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惊,大正月的,这是怎么了。
两人忙抱着孩子迎上去,李从珂更是问道:“爹,怎么了,您不是陪陛下去城外打猎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李嗣源摆摆手,“没事,别担心,刚刚正在陪陛下在郊外打猎,翰林院突然来报,冯学士父亲因病去了,陛下没心思打猎,我们就快马回城了。”
“什么!”李从珂和石敬瑭大惊。
李嗣源叹了口气,“翰林院来报,说今日冯学士正在翰林学士当值,结果突然接到老家下人前来报丧,当场就晕死过去,醒了就跑没了,现在翰林院大乱,卢质已经赶去翰林院了,陛下现在正满城找冯学士。”
卢质,昔日李存勖父亲的掌书记,现在是翰林承旨,不过虽然卢质才是翰林院一把手,可他年纪已大,又爱喝酒,和冯道关系还好,几乎不怎么管翰林院。
石敬瑭和李从珂这才知道事情真大了,要不天天醉酒的卢质不会都跑出来帮忙。
李嗣源这边正说着,一个亲卫匆匆跑来,“大将军,冯学士找到了,在城外回河北的路上。”
李嗣源忙问:“通知陛下了么?”
“陛下已经过去了。”
石敬瑭和李从珂才知道李嗣源也派人帮忙找的。
李嗣源对石敬瑭李从珂说:“你们在家,我也去看看。”
说完,李嗣源就匆匆走了。
李嗣源走后,李从珂和石敬瑭面面相觑。
“真没想到,冯老先生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没了。”
“唉,这一下还真是打得大家措手不及,冯先生要丁忧了吧!”
“肯定了,冯先生是孝子,又从小和冯老先生相依为命,别人可能为了仕途夺个情,但冯先生只怕现在恨不得就插翅膀回去。”
“是啊,可这一丁忧就要三年,三年之后,冯先生回来,不知道陛下身边是不是有其他人了。”
“说得也是,虽然陛下和冯先生情分不一般,可三年的时间,真不好说。”
“不过说来冯先生这一走,陛下只怕很不习惯,到时就不知道谁能趁机上位了。”
……
傍晚,李嗣源回来,告诉了大家大体经过:
冯道在翰林院突然听到其父去世的消息,大悲之下直接晕死过去,醒来后,就死活要回老家,甚至别人都没拉住,他就跑了出去,连行李都没带。
众人找到冯道时,冯道居然自己已经走出京城二十里,连鞋都走没了,李存勖带人追上冯道,看到鞋都跑没了的冯道,心疼不已,君臣两人抱头痛哭,哭完李存勖给冯道刚去世的父亲追封四品秘书少监,并派亲卫护送冯道回乡处理丧事和守孝。
据说李存勖目送冯道离去,十分不舍,对周围人说等冯道守完二十七个月孝,一定要提醒自己启复冯道,好让冯道快点回来。
众人听了,很是感慨,要说能被李存勖如此惦记的,还真真只有冯道一人。
不过众人谈论了一阵也就算了,毕竟只是冯道的父亲去世,又不是冯道去世,而且除了冯道自己,朝中其他人最多考虑的也就是冯道丁忧李存勖身边空出位子对自己的影响,但那是宰相等文官的事,对李嗣源这些武将又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大部分武将就是派人去冯道的老家送一份吊唁,也就完事了。
李嗣源也让王氏准备了一份吊唁,派人送去了,也没觉得这和自己有多大的牵连。
结果刚过了正月,一开春,李府众人收拾行李,李嗣源也正式上奏,请求让自己归藩,结果一道紧急消息从幽州被八百里加急送到宫里。
契丹大军再度逼近幽州,耶律阿保机于出征前,扬言掳正在守孝的冯道回去做契丹宰相!
宫里李存勖看到奏章当场撕了奏章,气得跳脚,直接下旨让李嗣源立刻点起京郊大军,去幽州弄死耶律阿保机。
李嗣源带着大军一溜烟跑去幽州救冯道揍耶律阿保机去了,只留下李府众人在家风中凌乱。
林从一脸懵逼地看着风风火火跑了的他后爹,仰着脸看着天空:
这位未来的冯大宰相真的拿得是官场升职剧本吗?
