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铮起身,干脆利落:“那我走了。”
陈旅长也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那句话,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但战士们也都是好儿郎,我把他们都交给你了,作为团长,你得带着大家平安回来。”
这一次,邵铮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神情肃穆又郑重:“保证完成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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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两个小时,时间足够了。
邵铮让勤务员去通知下面的副团与营长、连长开会,自己则趁机回了趟宿舍。
花了几分钟时间,整理好出行的装备,又大步往办公室出发。
等他到的时候,下属军官基本也到齐了。
他也没有寒暄,直奔主题:“跟我说说刘桥县的具体情况。”
副团长立马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本子开始汇报。
时间的确紧迫,临时会议拢共开了1小时。
了解了灾区的具体情况,又做了战略性安排,邵铮才叫众人下去做出发前的最后检查。
最后,他扫了眼手表,严肃的看着所有人:“离出发的时间,还有38分钟,有什么私事要做的,赶紧处理,必须准点出发,且一个都不能少,明不明白?”
众人齐声,声音铿锵有力:“明白!”
邵铮点头:“去吧!”
等所有人全部离开办公室,又让勤务员出去后,邵铮才有时间给小对象去个电话。
电话接通,听着熟悉的声音,没几秒的功夫,男人的表情就从严肃紧绷,变成了平日的温和:“...嗯,我到部队了,一个半小时之前到的。”
电话另一头的陈弄墨问:“你是接到任务提前回部队,那...马上就要出发了吗?”
邵铮面上染上歉意,又看了眼手表:“对,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出发,抽空给你来个电话,是要告诉你,后面一段时间没办法联系你,抱歉。”
“为什么道歉?你是有职责在身啊,只要记得平安回来就好,还有啊,你时间紧迫我这边就挂电话了,等你回来后,直接打山顺村的电话知道吗?出任务的时候,别忘了我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对象年纪虽小,却是个会疼心人的,邵铮喉结滚动了两下,眸色更是软和成了水:“好,坐火车的时候,你跟老四都紧醒一些。”
“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男人声音温柔:“什么?”
“嗯...我想你了,所以,哥!平平安安的知道吗?”说完这话,表情有些狡黠的小姑娘立马挂了电话。
而电话这头,邵铮再次捂脸,对着“嘟嘟嘟...”的电话笑着呢喃:“聿聿,我也想你了。”
“跟那谁打电话吗?”听说兄弟回部队了,陈武闻紧忙赶过来,不想刚进他办公室,就见到老邵春心荡漾的模样,顿时就乐了。
邵铮轻咳一声,挂了电话后,看着兄弟十二年,却突然成了大舅子的老陈,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刚才时间紧张,都忘记问聿聿想清楚了没有。
所以...还不能跟老陈说他跟聿聿处对象的事?
“哎?说话呢?盯着老子发什么呆?老子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亏心事啊,你小子少诈我。”陈武闻本来是打算坐到兄弟对面的,但见他神情不对,便挑了个离人最远的位置,环胸警戒。
不过,虽然嘴上说的斩钉截铁,他心里却下意识开始琢磨起来,担心自己真做了什么坑人的事。
见他紧张兮兮,回神后的邵铮笑的斯文,用从未有过的礼貌语气道:“还是你眼光准,我的确处对象了。”
陈武闻感觉兄弟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
怎么说呢...对了!与他第一次去瞧岳父时的感觉差不多。
想到这里,他赶紧抬起大手抹了把脸,自觉肯定是这趟任务累着了,还没缓和过来。
不然他怎么可能是兄弟的岳父呢?
不过,兄弟方才接电话也一脸荡漾,肯定是很喜欢的姑娘。
自己娶到了知心的妻子,陈武闻自然希望好兄弟也能遇到情投意合的。
所以他很快就甩掉方才那抹不自在,朗笑着恭喜:“兄弟,快跟我说说,刚才电话那位,是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一见钟情的姑娘?你怎么追的?”
