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整个幽燕是他和他爹的地盘,可居然被石敬瑭献了,耶律德光却是认石敬瑭不认他,赵延寿简直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赵延寿也没办法,毕竟契丹兵在耶律德光手里,赵延寿只好和他爹幽州节度使赵德钧商量怎么办。
赵德钧本来还想着儿子能当了皇帝,他跟着当太上皇,可谁想到耶律德光居然不接,无奈之下,赵德钧只好给儿子出主意,既然当不了皇帝,那还是看眼下吧,之前你不是想要个藩镇外放嘛,那不如就趁如今兵权在手向李从珂提吧!
赵延寿原来是和范延光一起做枢密使,范延光去做了魏博节度使后,李从珂就把赵延朗弄进了枢密院,而赵延朗一进枢密院,赵延寿可就难受了,赵延寿几次被李从珂拉偏架后,就想避赵延朗锋芒,外放去镇州。
之所以去镇州,是因为李嗣源晚年时,赵延寿为了避李从荣,就挑了镇州做节度使。
可是当年是他岳父李嗣源当皇帝,他自然是想要哪个要哪个,不想当枢密使就去挑藩镇,可现在是李从珂当皇帝,赵延寿几次想求镇州为藩镇,李从珂都没答应。
而如今,赵延寿看着自己手中他两万精兵和他爹一万精兵,知道自己是援军目前最强的一支,赵延寿觉得自己可以趁机坐地起价了。
于是,赵德钧上书京城的李从珂,为儿子请封镇州节度使。
李从珂听了大怒,赵延寿派使者去河东的事,刘家大郎在禁军中都能听到风声,李从珂怎么会不知道,甚至李从珂从河东的探子,比谁知道的都清楚,在知道赵延寿想当皇帝后,李从珂怎么还会给他藩镇。
于是,李从珂不仅没给,还下旨让赵延寿不许在幽州磨蹭,立马领兵去河东救援晋安城。
赵延寿无奈,只好和他爹一起领兵去河东,只是半路上,赵延寿碰到范延光,赵延寿看到范延光领的两万兵马,又灵机一动,想吞掉范延光的两万兵马,就又上书请求让他和范延光合军,好趁机吞掉范延光的兵。
李从珂岂能不知道赵延寿心思,立马去信给范延光,让他小心赵延寿,范延寿立马把自己拉着跑了。
就这样,后唐的援军一边内讧一边行军,半个月,还没走到河东。
而晋安城,已经被围了半个月了。
晋安城
高行周符彦卿林从带着一身箭羽狼狈而回,就对上张敬达杨光远安审琦失望的目光。
高行周扯下自己在盔甲上的箭羽,愤愤地说:“大帅,不行,他们的弓箭手人太多了,压根冲不出去。”
符彦卿也叹气,“他们在外面用绳拉了线,上面还挂了铃铛,我们根本无法悄无声息的冲出去。”
林从拉着自己破碎的袖子,都要哭了,“他们还弄了狗,我们一靠近,狗就过来了。”
张敬达听了,锤头直接捶桌子上,“辛苦你们了,你们先下去歇着吧,我再想想办法。”
高行周和符彦卿和林从就回去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心情沉重的几乎走不动路。
他们在晋安城休整些日,张敬达看到朝廷援军迟迟不到,又因为外面被围,送不出信使,也不敢把希望都寄托在朝廷身上,于是安排他们骑兵强行突围。
于是他们带着骑兵找了个下半夜,趁着夜色出城了。
可谁想到,契丹为了围他们,简直是下了大手笔了。
这几日,契丹不仅围着晋安城挖了一圈壕沟,防止骑兵突围,还在壕沟外架了木桩,上面缠了绳子,绳子上挂了铃铛,但凡有人碰到,铃铛就会响起,甚至这还不够,他们还弄了狗放在外面。
反正只要想出去,必定会弄出动静,然后惊动外面的守军。
惊动后,就是一片弓箭手。
所以他们突围没冲二百米,就被箭雨射回来了。
“唉——”高行周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符彦卿和林从看向他。
高行周看着不远处的帐篷,“朝廷到现在还没一点援军的消息,只怕这救援难了。”
符彦卿听了没说话,林从此时也没了之前的乐观。
高行周又叹了一口气,“要真突围不出去,又没有援军,咱们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符彦卿默然,林从也沉默了。
三人都知道,这办法是什么,那就是投降。
高行周拍拍符彦卿肩膀又拍拍林从肩膀,转身去了自己帐篷。
而符彦卿也拍拍林从肩膀,去了自己帐篷。
林从看着抬头看着这才微微亮的天,投降吗?
