶宫。莺时第一个想法是对方是华国人或者某个名著的爱好者,但再一想国外也会有水晶宫这种存在,就放弃了这种无用的猜测。
找到自己房间大致放好行礼,她一抬眼,就看到了窗户外大片漂亮的红珊瑚,色彩鲜艳的鱼儿在其中游动。
莺时随手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就迫不及待的到了窗边,好奇的看着。
她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但还没到过海底呢。
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漂亮。
下午的阳光将海水照亮,色彩鲜艳的各种小鱼在珊瑚丛中游来游去,还有各式漂亮的海草等等。
水中立着一个个漂亮的白色雕花柱子,还有小桥,两凉亭,石桌石椅,营造出一片漂亮的园林景致,人工和天然结合,就有了眼前这美轮美奂的一幕。
莺时眼睛不自觉的睁大,满目惊叹。
好看,这钱花的值了。
不急着看眼前的这副精致,莺时大致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她的习惯是每到一个地方先大致弄清楚这里的情况,不然总不能放心。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她还在外面的露天饭店吃了顿滋味绝佳的海鲜,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的第一件事时把灯光全都打开。
莺时不喜欢黑暗,她常年夜里都会开着灯,甚至养成了不开灯就睡不着的习惯。
进门几步,在能看到窗户的地方,莺时就止住了脚步。
她大概也是有些叶公好龙的,明明来之前想过要好好欣赏一下水晶宫的景致,但只是想起昏暗的海底,她就不由的心中发紧。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大片亮着的水下园林。
灯光照亮了这片世界,水晶宫没有黑暗,通明的灯火中甚至比白日还要梦幻。
莺时有些喜欢这里了。
感受着她的喜悦,祂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黑暗让祂觉得安宁,而光亮只会让祂觉得吵闹,触手微微动了动。
窗外大片灯光闪动了一下,璀璨梦幻的水晶宫和昏暗的海底交织了一瞬,莺时呼吸一紧。
祂的珍宝喜欢?
触手慢慢放下,轻轻蹭了蹭莺时的脸颊。
那就算了吧。
看了会儿外面的景致,洗漱过后莺时取出红酒倒了杯,站在落地窗前不急不缓的喝着,好睡的更香些。
等到一杯酒喝完,她就准备睡觉了。拉上窗帘,转身——
莺时的目光在落地窗上滞住。
通透明亮的落地窗可以清晰的看见外面的一切,也能隐约倒影出屋内的影子,包括她的。
而就在刚才的一扫而过中,她竟然看到自己的脸侧肩上有一片黑影。
就仿佛,那里趴着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不烂尾,请相信我的坑品,可以看看我专栏整整齐齐的树苗
去北京给崽崽检查,结果要两三天才能出,我就又匆匆的回来了(好累),周三还会出发,接下来应该还有一更,但周三周四又要断更了,如果顺利的话周五可以恢复,但是如果周四检查出新问题,大概还会推迟,很抱歉这次影响到大家的阅读心情,但没办法
ps:崽崽不是啥大问题,就是不长头发,让人担心,准备看看这次的专家怎么说(好贵,挂个号要三百)
第110章
◎一抹银白色恍若透明的触梢从边沿一晃而过,跟着被黑色的触梢卷了回去。◎
莺时竭力的, 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视线,飞快的在落地窗上再次扫过一眼。
没有。
窗户上只有雅致华丽的屋子和她的身影,根本没有所谓的黑影。目光放远, 外面是灯光璀璨的水晶园林, 再远处是墨蓝色的深海。
莺时自来排斥这种充满未知的存在, 忙收回了眼神,又看向屋里。
确定自己刚才那一眼没有遗漏,莺时微微皱眉, 然后正式又看了一眼。
真的没有。
看错了?
莺时细心的拉好窗帘,虽然酒店说了这里的窗户隐蔽性很强, 只能单向看到外面,但她还是不习惯。
带着精美纹路的窗帘落下,遮住了外面的水晶宫殿。
莺时随手放下杯子, 扫视一眼屋子, 转身去床上睡觉。
明亮柔和的灯光将屋子照的十分清楚,穿过人影后, 在地上留下浅淡的影子。
高挑修长, 头发松松束在脑后,但影子的肩膀上, 却有些臃肿,就好像那里披着什么东西一样。
纤长的一抹触须甩动了一下, 顺着手臂缠在了手腕上。
莺时又看一眼屋子,今天的种种意外给了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为这一趟预期中十分愉快的假期带来了些许阴霾。
她左右看看,期间目光也划过了自己的影子, 但她什么也没看见。
她看不见自己肩膀上多出来的臃肿, 也看不见缠住自己手腕, 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触须。
莺时看不见。
屋里一如既往的安宁祥和,这让莺时心下微松。
她在床上躺好,闭上眼睛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的皮肤一点点浮现出一个个眼睛似的纹路,然后又渐渐隐没,
莺时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大片大片的黑影就在前方,看不清楚,就仿佛是一片模糊的剪影,但这只是眼睛给与她的反馈,而在她的感觉中,那哪里是什么剪影,分明是一只巨大的,常人难以分辨的怪物。
祂有些无数眼睛,触手,只是看去一眼,就让人感觉理智好像都被扔进搅拌机里飞快搅碎一样。哪怕她下意识收回眼神,但匆匆的一个扫视,依旧让她变得茫然起来。
理智渐渐消退。
不,不行。
稳住,莺时,莺时平静的挣扎,理智和迷失如同拔河一样来回拉扯。
经过一番努力,莺时终于渐渐稳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