邵铮倒是想说,但时间不多了,再加上小对象不许,他只能看了眼手腕,寻了个正当理由:“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得准备集合了,回来再告诉你。”
说着,便动手快速收拾桌面上的文件。
“不是,你可以长话短说啊,不是还有半小时吗?时间够够的。”陈武闻起身来到桌边,一边帮忙整理,一边刨根究底。
“不行,那样不严谨。”
“啥玩意儿?跟哥们儿说几句话,跟严谨有什么关系?”
邵铮自然不会说是小对象不让说,将文件锁进柜子里后,才又道:“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楚,等我回来仔细告诉你。”
陈武闻咂摸两下,到底没再继续问,最后伸出脚,抓紧时间显摆道:“瞧,我妹也太懂事了,去一趟J市,都不忘给我寄东西,但是你没有!!”
闻言,邵铮下意识就支棱了起来。
只是在看清兄弟脚上的鞋时,迟疑一瞬,到底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得冷静!
眼前的家伙已经不是从前的家伙了。
他是大舅哥!
于是,邵铮拍了拍陈武闻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便带上军帽,快步往集合点出发。
提前半小时到场,他还得做最后的点名。
至于老陈脚上那双鞋子,是他陪着小对象一起逛街,也是他付的钱票这事,暂时还是不说了。
咳咳...他可不想负伤出任务。
陈武闻...?
第48章
今天是陈弄墨是跟陈君兄妹俩出发回山顺村的日子。
季茉起了个大早。
其实火车是下午三点, 就算要吃早中饭,早些出发,也不需要四点多就起床。
陈德茂还躺在床上,见妻子轻手轻脚坐在床边穿鞋, 知道她这是舍不得闺女睡不着, 心里叹一口气, 也跟着坐起身。
听到动静的季茉回头:“你起来做什么?”
“不睡了。”
“胡说八道,你昨天几点睡的?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说话间, 季茉已经将丈夫按着躺了下去。
陈德茂无奈,目光上挪, 见妻子面上的神色还算平和, 便也没再勉强:“好,好, 那我再眯一会儿。”
“嗯,睡吧,早饭好了我来喊你。”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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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茉生在锡城,是典型的南方人。
她妈嫁给她爸后只生了她一个。
当然, 并不代表她是独生女,季茉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爸前妻去的早, 难产走的, 一尸两命, 带着一个8岁的女娃,花了一口袋粮食,娶了她妈。
那时候还在打仗, 大多老百姓过得艰难,像她妈那样因为一袋子粮食就被家人送出去‘享福’的并不在少数, 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继姐不是个好相与的,霸道又能闹腾。
她妈也只比继女大9岁,17岁的少女脾气软,面皮薄,再加上是后妈,自觉矮人一头,委实被欺负的不轻。
哪怕后来有了季茉,腰板也没直起来过。
唯一硬气的,大约就是给女儿争取到了上学的资格。
就那么窝窝囊囊苦了一辈子,还没等唯一的闺女嫁人,就早早去了。
那是个...在苦水里泡了一辈子的女人。
那时候才凭着自己的本事进部队半年,满心想着出息后带着母亲离开的季茉回家奔丧后,便再没主动跟家里联系过。
直到又过两年,当了一辈子大爷的父亲也走了,她与那个家算是彻底没了联系。
一开始她那继姐过得不如意,从父亲那边得了联系方式,还会给她原来的部队写信或打电话。
后来她换了部队,除了几次避开人回去祭拜父母外,算是与曾经的家彻底断了联系。
这么一晃眼...都二十年了。
儿时的记忆大多是不愉快的,季茉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唯一记忆深刻的是,母亲看向自己的慈爱眼神。
母亲是个漂亮贤惠的女人,聿聿说是像她,更多却是随了她外婆。
母亲还有一手很棒的厨艺,最拿手的就是锡城的汤包。
在季茉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中,就有过年时,母亲手把手教她做甜口汤包这事。
她学了十成十,却不常做。
但前天夜里梦到了母亲,想到闺女又要离开身边,季茉便想着给孩子做一次。
那是她外婆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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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弄墨起的也不算晚。
晚上八九点睡觉,第二天早上基本五点就自然醒了。
平日她可能还会在床上赖一会儿,但今天听到了楼下的细微动静,才想起母亲昨天说早上吃汤包的事,便一咕噜爬了起来。
等她收拾好自己后,去到厨房,才发现母亲已经开始包了。
“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季茉看着水灵灵的闺女,笑容慈爱。
陈弄墨系了围裙,又重新洗了把手过来帮忙,才回:“睡不着了,倒是您,什么时候起的?”