第151章 投降了! 张敬达死了
赵延寿没能找好下家, 只好率领军队去了河东,只是刚到河东,还没到晋安城, 就在各关卡被契丹和河东的联军层层堵住,赵延寿带兵打了大半个月, 也不知是没用心还是真实力不行, 居然都没能打通去晋安城的通路。
而此时, 刘家大郎也带着龙武军, 紧赶慢赶到了河东。
到了河东,刘家大郎看着那被契丹军和河东军塞满的各关隘, 果断又缩回来点,离契丹军和河东军远远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扎了营, 然后就带着龙武军窝着。
同时, 刘家大郎暗地里派刘家家将刘偏将, 带着四大车财宝出发了。
还别说, 虽然一路上各关卡都是契丹军和河东军, 但刘偏将,靠着撒钱,畅通无阻地进了晋阳城。
果然, 有钱可使鬼推磨,一点都不假。
刘偏将进了晋阳城, 就悄悄联系上了石敬瑭。
晋王府
刘偏将被侍卫领着穿过花园, 来到正院门口。
“你先在这等着!”侍卫说了一句, 就进去通报。
刘偏将看了一眼周围,知道这八成是石敬瑭和公主的住处,也不敢随意走动,就老老实实等着。
过了一会, 侍卫回来,“走吧!”
刘偏将忙跟着侍卫进去。
穿过回廊,刘偏将跟着侍卫来到正堂。
正堂里三个人正坐着说话,主位上,是一位契丹服饰的青年,旁边,一对夫妻。
刘偏将以前在京中见过石敬瑭和长公主,知道这对夫妻是石敬瑭和长公主,至于契丹服饰的年轻人,刘偏将能猜测到,应该就是耶律德光,毕竟能让石敬瑭和长公主亲自招待的,也没有别人了。
刘偏将行礼,“刘家家将见过契丹陛下,见过大长公主,驸马。”
耶律德光在上首把玩着茶盏,没有理会一个小小的家将,旁边石敬瑭叫起了刘偏将,问,“你家将军派你来做什么。”
刘偏将起来,忙说:“我家将军派末将前来,是想向陛下和公主驸马问安,特命末将送来四车财宝,与陛下和公主驸马。”
耶律德光听了,顿时来兴趣了,“你家将军来求什么?”
刘偏将知道契丹从上到下对于拿钱办事这事相当直接,故也不犹豫,就说道:“回陛下,是我家将军有一幼弟,年幼无知,被朝廷派来押送骑兵,结果战事一起,不小心陷在晋安城了,特请陛下大人有大量,饶我家小郎君一命。”
耶律德光一听,也没当回事,“叫什么,你给石郎说,等晋安城破,让石郎放他回去好了。”
刘偏将忙说:“多谢陛下仁慈,陛下大恩大德,刘家没齿难忘。”
耶律德光摆摆手。
旁边石敬瑭和公主却是知道刘家幼子是谁的,李宁在旁边问道:“你说的小郎君,可是从林?”
刘偏将忙回,“回公主话,正是从林小郎君。”
李宁惊讶,“他怎么跑来河东了?”
刘偏将哭丧着脸,“还不是那天杀的兵部,派小郎君来给符彦卿将军送骑兵,就把小郎君派来了,谁想到如今陷晋安城中了,如今宫里的太妃娘娘都急疯了。”
李宁听了也唬了一跳,看向石敬瑭。
石敬瑭忙摇摇头,“不曾看到从林啊!”