敌国皇帝发兵二十万,抢另一个皇帝刚刚离开身边回老家丁忧的掌书记。
他这拿得是玛丽苏万人迷剧本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下一章入v,到时三更掉落,记得来刷哦~
第25章 骂人的文采与天赋(二章合一)
李嗣源率领大军赶到幽州, 很快击退了入境的契丹前锋,耶律阿保机得知是李嗣源来,知道事不可为,十分知趣地退了兵。
李嗣源击退了契丹后, 并没有直接带兵回京, 而是特地去了冯道老家, 在冯道老家瀛洲景城驻扎了一个多月,探得契丹大军已经返回契丹上京大都, 这才上书请旨回军。
李府
王氏正给曹夫人念着随塘报一起捎来家书,等把最后一句念完后, 王氏开心地说:“如今契丹大军已回王庭, 北方无忧, 将军说只要圣旨下达,不日即可回军。”
曹夫人听了也十分高兴, “这刚开春就出去,如今快到夏天了, 总算是回来了。”
旁边林从喝着牛乳,咂咂嘴,他后爹这次出去三个月, 比年前那次出征慢了快两个月,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他后爹这次不仅赶跑了契丹, 还跑去卖了冯学士一个大人情,他后爹天天看着沉默寡言, 不善言辞,想不到做起事来,情商也蛮高的。
想也是, 当年老晋王李克用那么多养子,当今陛下那么多异父异母的兄弟,打仗好的更是一抓一把,他后爹却能稳占第一,确实不是只是会打仗就行了的。
不过让林从没想到的是,他后爹竟然和冯道私交不错,之前林从一直没见到两人有什么私下来往,还以为两人只是同朝为官,可这次看着他后爹为冯道的事如此尽心尽力,这明显不只是为了卖人情或者讨好皇帝,倒有点像跑去帮忙,林从转了转眼珠,对曹夫人奶声奶气地问道:“大娘,爹爹和冯学士关系很好么?这次爹爹特地去陪着冯学士,都不回家~”
曹夫人笑着摸摸林从的小脑袋,“冯学士是很有学问的人,你爹爹一向敬重他,林儿知道什么是先生么,是要好好尊重的!”
林从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可惜没听到什么秘闻。
好在他娘够给力,王氏也很是好奇,“妾身嫁入李家这么久,素日没见将军和那位冯学士有什么特殊的人情往来,这次冯学士有事,想不到将军如此尽力。”
曹夫人对林从只是当小孩子,随口说说,对王氏却是交了底,“冯学士对咱们将军是有恩的,昔日打仗时,有一次晋梁两军三军对峙,陛下是中军,咱们将军是左翼,开打时,咱们将军因为打得过快,直接击穿了对方,打到对面去了,还在回军时迷了路,导致陛下阵型缺了左翼,险些战败,后来陛下虽然力挽狂澜打赢了,可那场仗却损失很严重,事后陛下虽然没对将军有所怪罪,却很长时间门不用将军,还是冯学士给求了情,陛下才又用将军,当然冯学士当时给将军求情只是因为他是陛下的掌书记,觉得正是打天下用人之际,搁置将军太过可惜,并没有什么私心,甚至都不图将军什么,但将军一直记在心里,并且越发敬重冯学士为人。”
王氏听了,也很是敬佩,“素来听闻冯学士心胸开阔,身为掌书记时,就多次向陛下推举贤才,对有才之人更是多有维护,如此胸襟,实在让人佩服。”
“还不止如此,”曹夫人笑着说,“事后将军知道是冯学士帮忙求情,感激不已,还干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将军当时觉得应该好好谢谢人家,毕竟当时将军出了那么大的错,一般谁敢去求情,可将军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报答冯学士如此大的恩情,就想到冯学士当时身为掌书记天天跟着陛下东奔西跑,夫人又在老家,正好当时有手下献上两个侍妾,将军就头脑一热,把人洗干净送去了。”
王氏听了好奇地问,“那后来呢,冯先生收了没?”