“也没多久,最费事的猪皮冻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说话间,季茉人往旁边让了让,给闺女空出一个位置来。
明白母亲是舍不得自己,陈弄墨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聊起了汤包的做法:“您将做法写给我吧,回头我多练习几遍,等手艺好了还能做给您吃,还有秋华妈妈他们,对了,您闺女对象也喜欢甜口的。”
前头听着还正常,听到后面,季茉直接笑了出来。
若不是手上沾了面粉,她都想用手戳人脑袋了:“你这丫头,真不害臊。”
陈弄墨却不以为然:“感情是需要双方经营的,邵铮哥对我好,我也不能一味索取,不知回报吧,一点小事能叫他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听得这话,季茉面上复杂一瞬,她侧头看着闺女的脸,突然感慨:“虽然你长的更像你外婆,但性子还是随了我。”
最是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陈弄墨回看向母亲:“不是挺好,性子太软受人欺负。”
季茉笑了:“对,咱们心底得有一杆秤,有人过界就要摆出态度来。”
“对了,妈,我跟四哥回山顺村会经过锡城,要去祭拜外婆...跟外公吗?”也是昨天母亲跟她说要做汤包时,陈弄墨才从她的口中知道外婆那边的情况。
也知道母亲已经有七年没有回去祭拜过了。
而她这个外孙女,更是一次也没去过。
从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如今总不好不去。
似是没想到闺女会与自己提这事,季茉怔愣了下,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再等等,过两年妈带着你一起去,悄悄给你外婆多烧些纸。”
闻言,陈弄墨便不再勉强,又笑着与母亲说起旁的,哄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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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地点。
同样的离别。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不再为了前途迷茫。
不舍依旧,却不再伤怀。
院子门口,吉普车旁,陈弄墨与母亲拥别后,又抱了抱浑身僵硬的父亲,才准备坐到汽车里。
不想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陈君,一脸恍然后也冲了过去,熊抱了抱他的德茂爸爸。
直将毫无防备,还没在小棉袄拥抱的别扭中回神的陈德茂撞的往后踉跄了下。
“臭小子。”回过神的陈德茂笑出声,也大力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背。
陈君这才嘿嘿笑着放开人,不过他没好意思去抱季茉,只是挠着后脑勺笑着道别:“茉姨,我们走了。”
季茉笑容温柔:“去吧,路上兄妹俩都仔细些。”
“哎!您放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离别时没有太多的感伤。
与三年前同样的路程再走上一遍,确实没那么难熬。
尤其与四哥斗嘴说笑,打打毛衣,下下棋,很快就再次踏上了H省的地界。
下了火车后,兄妹俩拎着不多的行李,又转了两趟大巴才到了县城汽车站。
然后不意外的看到了五哥陈义。
两人的眼睛齐齐一亮,别说,分别差不多一个月,真的想了。
从妹妹那边学到用拥抱来表达欢喜的陈君仗着身高腿长,跑的飞快,眼看就要跟双胞胎弟弟来个热情的拥抱时。
跟在后面的陈弄墨眼底划过狡黠:“四哥,你东西掉啦。”
闻言,陈君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地上,嘴里还嚷嚷:“啥掉了?啥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