石敬瑭还真不知道林从来河东了,当初围攻晋阳城的是张敬达部下,石敬瑭肯定看不到林从,后来林从跟着符彦卿退到晋安城,石敬瑭也不可能看到林从,后来林从半夜跟着符彦卿突围,黑灯瞎火的,石敬瑭自然也没注意到林从。
所以石敬瑭也是此时才知道林从来了河东。
旁边刘偏将生怕石敬瑭对他家小郎君不满,忙说:“公主,驸马,小郎君是被你们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他还是个孩子,兵部发了命令,他就带着兵出发了,此次河东的事,他年纪小官职也低,压根掺乎不上,还望公主驸马,不计前嫌,放过小郎君。”
石敬瑭听了,倒也没介意,“这事我知道了,从林还小,这事不是他能掺合的,行了,等晋安城破,我把他送回宫里,交给太妃好了。”
刘偏将一听,立刻说:“多谢公主、驸马宽宏大量,刘家和太妃感激不尽。”
耶律德光在上首听着,约莫听出一点,就问石敬瑭,“石郎认识。”
石敬瑭解释了一下林从和刘家李家的关系,替林从说话:“从林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今年才十五,宫里太妃娘娘素来娇惯,这事他应该是不小心牵扯进来的。”
耶律德光听了也没当回事,更没把林从和当日的少年联系起来,摆摆手,“既然是你岳父的养子,那也算李家的孩子,都是亲戚,确实不该计较,等晋安城破了,你把孩子领去吧。”
刘偏将大喜,忙留下财宝,然后回去给刘家大郎复命了。
……
刘偏将回去把话转给刘家大郎,刘家大郎知道契丹和石敬瑭这边不追究,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契丹和石敬瑭这边不追究,林从虽然被困在晋安城,但毕竟也算将领,最多吃点苦,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等晋安城里粮草尽了,撑不住大家一起投降就好了。
刘遂凝干脆在这等着,等晋安城破,他好领着弟弟回家。
只是没想到等了两天,居然收到京中传信,让他去赵延寿军中做监军。
刘遂凝瞬间无语。
原来朝中李从珂那个智囊团见赵延寿打个仗推三堵四,终于也急了,毕竟他们可是李从珂派系,李从珂要完了,别人还能投降,他们却必死无疑。
而且智囊团中,也不全是薛文遇这样的草包,例如枢密复使刘延朗,就看的比较清楚。
所以刘延朗进宫,言辞恳切地请李从珂御驾亲征。
因为刘延朗知道,现在满朝文武压根靠不上,只有李从珂御驾亲征,才有可能能救晋安城,才可能能打败契丹和河东联军。
可李从珂此时当了皇帝,已经开始安逸了,并不想出征,再加上他心里明白,他未必是石敬瑭对手。
李从珂和石敬瑭虽然当初跟着李嗣源打天下时被称为李嗣源左右手,可事实上,李从珂干得更多是冲锋陷阵的活,真正领兵打仗,李从珂远不及石敬瑭,就是李嗣源登基后,几次出现战事,李嗣源也是派石敬瑭去领兵。
所以李从珂其实心里也门清,要不也不会一直忌惮石敬瑭。
因此李从珂并不想去,就下旨让刘遂凝去赵延寿军中去做监军。
刘遂凝又不傻,得知京中情况,刘遂凝自觉李从珂要完,就果断上书推脱,说有太行山阻隔,一时过不去。
而京中,刘延朗见状,知道前方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就力逼李从珂御驾亲征。
李从珂无奈,只好亲自领起京中禁军,御驾亲征。
只是李从珂此时已经怵了河东的石敬瑭和河东军,走到河中,李从珂就停了,说要在这督战,同时下令,让赵延寿快点攻破契丹阻隔,救援晋安城。
这统共折腾下来,又是半个月,但救援晋安城的,一个也没有。
而晋安城,此时已经被困一个半月了。
此时的晋安城,粮草已尽,战马纷纷被饿死,将士不得已,已杀马为食。
*
晋安城
帐篷中,林从抱着自己的战马,看得饿得瘦骨嶙峋的马儿心疼的直掉眼泪。
外面,不时传来骑兵绝望的痛苦地叫喊。
林从知道,那是又一个骑兵的战马被饿死了,而饿死的战马被饥饿的士兵拉去吃掉,骑兵看到自己从小养大的战马被人吃掉,崩溃地疯掉。
林从从兜小心摸出一个干巴的窝头,这是他昨晚偷偷省下干粮,塞到战马的嘴里,哭着说:“小白,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撑下来,你是爹爹送给我的,以后还要陪着我上战场的。”
小白是一只照夜玉狮子,出生在皇家马厩,出生时就通体雪白,是马中极品,林从十岁生日时,李嗣源特地挑了送给林从。
沙陀有个习俗,孩子长到十来岁,做父亲的就会给挑一只小奶马,孩子跟着小马跑,练骑射,等到孩子长大,马儿也成为骏马,而孩子和马儿从小心意相通,就能成为最强的骑兵。
所以对于林从,小白不仅是他的战马,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玩伴,也是他的战友。
一想到小白如果饿死就会被人吃掉,林从觉得他会疯掉。
小白就着林从的手吃掉窝头,大大的马眼哀凄地看着林从,林从知道它饿,晋安寨被围一个月,草料就彻底没了,大家只好找城中的茅屋,拔了屋顶的茅草喂马,可战马哪里吃过这种陈年旧草,开始还闹脾气,可很快就饿的不行,才开始吃,可不过十日,城中茅草屋都被吃干净了,马彻底没得吃了,如今只能啃树皮,甚至啃营帐中一切能咬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