曹夫人笑了笑,“收了。”
王氏瞪大眼睛,刚想开口,就听曹夫人笑道:“然后两人被送到旁边的尼姑庵,后来等两人家族中长辈来接时,冯学士还搭了两副嫁妆。
人家那两个姑娘是因为战乱和家人走散,后来又因为战乱无法找到家人才碾转多家,成了侍妾,冯学士知道后,就问两人愿不愿归家再嫁,嫁个正经人家做正室,两人自然乐意,就先把她们送到旁边的庵堂暂住,然后找人打听了两人宗族,找到后派人去告知对方,对方族中长辈知道后,也愿意派人来接,冯学士就出了两副嫁妆,让两人跟着族人回去嫁人了。两个姑娘因为嫁妆丰厚,嫁得还不错。”
人都爱听这种大团圆的结局,王氏自然也不例外,听得如此,简直对冯道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不到这位冯学士居然会如此处理,这还真是有古之君子之风啊!”
“可不是,如果说将军之前只是感激冯学士的求情,敬佩冯学士心胸,这事之后,就是真佩服冯学士的人品,将军曾说,要想知道书中君子什么样,看看冯学士就知道。”
王氏听了很是赞同,说:“我之前与冯家回礼,他家好像就一位夫人,想来这位冯学士不仅人品好,也很是洁身自好。”
曹夫人说道:“这个我清楚,冯学士家里就一位夫人孙氏,并无妾室与通房,以前冯学士在晋阳时,孙夫人还常带着孩子去晋阳小住。之前我等家眷进京,冯学士本来也要接他家眷的,只是他家孩子好像出水痘,就没有进京,结果现在冯学士又丁忧回家了,唉,也算一家团圆了。”
王氏听了很是羡慕,“想不到冯学士身为陛下心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中却如此干净,这位孙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原来晋军中谁家夫人不羡慕,别人家都是夫人贤惠不贤惠,而冯家,却是冯学士自己不要,他觉得因为连年战乱,女子生存本来就比男子要难得多,天下男多女少,男子本就不该因为自己有权势,就纳妾让别人无法娶妻。”
旁边林从差点被奶呛道,忙放下碗。
想不到这位大佬还是一夫一妻拥护者!
虽然他拥护的理由不是因为真爱啥的,而是因为心怀天下。
不过从这件事,也确实能看出人家为啥日后能当十朝宰相了。
这思想觉悟忒高了!
一般人还真达不到这水平!
王氏和曹夫人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冯学士,就又开始说其他事。
王氏给曹夫人读信只是正好赶上,她本来是要和曹夫人说账本的问题。
“今儿下面几个庄子来报,说今年春里雨少,今年的夏收可能要受影响,希望咱们到时能减免一些租子。”
曹夫人看着外面的天,“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几个月好像确实没下几场雨。妹妹你以前住在汴京,往年汴京比现在如何吗?”
王氏回道:“往年春日里虽然雨水也不多,可大大小小半个月也能摊上一次,可今年,一个月也就一次,总共才不过三次。虽然到不了旱灾的程度,可只怕收成也得少两成。”
“那就减些租子,”曹夫人点头。
王氏笑着说:“夫人仁慈。”
“唉,种地靠天吃饭,这又有什么办法,大家都不容易。”曹夫人叹了口气。
王氏也感慨,“其实咱们这里还好,还下了几场雨,听说河北那边更旱,整个春天几乎滴雨不见。”
“怎么会如此!那河北夏收岂不是要颗粒无收。”
“听说那边都在挑水抗旱,河都快挑干了。收成肯定不用想了,勉强能填饱肚子吧,只希望能快点下雨,到时种些豆子,还能有秋收。”
曹夫人一听,心里顿时难受起来,“老百姓这得遭多大的罪,地方官员上报了么,朝廷可会减免赋税赈灾?”
“听说下面州县一直在上报,但朝中并无太大动静,现在正值吏部选官补缺之时,两个宰相正忙着选官,也没有说这事。”王氏叹气。
曹夫人虽然不爱管事,可朝中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吏部每年都要选官填补空缺,如今刚改朝换代,朝中空缺很多,作为第一年选官,势必关乎朝中各方实力争夺,这个时候,又有谁有精力去关心天下百姓。
“该死,一个个只想着自己做官,竟全不体谅天下百姓,可官员如此,怎么宰相也如此,两个宰相竟然也不说这事?”曹夫人纳罕,这事一旦爆出,两宰相身为执政朝政的,可是首先要被问责。
“两个宰相正和郭枢密使正因为选官的事争得不可开交,只怕现在还顾不上这些‘小事’。”王氏讽刺道。
“这怎么能是小事,唉,郭枢密使也是,他别的还好,怎么争权这方面,和两个宰相一个德性。”曹夫人头疼。