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电话后,高晴怔怔的站在电话旁,脑中莫名就回想起来当年自己一个人守家的艰辛。
做军嫂的,就没有一个容易的。
“妈,出了什么事?”邵钺从楼上下来,发现母亲脸色不大好的站在电话机旁边。
高晴看向儿子,冷不丁来一句:“你不结婚也挺好。”
邵钺...?
对上儿子有些茫然的视线,高晴这才彻底回神,她上前几步:“你今天没事吧?”
本来想去见老同学的邵越摇头:“没事。”
“那正好,收拾点东西,晚上跟我去聿聿那边住。”
邵钺皱眉:“到底出了什么事?”
高晴拉着儿子上楼,边走边将聿聿那边的事情说了:“...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起案子了,前头还闹出了人命,只是怕引起不好的影响,被压了下去,外头都不知道...我实在不放心老二媳妇,过去陪她住几天,你也一起。”
听明白始末,邵钺倒是理解了母亲的想法,不过他有不同的意见:“也没有千日防贼的,我先悄悄去,等将人抓了,您再过去高调一回。”
闻言,高晴思考几秒,觉得这话很有些道理:“那你自己也当心些,去找你爸要几个人,万一对方人多,也别瞎动手知道吗?”
儿子的职业特殊,身上能不留伤疤,最好不要留。
邵钺知道轻重,他不是毛头小子了,自然不会意气用事,不过对于母亲的念叨,还是好脾气的一一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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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婆婆那边求助过,陈弄墨便努力将事情抛到脑后,全心投入学习当中。
一直到放学回家的路上,她才再提这事:“秀秀,你晚上跟小灏过来的时候,叫你家保姆柳婶子一起过来住,对了,晚饭也过来吃。”
童家姐弟来J市上课,家里不仅给安排了房子,还请了人照顾。
柳婶子在童家做了很多年,是从沪市跟过来的老人。
兄妹俩都过来这边住,肯定不好将保姆一个人留在家里,万一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童秀秀知道轻重:“放心吧,我回去就把贵重的物品带上,很快就过来,等事情解决了我再搬回去。”
“这个不急。”
“我知道...不过我觉得也耽误不了多久,你大伯哥可是飞行员。”
这语气,一听就是盲目信任。
陈弄墨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反驳,毕竟她也觉得飞行员很酷。
到家后,她没瞧见人,便好奇问陶婶子。
“来过了,上午一个人来的,说是先不露面,在暗处把人拿了再过来。”
闻言,陈弄墨也没再好奇,毕竟她跟大伯哥是真不怎么熟悉,拢共就见过一次面,说过几句话。
但从丈夫口中听过不少他的事情,知道是个厉害的。
如今明白他有计划,便也放了心。
晚上很是没心没肺的睡了个踏实觉。
第二天起床。
早饭已经上桌。
童家的保姆是沪市人,做的一手南方菜色。
陶婶子则是地地道道的J市人,两人各自准备了拿手的早点。
陈弄墨先看了眼丰盛的早餐,才在陶婶子的催促下准备去梳洗。
只是才迈出去几步,就似想起什么般回头:“婶子,昨天夜里小黑喊了没?”
“喊了,喊的可厉害了,不过我听到了邵钺的声音,应该是抓到小偷了。”
这时候,从西厢房过来的童家姐弟闻言齐齐懵了下:“昨天夜里狗叫了吗?”
陈弄墨...
陈弄墨莫名生出几分欢喜,瞧瞧,睡的跟死猪似的人不止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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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又是一天课程结束。
陈弄墨揉了几下酸胀的脖子,才开始收拾书本准备回家。
童秀秀:“我要去一趟茅厕,你去吗?”
“我不去。”
“那你去车棚等我吧。”说着,她就将书包跟车钥匙甩了过来,然后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不跑不行,晚一点去,不知道要排队到几时。
见状,陈弄墨好笑的摇了摇头,一手拎着一个书包慢悠悠走了出去。
走到车棚后,陈弄墨先将两人的书包分别放进了车篓里,才蹲下身子开锁。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亮眼的驼色。
在这个大多黑白藏蓝外加军绿的年代,这样的颜色可不多见,陈弄墨下意识抬起了头。
这才发现几步之外同样弯腰开车锁的正是俞老师。
她今天穿了件驼色长风衣,里面是一袭格子大摆裙,英伦风拉满。
在这个年代,绝对的潮流。
好多年没看到过这么新潮的衣服,陈弄墨难免多瞧了几眼。
想着去寻些布料给自己做一件,哪怕不用驼色也没啥,毕竟她这么些年的手艺可不是白练的...
“陈同学?”
“在...”陈弄墨回神,这才发现,俞老师正笑看着自己,顿时尴尬的红了脸:“俞老师好。”
俞影笑着点了点头,也没问她方才为什么盯着自己,而是客气的问了句:“不回去吗?”
陈弄墨指了指身旁的自行车:“等我二嫂。”
俞影本也就是客气一句,闻言倒是惊讶了:“你二嫂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陈弄墨点头:“对,我们还是同班级。”
俞影又笑,这一次笑意达到了眼底:“挺好的,那我先走一步。”
“老师再见。”
“再见...对了,前天那事解决了吗?如果需要帮忙,老师可以帮你跟学校反映。”骑出去两步后,俞影又倒了回来。
听得这话,陈弄墨心里有些感动:“谢谢老师,家里已经帮忙解决了。”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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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德语系的俞老师?她跟你说什么?”
“关心家里事情的进展。”
知道好友前天是请俞老师帮忙,才打的电话,童秀秀了然:“俞老师人挺好的,长得好,脾气好,教学质量也好,还关心学生,这么好的人,怎么还有人在背地里说她不好呢。”
这事儿陈弄墨知道,到底才过了那十年,总还有那么几个人活在过去,自以为是的站在道德最高点谴责旁人。
事实上,等进入八十年代,很多人的嘴脸又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出国成了大众追求的热潮。
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就为了一张绿卡。
说来也是唏嘘...
“聿聿,门口站了个军人哎!裤子是蓝色,空军的衣服...不对啊,空军?不会是你那个飞行员大伯哥吧?”
闻言,陈弄墨眨了眨眼,朝着大门口张望,果然瞧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大约是气势太强,又或者什么,不少同学经过他的时候,都会多瞧上几眼。
再靠近几步,陈弄墨彻底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可不就是大伯哥。
邵钺也瞧见了弟妹,直到自行车停在跟前,他才上前简单寒暄了两句,而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吉普车:“...坐车回去吧,有点事跟你说。”
完全没想到大伯哥会来接自己,陈弄墨下意识问:“那自行车怎么办?”
邵钺伸手:“给我。”
“好。”
女士自行车比二八杠轻巧很多,邵钺在父亲警卫员的帮忙下,轻轻松松就将两辆车放到了车顶,又用固定绳索拉紧,才招呼两人上车。
陈弄墨也没客气,挽着秀秀的手,笑道:“谢谢大哥。”
童秀秀下意识跟了句:“谢谢大哥。”
没想到童秀秀也会喊自己大哥,邵钺有些讶异,却也没说什么,只朝着人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向驾驶座。
就在这时,他似是察觉到什么,猛然往后瞧去。
入目所及之处,却全是陌生面孔。
可刚才,他明明...
“邵哥?怎么了?”警卫员从副驾驶车窗探出脑袋问。
邵钺视线再次在周围逡巡了一圈,依旧什么也没瞧见,他眸色深深的抿了抿唇,沉声道:“没事,走吧。”
说着,迈开长腿,上车、启动、掉头、离开,一气呵成。
等车子开远,俞影才惨白着一张脸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怔怔的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俞老师,你没事吧?”有同学见她面色不好,上前关心道。
俞影将颤抖的手藏进口袋里,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声音,哑着嗓音回:“没...没事。”
“真没事吗?你的脸色好难看。”
“...真没事,谢谢你啊同学。”
女同学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觉得俞老师真漂亮,声音也好听:“那我走啦。”
“...好。”
女同学快速跑到一旁等着的对象身边,语气有些叽叽喳喳:“你刚才瞧见了吗?”
“什么?”
“陈弄墨啊,你没看见啊?她可是咱们学校最好看的姑娘了。”
“哦哦...看见了,那个男的就是她那个军人丈夫吧?”
“我猜也是,别说,刚才那军人真有气势,还好看,就是瞧着不大好接近。”
“人对自己媳妇儿好接近就行了呗。”
“...也是。”
接下去的话,俞影再没能听进去。
陈同学说是军婚...家里出事...所以...他出现了...
想到这里,俞影脑子嗡嗡作响,再无力思考,头晕目眩的蹲下身子,任由哀伤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了地上。
第99章
“大哥, 你刚才说有事跟我说,是什么?”陈弄墨发现大伯哥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整个人冷的像是要掉冰渣子。
邵钺回神,却没有回答, 而是顺从不断鼓动的心脏,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咬牙转动方向盘掉头:“晚点再说,我得回去一趟。”
刚才那道熟悉的视线...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他必须再次确定一下,他不想, 也不愿错过任何一种可能。
闻言,车内其余三人具都茫然的看了看彼此, 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但见邵钺神色凝重, 便谁也没开口追问。
车子才行驶出去一两分钟,再加上车速不慢, 很快一声略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就停在了校园门口,随之而来的是主驾驶车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
看着大步走向校内,四处张望的高大男人, 童秀秀惊呼:“怎么回事?大哥是在找什么吗?”
陈弄墨也不解,不过看到出来拦人的门卫, 她立马拿出学生证跟着跳下了车。
“大哥, 到底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将学生证递给门卫, 得到放行的陈弄墨紧跟在大伯哥的身后往校内走。
邵钺依旧没有回答,应该说,此刻的他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方才那道视线上, 根本就没听见弟媳妇说了什么。
他整个脑子全是...
会是她吗?
如果是她,为什么不来找他?
她好不好?
那么软和的性子, 这么些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她到底去了哪...
突然。
混乱的思绪乍歇,穿着军靴的脚步也猛的停顿下来,邵钺眼眶一热,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蹲在树底下埋着头的女人。
眼神凶狠到...像是恨不得将人撕碎了才好。
又像是惧怕靠近,怕...眼前的一切又是一场戏弄人情感泡影。
陈弄墨一直紧紧跟在大伯哥身后,自然也将他有些狰狞的表情收入了眼底。
她再看了眼,依旧蹲在地上的俞老师,脑中突然闪过灵光,不会是...
想到某种可能,陈弄墨又抬头看向腮帮鼓动,拳头捏到死紧的男人,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问,悄声退离。
顺便带走了跟着过来瞧情况的童秀秀。
“出了什么事?”
“...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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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霜与邵钺分别足有16年。
年岁太久,大约是她人生的一半岁月。
再次见面,他变了很多,曾今那么张扬爱笑的少年人,变的冷肃又刻板。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其实她该满足的,他瞧着很好,迈上了曾经向往的军旅生涯...也娶了优秀的妻子。
至少这一趟,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回来有了意义。
可...冉霜颤抖着手拉出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打开吊坠,露出藏在里面,被她珍视了半生的合照。
是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邵钺送给她的礼物。
那是一个夏天,意外见到一对新婚夫妻去照相馆拍照纪念,性子有些霸道的少年便拉着她去合了影。
并坚定表示,等高中毕业结婚时,将这张照片放大挂在玻璃匾框里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